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低頭思索一會,道:“屬下見到商欽站在不遠處。”
商欽……商欽……
咀嚼着這兩個字,琅琊閉了眼。
好半晌後無力一般,輕聲道:“行了,你先去跟着商天裔吧。”
死士聽出了太子聲音裡的失落,也不敢多話,只道:“是!屬下遵命!”
琅琊搖頭輕笑。這笑裡有幾分無奈,幾分恨意幾分壓抑。
低低啞啞的笑聲整得候在長廊外的都統領與藏在暗處商欽都不好受。
商欽畢竟還是有琅琊這個主子的,靜靜聽了一會後,便出現在了房內。
雙膝跪地,叩首道:“屬下知錯。”
可能是被身邊可信任的人傷得多了,琅琊這會也不再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重新捧起奏摺便冷聲道:“你如果還認我這個主子,便把水若依帶到我眼前。”
商欽本就不贊同商天裔的行徑,但真的要違背,心裡還是有些彆扭。
琅琊也不急着他迴應,見他鎖着眉跪在眼前好半晌,也明白他心裡對前主子有多麼難決擇。
脣角輕嘲一笑。畢竟商天裔是商欽的救命恩人。和救命恩人比起來,她這個冒牌的主人又算得了什麼?
南宮碩一死,接二連三的權謀爭鬥便接踵而來。這段時間裡琅琊似乎看透了很多,卻又有更多的執念產生。見商欽仍是跪在原地,並沒有起身的打算,只道:“你護着救命恩人前主子。本宮也能體諒,只是本宮向來心窄,容不得這麼有主張的奴才。春蕊也到了該許人家的歲數,本宮本想事情了一段後,爲你倆人結成連理。”自嘲一笑。“如此看來,也不必了。你此次前去便帶着春蕊一同跟隨商天裔罷。”
商欽張了張,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琅琊執過筆,在奏摺上輕輕批了,擡頭看着商欽一臉苦悶的模樣,冷然一笑道:“本宮痛恨背叛我的人,你與春蕊走後,便不要出現在本宮眼前。”
商欽身子一僵。他沒想以琅琊話說得這麼絕決,心裡當下慚愧。
春蕊一心護主,但那善良的性子仍會時不時受些連累。她已無意中害苦了琅琊,如今他又罔顧主子的心思,爲舊主考慮……
猶豫半晌後,咬牙道:“屬下隨了太子便是太子的人,此事是屬下之過,還請太子殿下給屬下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琅琊的臉在一片燭火與雷鳴中忽明忽暗。“想將功贖罪,便將水若依帶到我眼前!”
商欽定了定神,像是想透一般,直道:“是!屬下定將水若依帶回!”
今晚的夜格外的長……
那本是安寧的小鎮也在這片黑夜時顯得格外的寂寥。
商欽踏入這片土地時,只覺得空氣中若有似無飄動着血的氣息。心裡一緊,不由撥出隨身偑劍快步走向那已經被吹過頂的厚茅草屋。
商欽是練家子,眼力極好,不用進到裡面,就瞧見了院子裡二具交疊着的屍體。
轟隆隆--!
一道雷電落下,將躺在地上的倆人臉龐照得蒼白如紙。無數的血水自脖頸處流出,轉眼間被雨水衝涮滑入泥
濘中。
商欽眼色發沉。
無數的雨水的在雷鳴電閃中落下,將那倆張蒼白的臉描繪得更爲嚇人。 wWW •ttκa n •co
那無助圓瞪着雙眼,害怕與惶恐的表情上容顏分明是他不久前才託付的阿婆。
商欽一口氣提着,快步走到阿婆身邊蹲下。
他見識過太多的死亡,但看着不久前慈祥可親的老人因爲自己的原因枉死,仍是忍不住壓抑難受。
鎖着眉頭,商欽緩緩伸出手,合上老人的眼。
殊不知,商欽現在的模樣落入別人眼裡,卻成了殺人兇手!
天色已暗,身邊空無一人,唯見商欽手持利劍站在死者旁,看那模樣更像是檢驗着人死了沒有?商天裔早就聞到血腥氣,特別命着幾名屬下悄悄行事,不要打草驚蛇!豈想剛到不久,就見到兇手。
“爲何殺人!”
得了商天裔的首領,那名屬下提氣一揮便帶刀而上。
商欽聽聞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喝與刀劍破風之聲當下拿起偑劍,回頭一格,順勢踢出一腳。
“商欽?!”商天裔沒料到竟是商欽,當下道:“住手,是自己人!”
商欽聽着商天裔的聲音,不自在的抿了一下脣角。
不等他上前,就見商天裔一躍下來到眼前,
臉色冰冷無比看着地上的兩具屍體,擡頭時,沉痛道:“是琅琊派你來殺人的!”
如果商天裔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商欽真想給他一劍!
商天裔見商欽緊閉着脣不開口,只當自己猜對了,英俊的臉在閃電下略顯扭曲好半晌,才恨道:“琅琊荒唐,你爲何不勸阻她?這些可是無辜的村民!”
商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像不認識商天裔般盯着他,反問:“你就是這麼看太子殿下的?”
商天裔一噎。
心裡不知怎麼的泛起一種後悔。不是的,他不是這麼看琅琊的!在他眼裡琅琊是這世界上最美好最善良的女孩,但眼前倆位村民真真正正的枉死在眼前。他不過一時情急……
怕,怕琅琊真的狠下心來殺了水若依……
商欽也有着一股傲氣。這樣的傲氣讓他不屑向眼前不分事非黑白的商天裔解釋。執起劍就往屋內走去。
商天裔跟着上去,壓低聲音道:“你來過裡可是琅琊的命令?她命你來殺水若依?這些枉死的村民是怎麼一回事?”
商欽聽着商天裔話裡話外的試探,忍不住回頭看他。
倆人互相對視着,頗有一種要從對方眼裡看清他心底的真實想法。
商欽太過熟悉商天裔,看見到他的眼,他就忍不住激起對琅琊的維護來。忍不住辯駁:“太子只吩咐我帶回水若依,並沒有交待其餘的事,商將軍若執意認爲村民是太子所害悉聽尊便!”說着提劍揚長而去。
商天裔呆呆站在原地。他與商欽相離十餘年,從沒見過他對自己流露這樣的眼神。
失望,敵意,不滿,荒唐……
商欽回到琅琊苑時,雨勢已漸漸小了,天空中有亮白的藍色漸漸上浮,打散那壓抑了一夜的
烏雲。
琅琊批完了奉折,撐着頭小憩。
商欽到時琅琊仍在小憩着。商欽不敢打擾到她,候在房間一邊等着主子醒來。
琅琊睡得並不沉,聞着空氣裡突然涌現的水潮氣,略略皺了一下眉頭就睜開眼來。
“主子。”商欽見琅琊眯開眼,上前覆命。“水若依被人帶走了,整個人村子沒有一個活口。”
“村子?”琅琊拿着水輕抿一口,水有些涼,讓她不舒服的輕咳一聲。“哪個村子?”
商欽道:“黑山腳下的小村落。”
“黑山腳下的村落?”琅琊略有些睏乏的臉一下子嚴肅起來。那村子可不是當初他被姚富貴父子關押逃出來時暫留的村子?那裡的村民純樸好客,若不是她們,琅琊當時還不知有沒有這個氣力可以趕回皇城。
商欽低垂着頭,自知自己的決算害了太子,後悔道:“屬下無能,請主子責罰。”
“這幾天要我責罰的人太多,如果本宮真要嚴懲的話,是否身邊都沒有能辦事的人了?!”回想着當初收留自己的婆婆與駕馬車送自己前來的大李哥,琅琊的聲音不期然的有些動。忍不住再次問到:“你確定那村子在黑山腳下?”
商欽點了點頭。
真的……是婆婆他們。琅琊感覺現實真的隨時隨地在玩弄着自己的感情。
相識的身邊人,不是永遠離開她就是背叛她!無休止的循環裡,直把她這一腔柔軟的血肉變得猶如鋼鐵般強硬冰冷才罷休!琅琊的臉色不太好,她拿起早就涼了的杯子,壓抑着情緒咕嚕咕嚕喝了底朝天!
杯子再難倒出一滴水來後,琅琊緊握住空杯,重重砸下,臉色肅穆道:“去將右相請來!即刻讓他來見我!”
“是。”商欽快步離開,只是走到門邊又被琅琊喚了回來。
琅琊愧疚又壓抑:“村子裡的人全部厚葬,若找得到其家人的,送些錢財過去。”
商欽擡頭看一眼琅琊,道:“屬下遵命。”
右相臥於雕花梨花牀,伸手一左一右擁着兩牀妾侍安睡好眠。
正夢到日後榮耀不比,身子就被商欽用蠻力拉了起來。
商欽動作極快,壓根仍不給他穿衣的時間就把人直接扛來了琅琊苑。
琅琊這幾日的神經一直崩得緊緊的,眼見着右相身染紅胭脂僅着褻衣被扔到地上,不由暗歎着右相的好福份:“右相哪,看起來還是你會享受,這一身溫香軟玉的,看來你倒是睡得極爲不錯?”
右相一個激靈。哪還顧得上商欽之前對於自己的無禮,脣角恭維掛笑,直討饒:“不好,不好,這幾日睡得都不是很好。”
琅琊撇他一眼。從手邊的奏摺中抽出其中一張甩到右相眼前:“既然睡得不好,不如趁着時機還早,爲本宮辦點事?”
右相眼疾手快接過,那張臉笑得跟朵花似的。
“太子只管說,只管說,只要有用得到微臣的地方,儘管吩咐。”
琅琊的語氣不鹹不淡。“也不是什麼大事,這本是左相門人彈劾你的奏摺,本宮隨間看了一眼,發現寫得極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