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饒了那些槐花吧。”
玉沁聽了慎哥兒一番胡扯,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來,充滿靈氣的大眼睛水霧還沒散去,嘴角邊噙了盈盈笑意,“一大早就過來胡說八道,偏你話又多。”
慎哥兒也笑了,“我還沒吃飯呢,看見槐花餓了不是?”
玉沁擦了眼淚拿起美人拳照着慎哥兒輕錘一下,“你最會做這些相聲兒,小廚房忙着燉二姐姐的補品,沒工夫管我們。”
玉沁又問爹爹怎麼樣了。
李侯爺昨晚上夠折騰的,好容易毒素排乾淨,人也累得虛脫了,天亮前終於消停,慎哥兒才得空出來,身爲人子他得在牀前侍疾,好歹是未來的老丈人,慎哥兒服侍起來肯用心,李鳴唯深受感動,拉着慎哥兒的手唏噓起來。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說是兒女侍疾,粗活髒活還是下人做的,兒女大多擺個樣子,慎哥兒昨晚避無可避只得擔起責任,想起李侯爺狼狽不堪,慎哥兒嘴角輕輕上揚。
“爹爹這回傷了身子,得調養許多天,好在他如今賦閒在家,倒是得了空將養,爹爹身體底子好,這點小病不算什麼,過幾天就全好了。”
別看慎哥兒年紀不大,說出話來透着沉穩,玉沁聽了也安心了,又問爹爹究竟是中了什麼毒,查出來結果了嗎?
這件事李鳴唯想瞞着,畢竟家醜不肯外揚。
慎哥兒就笑了。“還能有誰了,都是他那些好姨娘做的好事,五姐姐不必問了。”
玉沁相信了這話。不肯再往下問,也怕問到讓人尷尬的話題,她是女兒家,家裡許多事都不肯叫她們姐妹知道了,玉沁一時間又有些恍惚,昨天那些事都在眼前,二姐姐勸祖母相信太醫說的話趕緊幫爹爹救治。臉上就捱了一掌,還被三姐姐撞了下。
昨晚光顧着擔心姐姐了。玉沁又淚眼婆娑起來,一邊拿帕子狠命的擦了。
慎哥兒忙拉住她,“五姐姐不哭,有什麼事弟弟幫你呢。”
玉沁帶着恨意。嗚咽的把昨晚的事都說了。
玉沁真是嚇壞了,孃親生八妹的時候差點就意外了,她生怕二姐姐也出意外,她一直都站在窗外聽着,姐姐在裡面受苦她不敢近前,怕分了姐姐的精力,也不肯下去休息,更沒心情吃東西了,玉沁也是一天水米沒進。昨晚又吹了涼風,哭了一會就禁不住了。
慎哥兒伸手拍着她的後背,“五姐姐咱不哭了。往後都好了。”
玉沁慢慢的止了眼淚,又埋怨慎哥兒,“二姐姐這裡也幫不上忙,昨晚張順家的和秦訪家的來了,她們倆在裡面服侍呢,你還過來做什麼。打發下人來問一聲罷了,你也不知道趕緊歇着。你也一宿沒睡呢。”
慎哥兒看她一眼,“我不來一趟哪裡能放心了,我也想看看五姐姐。”
玉沁看着他笑,又喊着小丫鬟秋彤,“你到小廚房看看,不拘什麼多要點,舅少爺也在這邊吃了,他很能吃的,你給他要三個人的份子吧。”
秋彤答應着下去了,慎哥兒笑道,“五姐姐我接你家去吧。”
玉沁點頭,“我也該回去看看爹爹,等我派人和二姐姐說一聲。”
“我是說接了你到我那邊,連四姐姐也接過去,你們不能總在姐姐家裡住着,何況二姐姐要調養身子,養育兒子,還得分出精力照顧你們三個,二姐姐有多累呢。”
“我和二姐姐說過,可二姐姐不答應啊。”玉沁有些爲難。
“二姐姐無非是擔心我照顧不好你們,我那裡都收拾好了,你想姐姐就坐了車過來看看,兩下離得又不遠,二姐姐家裡哪好天長地久住下去。”
這也是玉沁的心結,姐姐對她雖好,到底有許多不方便。
玉沁偏頭想了想,“我上你那邊還住在道觀裡,我真的很想修道了。”
玉沁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慎哥兒也笑了,“好啊,五姐姐你高興就好。”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慎哥兒沉吟一下,“我昨天見到趙弘毅了。”
玉沁聽了就挑起好看的眉毛。
慎哥兒有些愁眉不展,“趙弘毅幫我攬了好差事,沒把我給煩死,他和太后舉薦了我,太后在外面還有鋪子呢,想找人看着,我哪裡願意管那些閒事兒,那可是太后的鋪子!趙弘毅分明不安好心陷害我。”
玉沁氣得道,“他還沒死心麼?如今我們家都沒事了,他還能怎樣。”
慎哥兒擺弄着那些首飾,“五姐姐你想嫁給他嗎?趙弘毅他說早晚要退婚,讓我等着做他的小舅子。”
玉沁哪裡會願意了,當時就氣得臉頰緋紅喊了出來,“他還敢胡說八道!”
慎哥兒聽了這話別提多舒坦了,邀功一樣笑道,“我打了他一拳,給他一個烏眼青,我知道五姐姐心裡肯定不願意,趙弘毅那小子將來少不了納妾,他哪裡比得上姐夫,像姐夫那樣的纔是好夫婿,五姐姐也得嫁個人品好的,就像我這樣的人品。”
玉沁羞紅了臉,“慎弟弟你胡說什麼呢。”
慎哥兒笑了,“我哪裡胡說了?我人品好着呢,我將來就不會納妾。”
玉沁不肯再說下去,她這樣的女兒家總以嫺雅貞靜爲主。
秋彤拎來食盒,一時飯畢,打聽着四小姐那邊也用過了,就一起到四小姐那邊,玉芳還在裡屋休息,劉姨娘聽大公子來了頓時慌手慌腳的,“奴婢這就叫四小姐出來。”
慎哥兒擺擺手,在當中的椅子上坐下來,端起茶拿蓋子抹着。“我要接了四姐姐家去,姨娘也跟着一起回去吧,眼下爹爹正病着。還請姨娘回去侍疾。”
劉姨娘白了臉,慎哥兒神色淡然說道,“姨娘只管放心,姨娘是侯爺的人,回去照顧好侯爺就是了,旁的不與姨娘相干。”
劉姨娘忙垂了眼皮答應了。
玉沁一連看了慎哥兒好幾眼,拽慎哥兒的衣角想要說什麼。慎哥兒調皮的一眨眼,玉沁知道慎哥兒主意多。說不定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呢,她就不說話了。
玉芳也願意住到慎哥兒那邊,二姐姐這裡畢竟是客,都忙着收拾東西了。
陽光透過細白的雲母片照進來。玉潭醒來先看到一盆盛開的西府海棠,耳畔響起方子意的聲音,“潭兒你趕緊吃點東西,你這會兒怕是餓了。”
方子意討好的看着她微笑。
玉潭想起生孩子時的驚心動魄,這人不管不顧的衝進來了,不顧產房的污穢之氣,把她最狼狽的樣子都看了去,玉潭一扭頭不去搭理他。
方子意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荷包蛋就要喂她,“你好歹先吃點東西。”
玉潭還是不肯搭理他。只管閉上眼睛,眼皮也遮不住不斷涌出來的眼淚,方子意頓時就手足無措了。“潭兒你怎麼了,你還哭什麼,你哪裡不舒服了?”
玉潭睜着淚眼看他,“大爺不顧規矩,將置妾身與何地呢?”
方子意看着她不說話。
玉潭越想越氣,他又是夫君。她只好把身子轉到裡面不肯搭理了。
張順家的和秦訪家的相互看了一眼,秦訪家的連忙笑道。“哥兒醒了兩起了,都沒敢驚動姑奶奶,哥兒吃了一口奶就睡了,這會兒想必餓了。”
張順家的早把孩子抱過來。
玉潭連忙掙扎着坐起來,不顧身上的痠痛,把襁褓中皺巴巴的小嬰兒抱在懷裡,小嬰兒還在睡覺,緊閉着眼睛,小嘴不時動一下,軟的就像一塊嫩豆腐,玉潭只敢輕輕的抱着,心裡涌起做母親的柔情,多少甘苦都化作滿心的甜蜜。
方子意坐下來什麼話也不說,先掏出帕子擦眼淚。
張順家的和秦訪家的悄聲到外間守着。
屋子裡靜了一會兒,方子意帶着濃重的鼻音,“你先吃點東西吧,算我求你了,我不怕污穢之氣,慎哥兒剛纔幫我畫了幾個符咒,一點事也沒有的。”
方子意連忙掏出來,“慎哥兒一大早就過來了,他也是不放心你,岳父也沒事了,你就放心好了,昨晚連那些婆子都說我,慎哥兒給我畫了符咒,他說是管消災解難的,也不知道這小子在哪裡學的,也不知道靈驗不靈驗。”
玉潭滿腹狐疑接過來,佛表紙上硃砂痕,龍飛鳳舞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再仔細一看,淺紅裡藏着深紅,裡面藏着字呢,“且饒了姐夫一回。”
玉潭不禁又氣又笑,慎哥兒這個捉狹鬼,一下子給方子意拍過去,“你留着消災解難吧。”
方子意嘿嘿笑着,“你看慎哥兒都幫我講情了,你先吃點東西。”
玉潭飢腸轆轆,也顧不得和他生氣,把孩子放在身邊吃起了甜津津的荷包蛋,眼看飯碗見底,一連吃了六個,還想再吃就聽小嬰兒哇哇哭了,玉潭趕緊放下碗抱起孩子。
小嬰兒尿了,張順家的進來幫着換了尿布,包好了遞過去。
方子意看孩子不哭了,“都是爲了他,我媳婦纔不搭理我的。”
張順家的笑着說,“世子爺不合規矩,也難怪姑奶奶生氣了,世子爺擔心姑奶奶,這一宿也沒誰呢,一直在身邊守着,姑奶奶真是好福氣。”
玉潭擡頭看過去,就見方子意眼圈都黑了,不禁眼圈微溼低了頭不說話。
方子意想起來連忙說,“慎哥兒把三個妹妹都接走了,說洗三那天還會過來,讓你好好調養,按規矩他不能過來看你,妹妹這些天也不能見你,就讓我和你說了。”
玉潭聽說慎哥兒把妹妹都接走了,心裡惦記,忙打發張順家的趕緊回去照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