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素順着那道目光看去,只見一個面目俊朗的男子正朝她看來,見她看過去,那人也不躲閃,大方地溫和一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那人身穿一襲黃色長袍,與皇帝的金黃龍袍相似的顏色昭示了他的身份——楚國太子,他的目光坦坦蕩蕩,一點兒也不像心思複雜之人,方若素皺皺眉,很是疑惑。
自己此行,真的與這個人有關嗎?
當然,這個疑問只在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瞬間,便無聲湮滅了,她沒有忘記,楚國皇帝剛剛所說的話,讓他的兒子來陪她……他的兒子,不正是楚國太子麼?
隨着一聲尖細的“下朝”聲,楚國皇帝率先離開了昭華殿。
身側的文武百官沒有人來跟方若素打招呼,三三兩兩地結伴離去了。
方若素水眸微凝,不在意轉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她只是來送壽禮的,又不是來拉幫結派的,這些人的態度與她還真沒什麼關係。
“郡主,請留步。”
清朗的嗓音在不算安靜的大殿中響起,明明那聲音還算是溫和,卻成功止住了大部分官員離去的步伐。
楚子高修長的身形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方若素身後,周遭官員或疑惑,或驚訝,或玩味的目光太過明顯,方若素想裝作聽不到都沒機會,只得停下身形,歪着頭看向快步走到她身側的楚子高,禮貌而疏離地問道:“太子殿下,有事?”
楚子高笑的溫溫和和,這份溫和與軒轅律帶着面具的溫和不太相同,卻與楚元淳發自內心的和善有些相似。
雖不想與他有太多的交集,可看着他這張溫潤如玉的臉。方若素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難得的美男子,哪怕是與軒轅玥。他也有一爭之力。
楚子高禮貌地做出請的手勢,示意方若素一面走一面說。
方若素瞥一眼周遭等着看戲的官員。垂眸斂去眸底的神色,和他一起出了大殿。
“郡主不必緊張,本宮奉了父皇之命陪郡主,自當盡到地主之誼。”
他溫潤的面容在陽光下如同一塊暖玉,有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卸下心防的力量。
警惕如方若素,在他面前竟然也想着鬆懈了精神。
心下一驚,方若素暗忖,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能夠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卸下對他的防備,這樣的本事想收服一個人實在是太過容易!
一驚之後,方若素心中更加警惕了起來。
對於她來說,囂張跋扈或陰狠毒辣的敵人不可怕,如同楚子高這般,能夠讓人生不出敵意的人來說,纔是最讓人忌憚的,因爲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在談笑間將刀子送進她的心口,而她卻恨不起他來。
“連續趕了十天的路。我實在是太累了,一宿的時間也沒能休息過來,還請太子見諒。”
委婉地拒絕了楚子高想陪她的提議。方若素匆匆離開了皇宮,趁着他沒反應過來前回了驛站,關上了房間的門。
張驛丞聽說她回來,正要來問一問她入宮順利與否,卻被她關在了門外,碰了一鼻子灰,張驛丞敢怒不敢言,只得悻悻離去。
“主子,楚國太子求見。”
下午時分。方若素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王茗香進入院子通秉道。
方若素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心道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從貴妃椅上起身走進屋裡,她淡淡道:“就說我舟車勞頓。正在休息,還沒起來。”
王茗香一愣,不明白爲何她會將楚國太子拒之門外,卻還是點了點頭,出了門去回了來人。
這一路緊趕慢趕,方若素終於趕在楚昭帝壽辰前兩天到了漢城,她本想趁着楚昭帝壽辰未到去恭親王府看一看薛麒,可爲了躲着楚子高,她只能暫時閉門不出。
好在,王茗香知道她的心結,雖然她不能出去,王茗香和蘭兒卻是能夠在驛站內隨意走動的,因此也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主子,奴婢打聽到,恭親王的確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不過這位大少爺幾乎從未踏出過恭親王府,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長相。”
蘭兒也附和道:“沒錯,我還聽說,這位大少爺雖然深居簡出,卻很受恭親王的寵愛,聽說他剛剛回國,恭親王爲了討他歡心,特意爲他挑選了一批美貌的姬妾,當真是豔福無邊。”
蘭兒對薛麒的認知僅僅停留在方村的那個傲嬌的窮小子的階段,對於整件事情來龍去脈不清楚的她,雖然知道這位恭親王府的大少爺可能是薛麒,卻沒有多大的感覺。
彼時,方若素正看着一本楚國的野史傳奇,聞言她怔了徵,從野史中擡起頭來,她皺了皺眉,想說什麼,最後卻只能長長嘆息一聲:“若他覺得這樣會快樂,也未嘗不可。”
蘭兒無所謂地點點頭,王茗香美眸卻劃過一抹擔憂,看着方若素恬淡的俏臉兒,她動了動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楚國的位置比較靠南,同樣是初春時節,漢城比起大宴京城來卻暖和的多,即使到了傍晚時分,方若素也沒感覺到有多少冷意。
憋悶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瞅着方若素當真不打算去理會薛麒,悠哉悠哉地準備吃晚飯,王茗香終於忍不住了:“主子,您當真不打算去看一看薛麒少爺麼?”
方若素斜睨她滿是擔憂的絕美臉頰,淡淡一笑,反問道:“他已經找到了想要的生活,我爲何非要再攙和進去?”
說她逃避也好,說她自私也罷,她和薛麒之間根本不可能存在愛情,既然如此,她也該斷了他的念想。
有那麼多女子在他身邊,或許他就能漸漸淡忘了她吧?
她放任自流的態度終於惹惱了王茗香,不敢對她大聲呵斥,王茗香冷眼瞧着她一口一口悠閒地吃飯,硬梆梆道:“主子真的覺得薛麒少爺現在過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麼?若他真是這種人,在米鋪的那些日子,他就不會沒日沒夜地爲了主子您的鋪子熬夜拼命!”
方若素夾菜的手一頓,水眸閃了閃,繼續若無其事地夾菜:“我付他酬勞,他爲我工作,有什麼不對?”
王茗香更加憤怒了:“是沒什麼不對,過去的兩三個月,您確實每個月都會付給他很多錢,可我從來沒有見他爲了自己花過錢,就算偶爾一兩次花錢,爲的也是米鋪的工人,爲的也是幫助主子您籠絡人心!”
咬了咬紅脣,王茗香美眸中滿滿都是不值:“主子您說您付給了他銀子,難道您當真不知道,他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那些錢走!?”
一頓飯進行到現在,方若素的好心情全無。
“啪。”
筷子放到碗上的輕微聲響在靜謐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王茗香心下一顫,垂下頭不敢去看方若素的表情。
方若素嘆了口氣,歪頭看向垂頭擺出一副視死如歸模樣的王茗香,搖搖頭無奈道:“你當真覺得,我現在去打擾他的生活是對的?或許,他就是想借用那些姬妾來淡忘過去發生的一切呢?”
王茗香剛要沉寂下去的怒氣再次擡頭,想也沒想便反駁道:“主子不是薛麒少爺,怎麼就知道他真的喜歡這種生活?
反正,奴婢絕對不相信他會這麼快就忘了主子,也不相信他是這種胡來的人!
以奴婢對他的瞭解,他現在也許正在痛苦中掙扎,希望主子您能夠去解救他呢!”
她很少生氣,更從未對方若素如此失禮過,但這一次她卻忍不住了。
親眼見證薛麒在多少個日日夜夜裡爲了米鋪忙碌,爲了博得方若素一笑而拼命努力的模樣,她不希望方若素否定掉薛麒的感情。
因爲這樣一來,她也會不再相信愛情,也沒有勇氣繼續自己對某個人的單相思。
方若素有些頭疼,她是真的覺得,她和薛麒現在的狀態挺好,他現在是恭親王府的大少爺,說不定今後還會成爲世子,再順理成章地成爲下一任的恭親王,可以說前程光明一片。
而她,還不知道她的明天在哪裡,生命重來一次,她的生命裡充滿了未知,她不想因爲自己而毀掉他的錦繡前程。
何況,她的心裡只有軒轅玥,對於薛麒,她一直都只當朋友看待。
“主子,就當奴婢求您,去看他一次吧。”
雖然不明白王茗香爲何會這麼執着地讓她去看薛麒,方若素最終還是沒有拗過她。
一個時辰後,方若素和王茗香站在了恭親王府的大門外。
擡頭看着眼前硃紅色的大門,門口的石獅子威武霸氣,趾高氣昂的護衛,無不向世人訴說着此間主人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方若素遞了拜帖已經有一刻鐘了,這一刻鐘的時間裡,出了護衛用充滿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外,恭親王府內一個正經的主子都沒有出來。
就在方若素等得不耐煩,準備離去時,大門裡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方若素趕緊穩定了一下情緒,等着來人領她進府。
吱呀。
硃紅色的大門再次開啓,出來的卻不止是進去通秉的護衛。
“大少爺,她是誰啊,您真的認識她嗎?”
高傲的少年懷中攬着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方若素熟悉的俊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的冷漠。
他懷裡的女子嫌惡地打量着穿着素淨無比的方若素,用甜的發膩的聲音問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