“這小姑娘脾氣還挺大的。”望着沈薇一行的背影陰鬱青年挑了挑眉,生氣時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極了他那隻貓。
“是江兄你太促狹了。”舒朗男子有些無奈的說道,“小姑娘家家的正是愛面子的時候,你這當面笑話人家,沒打你一頓都是好的。”小姑娘已經不錯了,遇到那刁蠻的,非捱揍不可,沒看到人家帶着護衛嗎?
“我不過是看那丫頭有趣。”他纔不承認自己的惡趣味呢。此人赫然便是平陽城最大的糧商江家三少爺江辰,和他一起的是他的同窗好友趙鶴翔。
“今年的鄉試江兄真的不準備參加了嗎?”趙鶴翔的語氣裡含着惋惜,他這位好友雖生在豪富之家,在讀書一途上卻極有毅力,功課也十分不錯,考個舉人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若是今次放棄就得再等三年,可惜,可惜啊!誰知三年後是什麼情況?
江辰輕扯脣角,似笑非笑,“這有什麼可惜的,我還年輕,三年的時間等得起。”不過是三年而已,他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想到家中的那些齷齪,江辰狹長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鋒利,總有一天他會把他們全都踩在腳底下。
沈薇氣呼呼地離開餛飩攤,梨花跟在身旁小聲地勸慰着,張雄大丁也跟着勸,“要不我們去揍他一頓給小姐出氣?”
一聽到要打架桃花的小臉上滿是躍躍欲試,“對對,給小姐出氣!”
沈薇反倒不好意思起了,“算了!我們接着逛吧。”不由反省自己怎麼越活越小了,不就被笑了一下嗎,她居然這麼生氣?哪裡還有從前的鎮定從容?不好,不好。
想通了沈薇又高興起來,糖人,陶瓷娃娃,木刻掛件,沈薇都要目不暇接了,快樂在心底如一串串小泡泡拼命往上擠,她已經很久沒有逛得這樣盡興了。
十六歲之後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看不完的報表,拼着命去學習怎樣管理好外公留下來的公司。爸媽離婚,媽媽性格軟弱,爸爸不再管媽媽,她卻不能不管媽媽,她把自己繃得緊緊的,就想盡快成長做媽媽的依靠,讓那個放棄她們的男人看看沒有他她們也能活得很好。
“咦,那不是薇姐姐嗎?薇姐姐,這裡,這裡,我們在這裡。”沈薇好似聽到前面有人喊她,定睛一瞧,還真是熟人,那個跳着揮手的小姑娘不就是沈杏嗎?
沈薇很想裝作沒有聽見,無奈天不從人願,沈杏一夥已經擠過人羣朝她走來了,呼啦啦來了一大羣,除了沈杏,還有沈紹武沈桃兄妹,沈杏的哥哥沈紹勇也在,七叔祖父家的沈紹武也來了,還有幾個沈薇不認識的,沈薇一一和他們打了招呼。
“薇姐姐也來看燈了呀,早知道咱們就一起來了。”沈杏看到沈薇手裡提着的燈籠,眼睛頓時亮了,“這花燈真好看,薇姐姐給我一個吧。”她毫不客氣地討要起來。
“杏兒!”跟着一起過來的沈紹俊不贊同地喝了一聲。
沈杏卻滿不在乎,“薇姐姐有好幾個燈籠,我要一個怎麼了?”不就是個燈籠,至於那麼小氣嗎?她不高興地噘着嘴巴。
沈紹俊便不好意思地看向沈薇,“薇妹妹,杏兒還小,你別理會她。”不知爲何,在這個比他小好多的妹妹跟前他總覺得侷促,底氣不足。
沈薇笑了笑,一個燈籠她還不放在心上,剛要把燈籠給她,梨花機靈地搶先把手裡的燈籠遞了過去,“奴婢的燈籠給杏小姐吧。”張雄大丁也很有眼色的把手裡的燈給了沈桃和另一個女孩子。
沈杏看了眼遞過來的燈籠,又看了看沈薇手裡的,暗自比較了一下,覺得差不多才接了過去,“薇姐姐命真好,有這麼漂亮的丫鬟。”她嫉妒地眼睛都紅了,都是姓沈的,憑什麼沈薇能有這麼多人伺候着,而她連吃一塊飄香居的點心都要跟娘磨好久。
“奴婢謝杏小姐誇獎。”梨花落落大方地應着,沈薇則直接當做沒聽見。
再不情願沈薇也只好跟着一起,只一會沈薇的興致就沒了,自己逛和與別人一起逛完全是兩碼事,尤其還是和不怎麼熟悉的人一起,你感興趣的東西她不一定喜歡,她看中的東西你可能又不喜歡。
其實也玩得差不多了,沈薇就提出想回去了,沈紹俊幾人一商量也覺得天太晚了該回去了,這下新問題又出來了。
沈薇是坐馬車來了,沈紹俊一行都是走着來的,這回去的時候沈薇總不好自己坐馬車而讓他們跟着走吧?沈紹俊等人倒是無所謂,可沈桃沈杏幾個女孩子就不好辦了,都坐馬車又坐不下。
想了想沈薇讓張雄另外再僱兩輛車子,好在因爲上元節做這接送生意的還真不少,不一會兒張雄就帶着兩輛牛車過來了。
“薇姐姐,我陪你坐車好不好?”有寬敞的馬車沈杏哪裡願意坐牛車,她挽住沈薇的胳膊,笑得天真無邪。
一旁沈桃的臉一下子紅了,拉着沈杏的衣角,試圖把她拉回來,“杏兒,快過來,我們坐牛車。”
沈杏哪會同意,“你自己坐去吧,我要陪着薇姐姐說話呢。”那麼寒酸的牛車誰愛坐誰坐,沈杏很是嫌棄,卻忘了自己平時連這寒酸的牛車都很少坐。
沈桃被沈杏推得往後退了半步,臉更紅了,又是難堪又是委屈,杏兒怎麼可以這樣呢?娘常對她說做人要知足,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不能眼氣別人的東西。她很爲堂妹的行爲臉紅。
“薇姐姐,我們快上去吧。”沈杏高興地催促着,這麼華麗的馬車她還是頭一次坐呢,一定很舒服。
沈薇卻沒動,她不着痕跡地抽出手臂,笑而不語。桃花不樂意了,蹭的就過來一把推開沈杏,“你不能上去,車上只能坐下我們三個,我和梨花姐姐要伺候小姐,你又不會,你坐牛車去。”桃花難得的聰明瞭一回。
沈薇順勢扶着桃花的手就上了馬車,臨行前把買的東西給了沈紹俊等一大包。車伕揮着鞭子,馬車飛快地向前駛去。
望着漸行漸遠地馬車,沈杏氣得直跺腳,只好不情願地上了牛車。
其實何止沈杏眼氣沈薇的馬車,在場的少年們對張雄和大丁胯下的高頭大馬也非常眼氣,都想着能騎一騎,哪怕是摸一摸也好呀,到底他們年紀大些,又有些畏懼張雄和大丁,就沒敢上前。
“三姐,薇姐姐真小氣,那麼大的馬車怎麼就坐不下了?哼,我看還是我娘說的對,薇姐姐看不起咱們鄉下人。”沈杏不滿地抱怨,心底也越加不服氣,有什麼了不起的,千金小姐還不是一樣到鄉下來。
“杏兒不許胡說。”這下連沈紹俊都看不下去了,低聲訓斥道“你薇姐姐不是那種人。”在沈家莊沈薇的風評還是不錯的,雖然她很少出來,但只要遇到她都很親切的打招呼,也不擺小姐架子,平時誰家遇到難處了,只要求到她頭上她都會伸手幫一把。
沈桃也忙出聲幫襯說:“對呀,那車看着大,其實也就能坐三個人,不然你薇姐姐能只帶梨花和桃花?人家身爲丫鬟就是伺候主子的,你去跟她們搶什麼?”沈薇身邊有四個大丫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沈桃的目光落在沈薇給的一大包東西上,“你薇姐姐哪裡看不起你了?看不起你能給送這麼多東西?”鼓鼓囊囊一大包,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啥。
沈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了過來,立刻伸手去解包袱,沈桃也不攔着她。
“呀,好漂亮的梳子!”沈杏驚呼出聲,沈桃隨聲望去,只見沈杏正把手裡的梳子對着月光仔細看,“這上面的花紋可真好看。”比娘那把缺了三個齒的好多了。
“呀,還有鏡子!”沈杏的聲音更加驚喜,“這鏡子歸我了,三姐可不能跟我搶。”她直接就把東西揣進了懷裡,生怕被人奪了去。要知道這年頭鏡子可是珍貴物,她們家也就老太太手裡有一面鏡子。
“快看看還有什麼?”哪有姑娘家不愛美的,沈桃也心動起來。
兩個人在包袱裡翻檢起來,耳墜子,木簪子,帕子,絹花,陶瓷玩偶,甚至還有幾盒胭脂水粉。兩個人高興地心花怒放,這麼多的好東西沈薇隨隨便便就給了她們,此時沈杏早忘記了之前的生氣,滿心裡都是薇姐姐可真大方呀!
少年那邊也在熱火朝天地說着那兩匹高頭大馬。張柱子悄悄來到沈紹武身邊,小聲問道:“邵武哥,你說你們家這位小姐還要不要人?”
沈紹武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柱子你是要?”他有些驚訝張柱子的打算。雖然柱子的日子難了點,但也不至於爲奴爲婢呀!
張柱子點了點頭,“邵武哥,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叔叔肯定不會管我,我都十五了,手裡一文錢也沒有,啥時能娶上媳婦?我打聽過了,沈小姐是個好人。當奴僕也不丟人,沈宅有那麼多護院,我不怕吃苦,跟着學上三招兩式也是樣本領,或者去鋪子上做小夥計,學上幾年說不定也能混個管事的當當,只要我忠心,小姐肯定不會虧待我的,我肯定也能娶上媳婦,我爹臨去時交代我千萬別斷了我們這房的香火,我不能讓我爹在地下不安心。”
沈紹武張了張嘴,反對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行吧,我幫你問問。”柱子和他一起長大,兩人關係鐵。柱子啥都好就是命不好,七八歲爹孃就不在了,跟着叔叔嬸孃過日子,叔叔家光兒子就三個,哪裡能顧得上他?嬸孃刻薄,啥活都讓柱子幹,卻不給他吃飽,這麼大的小夥子,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前些年家裡日子好些,還能幫他一把,現在他也是愛莫能助了。
“行,那先謝謝邵武哥。”張柱子摸着頭憨厚地笑了。他叔嬸靠不住,他得爲自己打算。之前他就有這想法,今天見了這沈小姐,他一下子就下了決心。即便是當奴僕,他張柱子也定要混出了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