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齊氏還在親自查驗女兒的嫁妝,帶着好幾個丫鬟忙着,光是衣物布料還沒盤點明白呢,外面院子裡也忙着交割木料,傢俱擺設大小箱籠已經得了一些,還是遠遠不夠,玉潭的幾個大丫鬟忙着造冊子,盤點明白的都裝進庫房裡收好。
王嬤嬤天色將黑纔回來,過來見了齊氏,齊氏看看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要丫鬟們看着,她進屋裡坐好,王嬤嬤忙捧了一杯茶,“夫人也潤潤嗓子,這也忙了一天。”
齊氏疲憊的嘆口氣,接了茶抿了一口,又拿起冊子看了看,“首飾還得再打些,各色的長簪、短簪都多多的預備着,穎國公府應酬多,玉潭又是長媳,姑爺將來就是不襲爵應酬也少不了的,她嫁妝要是不豐厚,在公婆跟前也沒臉,將來也難見妯娌。”
王嬤嬤賠笑,“夫人顧慮的很是,咱們家大小姐可不能讓人看短了,夫人交給我的差事已經有眉目了,就在東大街那兒就有一家鋪面出兌,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原來的老闆年紀大了要回鄉下住着,他們家是做綢緞生意的,老奴留意了一下,那是個旺財的鋪子,每月出息不少,只有一樣,老闆咬死了要六百兩才肯出讓呢,要不哪天夫人過去看看?”
“六百兩銀子可不少了,要果然是難得好的也罷了,你看着果然好?”
王嬤嬤猶豫了一下要說不說的,齊氏就說,“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王嬤嬤訕笑道,“老奴還真的不好說呢,老奴今日見着一個人,夫人也認識的。”王嬤嬤見齊氏看她,忙小聲說,“老奴碰到了二小姐以前的丫鬟翠墨。”
齊氏吃了一驚,“翠墨?她被髮賣出去了,落到了什麼人的手裡?如今過得好不好?”
“這個夫人又猜不到了,便是老奴這會兒也跟做夢似的,大公子竟然有這個能耐。”
王嬤嬤也不敢賣關子了,忙一五一十的說了,“老奴也是好奇,今日先去了大公子的鋪子,老奴原來還以爲大公子小孩子家家的,他的鋪子也不過是鬧着玩罷了,老奴先進去了,裝着要買花樣子,一個婆子見了老奴慌忙進去了,老奴還納悶呢,一會兒出來個姑娘家招呼老奴進去,正是翠墨呢,說起來她還是老奴的幹閨女。”
王嬤嬤留神夫人的神色,見齊氏留神聽着呢,忙接着說,“原來那日二小姐出了事兒,是大公子偷偷的派人從人牙子那兒把翠墨贖出來了,先在莊子上住了一陣子,這回大少爺盤了一間小鋪子,就要翠墨在那兒管着,又撥了個人照應她的衣食起居,便是老奴方纔說的那個綢緞鋪子,也是翠墨告訴老奴的,原來是大公子想要,後來見講不下價錢,大公子才罷了。”
齊氏輕呼一聲,“慎哥兒,這孩子成了精不成!”
“這大少爺可真要成精了。”王嬤嬤嘆道,“大少爺贖了翠墨,還把賣身契還了她,還對她說是爲了二小姐待他的情誼,二小姐好容易攢的私房錢,說給他就給他了,如今他手上有銀子了,就想幫二小姐做點兒什麼,那個小鋪子離穎國公府也不過隔了一條街,拐彎就到了,還不引人注意,府裡也有丫鬟婆子出來買個針頭線腦的,翠墨說了,大公子說先把鋪子開起來,那府裡的下人也認識幾個了,日後二小姐嫁了,用個小錢也方便,二小姐臉皮兒薄,受了委屈回家也不肯說的,他讓翠墨和那府裡的丫鬟婆子交好,日後也好給二小姐幫忙。”
齊氏好半天說不出來話,只是在心頭把慎哥兒的名字唸了一遍又一遍,酸酸澀澀的說不清什麼滋味,慎哥兒哪裡是想求她幫着照應鋪子,分明是示好來了,偏她還得領了這份情。
“這孩子可真成了精了。”齊氏低低的喃喃着,“那個鋪子既然慎哥兒看着好,你明日就過去盤下來吧,派了知心的掌櫃管着那個鋪子,你再和翠墨好好說說,都怪我那日連累了她,她想要什麼我一定幫她。”
“翠墨念着夫人的好呢,她還給二小姐繡嫁妝呢,老奴過去時見了,百子千孫的帳幔已經繡了大半,用的是錦繡坊的上好綢緞,翠墨得了賣身契,反倒越發死心塌地了,對大公子也是讚不絕口呢。”
齊氏露出了一點疲態,“我都知道了,明日盤了那間鋪子,你再和翠墨好好說會話兒,一會兒派人把新得的那套紅木套桌給大公子送去,留着給他請客用,別的什麼也不必說。”
王嬤嬤答應一聲退出去了,齊氏看着跳躍的燭火微微出神,又想到了謹哥兒,又想到謹哥兒說起哥哥時那崇拜的眼神兒,輕輕的噓了口氣,這都是命啊。
這天是穎國公府送聘禮的黃道吉日,齊氏一大早就起來張羅。
快到吉時了,外面的婆子笑着跑回來報信,“來了,來了,都披紅掛綵的,擡了好多的傢伙,老奴也來不及細看了。”
不一會兒送聘禮的果然陸陸續續的擡了進來,來的是穎國公的族弟,李鳴唯忙親自陪着,有贊者高聲唱諾,聘禮一臺臺的擡進院子,一對大雁,一頭麋鹿都依足了古禮,院子裡的僕婦一個個笑足顏開的忙着。
早有人跑去和老夫人報信了,“老夫人,穎國公他家還真看重咱們家大小姐呢,堆了一院子的東西,侯爺和夫人在那邊忙着呢。”
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心裡也不禁熱絡起來,只是還忍着,等侯爺和夫人接了婚書,完成了那些儀式,院子裡收拾起來了,又有人跑來報信了,“老夫人,看那些聘禮竟是要娶世子夫人的樣子呢,府裡都傳遍了,連侯爺都是一臉的喜氣。”
“派人和侯爺說一聲,讓他忙完了過來見我。”老夫人連忙吩咐着,都說了不管的,這會兒倒不好出去了。
侯爺很晚纔過來,老夫人忍不住埋怨他,“你怎麼這麼晚了纔過來?齊氏呢,她怎麼不過來。”
“她那邊忙的不可開交呢,玉潭又不好出面,玉芳又幫不上忙,還不得齊氏慢慢收拾了,母親也聽說了?穎國公府裡的聘禮是迎娶世子夫人的規格,這個再錯不了的。”李鳴唯說着也有一絲興奮,“難道是他們家想要請立世子了,事先一點風聲也沒有啊,今日來的是穎國公的族弟,一點口風也沒透。”
老夫人聽兒子這麼說,也情不自禁的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我就說玉潭是個有福的,她果然有這個福分,姑爺家裡看重玉潭,往後她也能提攜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