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都城八卦熱度很高,先是小丫鬟飛上枝頭,又是李家和劉家不得不說的恩怨,都編進彈詞裡譜了新曲,在潘家瓦子熱熱鬧鬧的傳唱開了,藝術的生命力頑強,又是有跡可循的新奇故事,潘家瓦子新曲彈詞唱出來,引導着都城的民心。
劉夫人這些天心裡暢快了,連睡覺都能笑醒,庶子被廢,嫡子襲爵,低了這些年的頭終於昂起來了,嫡長子劉泰降等襲爵爲良候,登門賀喜的人流不斷,至於劉瑀威捱了一番貶斥,皇帝說他擡舉庶子,寵妾滅妻,官職也沒了,爵位也沒了,誰還記得他作甚。
安國侯府這邊的狀況有點不妙,李鳴唯被罰了俸祿好說,大公子落在暗雲衛手裡十來天了半點消息也沒有,玉芳被二姐姐接回家裡調養,偌大的侯府愁雲慘霧,老夫人整日以淚洗面,又要擔心大孫子,又要憂心乖孫女,一顆心都快要操碎了。
而此時的慎哥兒在暗雲衛總部一間密室裡,拉着厚厚的窗簾,兩邊的牆壁上分別點燃一排魚脂燈,照的屋子裡通亮,慎哥兒每到夜晚都在燈下翻閱着這些顏色發黃的卷宗,尤其是所有暗探的檔案。
暗雲衛這方面的工作做得不好,當事人偷懶,有許多語焉不詳之處。
陸稟掌管暗雲衛十來年,在前朝的班底上發展壯大起來,暗探這行人數又多,混雜的生活在各個角落,花匠,廚子,車伕,小廝,丫鬟,大多是很低等的下人,暗雲衛從來沒有重視過這一塊,不過藉機監視朝廷官員。
在故紙堆裡找線索,在紙上寫寫畫畫的,說不定哪一天會用得上呢,王月興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們負責保護副指揮使的安全,副指揮白天忙着,晚上還過來看這些勞什子,他們也就沒得睡。
慎哥兒看天色晚了,又想到瓦子裡逛逛,回了牛尾衚衕的小宅子,帶着幾個侍衛從地道口進去,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慎哥兒出現在潘家瓦子華麗的客房。
沒有人知道潘家瓦子的主人是誰,這片地皮上討生活的藝人不知道,到時候有地痞幫閒過來收取保護費,瓦子裡雅俗共賞的曲目也有,吃喝嫖賭的行當也有,要想在這裡鬧事,對不起,甭管你是誰家的公子,總沾不着便宜。
華燈初上,瓦子裡依然熱鬧,賣雪梨的,賣豆汁的,賣果子煎餅的,賣各色小吃的往來不絕,瓦子養活了一批依靠它討生活的窮苦人,也娛樂了那些有錢有閒的王孫公子。
馮敏昊也徜徉在人流裡,最近瓦子裡傳唱新奇的彈詞,像他這樣靠譜寫詞曲混日子的怎麼能不動心呢,唱彈詞的三家班賃了場子,遠遠的聽到琵琶聲,還有看客轟然雷動的叫好,馮敏昊掏出五個銅板擠在角落裡看熱鬧,倘若他肯出十個銅板還能有個馬杌子坐着。
戲臺上一個彈三絃的老者,還一個辮子姑娘手拿檀板,輕吐朱脣,漫吐鶯聲,聽她的花腔柔語如珠,唱的纏綿婉轉。
“花枝蹀躞,花影重疊,遊園只待驚夢,今日羞辱,不由人不淚雨拋,嚇的我手兒腳兒痠軟,魂飛膽落,撲速速肉顫身搖……”
歌詞帶着古意,唱腔又有現代的旋律,這個時代的人聽了難免覺得新奇,馮敏昊低了頭尋思着,這裡莫非有還一個像他這樣的穿越者?
馮敏昊聽了曲兒哪肯走了,他也想着找老鄉了。
慎哥兒在包間裡早注意他了,一連兩年多沒見面,馮敏昊和舊時相比大不相同,就連氣質都翻天覆地的變了,小動作不經意的還帶出現代人的特質。
慎哥兒記憶中的馮敏昊是個靦腆青年,這個馮敏昊比較嘚瑟。
馮公子出門沒看黃曆,今兒是他倒黴的日子,他想問問給彈詞譜曲的是誰,就逢人打聽,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一個小老頭過來笑道,“馮公子請這邊敘話。”
馮敏昊見這人認識自己,估計是認識這身體的原主吧。
要是往常馮公子不會搭理人,最近馮公子走了被字,兜裡的銀子被人騙走,在這陌生的世界,他除了會剽竊寫兩首詩詞再沒有混飯吃的手段了。
走到拐角處,脖子後一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過來時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門口站着兩位壯漢,頭上結式襆頭,穿着一襲黑衣,雙排扣袢,腰裡繫着金塗銀帶,佩蹀躞、解錐、短刀、弓矢,腳上是厚底靴。
馮敏昊心裡一驚連忙爬起來,“你們是什麼人?還講不講王法了?”
馮敏昊認出這是暗雲衛的打扮,心裡更吃驚了,壯漢連眼角都沒看他,其中一個轉身出去了,馮敏昊緊張的
戰魂至尊筆趣閣
抱着膀子,他房屋一間地無一壟的,這些人綁他做什麼呢。
隔了片刻屏風後邊有人問話,“你就是馮敏昊?昭明九年的進士?”
屏風後面又問他進士及第時的策論是什麼,馮敏昊他哪裡知道了,他穿過來時就已經是進士了,馮敏昊強自鎮定,後面又問了他幾句話,他都不知道啊,回答時不免露出馬腳,屏風後面走出來一位老者,上來就啪的給了他一個嘴巴子,“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哪裡的白丁還敢冒充子樑,老朽要報官!”
老者是這肉身的伯父,馮敏昊自認倒黴,有人含笑勸着什麼,老朽不依不饒要打官司,馮敏昊沒奈何只好交出分得的祖產,寫了文書,眼睜睜看着便宜伯父走了。
也不過一天的功夫,他冒充忠勤伯府的二十四公子,被典賣爲奴,暗雲衛副指揮使贖了他,他一個現代社會的大好青年,還沒在古代混出名堂呢,就落得這般下場。
該他拜見主人了,兩個小廝帶他過來,他的主人不過是個小孩子!
那男孩一襲湖藍色暗紋錦袍,臉上一抹如同春風般的笑容,純良的黑眼睛如一潭汪洋,小主人端坐在椅子上打量他,身後的小廝囉嗦起來,“見了主子還不下跪。”
小廝要拉他跪下,他好歹也是三尺男兒,豈能跪這個小崽子!
男孩看着他忽然笑了,“二十四哥不認識我了?你想來也不認識,你究竟是哪裡的小子,姓甚名誰,還敢冒充忠勤伯府的公子,發賣了你算便宜你了。”
男孩上下打量他,和身邊的小廝笑道,“就這麼個人,要了我十兩銀子,瞧他笨手笨腳的會做什麼呢,連寫字都寫不好,書也讀不好,本公子心善,賞給你一碗飯吃,你就在後院幫着劈柴吧,以後就叫板凳吧。”
男孩揮揮手,小廝笑道,“板凳你還不謝小主子賜名。”
可把他氣壞了!侮辱人好不好!他給他賜名板凳,虧了小崽子怎麼想出來的,他哪裡像板凳了,可他還想活着啊,只能在後院乾點劈柴挑水的活計。
那個小孩子搞什麼惡作劇,有辱斯文知道不!
慎哥兒捉弄了馮敏昊,給他取了個名字板凳,眼看他一張臉都綠了,慎哥兒和正主馮敏昊也算有些交情,那兩年也說過幾回話,馮公子對他二姐姐一見傾心,只是他的身份太低,高攀不起侯府的嫡小姐。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馮敏昊的魂魄沒了,身體裡住了個靠剽竊爲生的主。
既然佔了人家的身體,總要履行相應的責任,這位板凳公子除了剽竊還是剽竊,慎哥兒不肯念香火之情,心裡非常厭惡剽竊行爲,罰他爲奴,也不過是爲了讓他做回他自己。
再說了,板凳好歹也來自現代社會,這小子腦子裡總得裝點別的,這也是一筆無形資產,沒工夫多搭理他,先煞一煞他身上的傲氣。
“驚蟄始雷,大地回春。”轉眼驚蟄已過,再不下雨就要耽誤了春耕,皇帝發了祈雨表,檢討德行不足,帶着文武郊外祈雨,是日,大雨。
連老天都肯幫忙,皇帝喜不自禁。
古老的大夏朝靠天吃飯,村莊裡也忙開了,這一階段的朝廷大事就是農事,皇帝親自到田間地頭扶犁,皇后也忙着桑麻,慎哥兒入鄉隨俗,也派人查看他的田地,畝產稻穀二石的就算好田了,生產力低下,都靠農民整天彎腰在土裡刨食。
佃戶得的那點糧食交完租子也剩不下多少了,還得留了種子,春天青黃不接,只能靠菜糰子果腹,不少人家這時候家裡都斷頓了,餓着肚子春耕忙,農人種下來年的希望,祈求風調雨順,小蟲子也不要作梗。
只能寄希望於上蒼,這種感覺很不好,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忙完了春耕,豪門貴婦們又開始了宴請——宴請一直不斷,天塌下來了,也不會耽擱一些人尋歡作樂,蕭淑惠又來帖子了,這回是上門拜訪的帖子,約定申時過府一敘。
玉潭接過帖子笑了,該來的交往還是要來,她欠了蕭淑惠的人情,早晚要還,蕭淑惠特意選了申時,這是她體諒人的地方。
既然誠心招待,總要佈置的喜慶,幾個丫鬟僕婦忙起來,蕭淑惠過來的時候,沉香亭畔褥設芙蓉,花開錦繡,玉潭迎上去笑道,“知道世子妃喜歡花,我們先在這裡賞花,連酒菜也在這裡擺瞭如何?”
蕭淑惠攜了她的手笑了,“這段日子也沒敢過來討擾你,令妹傷勢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