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潭今日要到齊國公府聽堂會,齊國公府的太夫人是方子意的姑母,王老夫人比方奎還大了十來歲,生了三子二女,嫡長子王涵韜襲爵,方家老一輩的姐妹就剩下這一位嫡出的姑母了,還有三位庶出的姑母,一位嫁給魯陽侯他們家偏房遠枝的庶子,一位做了景陽候的續絃,一位嫁到外地去了。
方子意一大早就唧唧歪歪的,很怕媳婦出門累着了,只是玉潭是新媳婦,女眷這邊又沒有旁的人了,少不得出去應酬,玉潭笑道,“也不過是喝酒聽戲,三嬸還過去呢,也能照應我的,大爺放心好了。”
“三嬸哪裡能顧得過來。”
方子意也沒了辦法,姑母家比不得別人家,少不得要過去,他和子穎也要過去,只是照應不了女眷那邊,玉潭一大早就打扮好了,家裡也交代一番,正要出門呢,下人進來稟報,安國侯府的大公子派人來了,玉潭一看是張順家的來了,心裡就是一跳,少不了含笑讓座,紅箋親自倒茶,張順家的簡略的說了府裡的那些事,又慢慢說了齊氏的託付,玉潭眼裡含了淚好半晌一語不發,有些話不必再問也明白了。
方子意就說,“我去接她們幾個過來,就住在我們家吧,比慎哥兒那裡寬敞些。”
玉潭勉強笑了,“你急什麼呢,一會先到姑母那裡,等應酬完了,我再去看慎哥兒,有些事我也得和慎哥兒商量了再說。”
又吩咐婆子趕緊打掃出一個院子,留給妹妹先住着,吩咐紅箋帶着幾個小丫鬟和張順家的一起回去,也是幫着照應的意思,八小姐和謹哥兒身邊只跟着奶孃,玉沁身邊除了四個貼身的丫鬟,還跟着四個管教嬤嬤。
方子意兄弟倆騎了馬,玉潭坐了一乘暖轎,到了齊國公府,齊國公夫人帶着兒媳婦迎出來,拉着玉潭的手笑道,“妹妹是有身孕的人,耐不住風寒,快隨我到暖閣裡坐着。”
今日的堂會只請了一些遠近的親戚們,齊國公太夫人坐在東暖閣裡聽戲,兩三個有身份的老妯娌陪着,玉潭進去拜見姑母,王老夫人拉着玉潭的手和那幾個老妯娌笑嘆,“往日我就說她好,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求了去,還是我們子意有福氣。”
玉潭也笑了,又和這些親戚撕認一回,三嬸汪氏帶着兒媳胡氏女兒方顏瑜也過來請安,王老夫人也拉住了問一回,王錦繡早把玉潭拉到一旁,親親熱熱的說笑幾句,“子意兄弟倆也來了?”
“他和子穎一起過來的,就在前院吃酒呢,還沒給表姐道喜,姐夫又要高升了。”
王錦繡神采飛揚,“多虧了李侯爺關照,只是過完年我就要跟着他到江夏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又拉着玉潭問“子頎好些沒有?我上回去看他,回家心酸了好幾天,可嘆他那般人物,躺在那裡動不了,杜小姐身上又帶着孝,要不然也多個人照應他。”
玉潭搖搖頭,“還是老樣子,天冷又活動不了,這兩天子意和子穎輪流扶着他走幾步,還是吃蘇太醫的藥,二弟嘴上不說什麼,心裡消沉的很。”
兩人說了幾句話正要入席聽戲,表嫂又笑着拉她出來,帶她到西暖閣坐着,燕慈世子妃也在這裡,和望海候的夫人說笑,玉潭還有些納悶,表嫂就笑了,“你還不知道嗎?世子妃是我的表妹呢。”
玉潭也想起來了,表嫂是范陽盧氏的女兒,與燕慈世子妃的孃家是姻親,連忙笑道,“表嫂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蕭淑蕙笑道,“也是你們家不怎麼在外面走動,所以不知道這些親戚,過幾日我還要辦一個詩社,你可要賞光。”
玉潭笑道,“我又不會作詩,我過去做什麼,蕭姐姐請錯人了。”
蕭淑惠神秘的笑了下,“人我倒沒請錯,你不會作詩,有會作詩的過去呢,也是你們李家原來的小姐,鎮遠將軍的愛妾那日也要過去。”
玉潭笑道,“鎮遠將軍的愛妾是哪一個我可不知道,也不認識。”
蕭淑惠看着她笑道,“你果然不認識她就好了,我知道你心裡傲氣的很,只是人家惦記着你們家呢,新出了一件事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家要和吳家做一門親事,也是趙夫人剛和我說的,這背後就有那位如夫人的手筆,也是我們要好我才肯告訴你。”
趙夫人同情的看着玉潭,“這話論理我不該往外說,你知道威遠將軍呂良是我表弟,我也就聽說了一些傳聞,呂先的那位愛妾頗有些手段,我聽說她近日和吳家交好呢,想要吳家和你們家接親。”
李玉馨嫁給世仇呂家爲妾,玉潭許久沒聽過她的消息了,在她是不會刻意去打聽的,別人知道他們兩家的恩怨,也不會和她說,吳家就是吳貴妃她們家了,和趙家當然有隔閡,趙夫人告訴她這消息,買好的意味就相當明顯了,玉潭在心裡尋思一回,她們家和吳家無論如何也扯不上關係啊,吳家並沒有適齡的公子小姐。
蕭淑惠看玉潭這樣子,就知道她還不知道,壓低了聲音說,“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你養胎要緊,這件事還有挽回的餘地,我說的就是吳家三房的女兒,叫吳玉秋的那個,你也聽說過她吧。”
吳玉秋才貌雙全,因她們家出了一位貴妃,家族裡的女孩子都要待價而沽的,只是成就一門姻緣哪有那麼容易的,高門攀不起,一般的人家又不想嫁,蹉跎了歲月,吳玉秋的婚事就耽擱了,今年都二十三了,吳貴妃的親妹子吳玉蓮嫁給瞭望海候的幼子,和趙夫人成了妯娌,趙夫人對吳家就更熟悉了,她看玉潭還是一臉的懵懂,嘆了一口氣,“也是你把人都往好了想,纔想不到這些。”
玉潭實在猜不出來,趙夫人含糊的說,“昨日吳家的堂會,也請我過去了,你們侯府的老夫人帶着兩個兒媳婦也去了,我聽說吳家有意和你們侯府做親,老夫人也很滿意。”
玉潭看着趙夫人的嘴,腦子忽然就不好用了,也拐不過來那道彎,趙夫人嘆口氣,“李夫人的病很重了吧,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玉潭手腳冰涼,臉色也慘白了,“我娘還好好地活着呢。”
蕭淑惠同情的看她,“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你回去慢慢的琢磨一回吧。”
趙夫人笑着說些別的,蕭淑惠就和她說起來,又說了陸嫣兒,玉潭恍惚的聽到,腦袋裡哄哄亂響,一齣戲唱罷藉口出去方便,心裡火燒一般難受,也無心再待下去了,看了跟過來的兩個丫鬟吩咐,“我們回家去。”
花蕊、青芽見少夫人臉色不好,以爲她不舒服了,連忙叫車,玉潭和表嫂告辭,齊國公夫人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再留,忙讓人給方子意送信,玉潭等不及了,吩咐一聲到牛鼻子衚衕,玉潭長這麼大一向堅強,可是如今方寸也亂了。
慎哥兒沒想到二姐姐這麼快就過來了,就見玉潭恍惚的笑了下,摟住玉沁就哭了,玉沁也跟着哭了,謹哥兒哇的一聲哭道,“我要回去找孃親。”八小姐也嚇得哭起來,玉芳也在一旁抹眼淚。
慎哥兒勉強爬起來,“二姐姐你招惹她們做什麼呢,快不許哭了,你如今禁不住這樣傷心。”
玉沁也想起來姐姐懷着身孕,忙擦了眼淚,“二姐姐,娘在家裡很好的,謹哥兒不在跟前鬧她,娘還能好好休息。”
謹哥兒搶着說,“我沒有鬧娘,我聽話的,我乖乖吃藥的。”
玉潭看看妹子,玉沁還是太小了,這樣的事自己都禁不住,玉沁如何禁得住,“沁兒,你帶着謹哥兒到別的屋裡玩一會,姐姐和慎哥兒有話要說。”
玉沁忽閃着眼睫毛,“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了?”
玉潭強笑道,“哪裡是不能讓你知道了,姐姐和慎哥兒商量一件事,以後再告訴你。”
慎哥兒招呼謹哥兒和張順家的出去玩,把八小姐也抱出去,玉沁就知道姐姐有什麼話不肯讓她知道了,也只好和玉芳出去,屋子裡安靜了,玉潭眼淚撲簌簌的流下來,慎哥兒忙拉了她的手,“二姐姐你別傷心了,對孩子不好呢,回頭我姐夫又該着急了。”
玉潭也半靠在榻上,“慎哥兒,我不氣別的,我娘含辛茹苦了這麼些年,每日裡服侍她,服侍她梳頭、淨面,都這麼些年了,”玉潭聲音裡帶出一絲恨意,“她是我們祖母,想賣了我們姐妹也罷了,我們女孩家就是聯姻的,只是我娘還活着呢,她,”
玉潭說不下去了,慎哥兒連忙拿了帕子給她擦眼淚,“二姐姐又有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玉潭一咬牙,“吳家的吳玉秋你知道吧,很可能做我們母親呢。”
慎哥兒不禁驚訝,“二姐姐你聽誰說的這話?”
慎哥兒連忙打聽原委,“祖母她再昏聵,也不見得做出這樣的事吧,就是心裡有這個想法,也得小心才行,又怎麼會讓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