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嬤嬤長年守着落英殿,可謂“生意”冷清,門可羅雀。落英殿的確如她們所說,因爲進來的人從來沒有出去的先例,所以通常皇帝很少會對自己的女人那麼狠心,若非犯了重罪,也絕計不會被貶到落英殿來的。可見,這一次,皇帝是何其生氣。
敏貴妃入宮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多少也是聽說過落英殿的。現在自己進來了,她的心,如同墜入萬年冰窖一般,一寸一寸地冰凍起來,再也找不到一線生機。她任由兩個嬤嬤上下搜刮着她身上的財物,從頭到腳,珠釵、耳環、珠鏈、戒指、手鐲、金絲腰帶、碧玉佩,搜刮得乾乾淨淨。
得到不少好東西以後,兩個嬤嬤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其中一個嬤嬤又看上了敏貴妃身上華麗的衣服,遂轉身入了殿,不一會兒,手裡便拿着一套粗布衣服塞到敏貴妃的懷裡,道:“去換了吧,既然到了這裡來了,你身上的這身衣服,再穿就不合適了。”
敏貴妃一動不動,有清淚滴落,她的心,爲什麼還會痛?她的心不是應該死了嗎?不是應該在皇上將她貶入後宮最冷的落英殿便已經死了嗎?
“快去換吧!”另一個嬤嬤突然有些不忍,催促起來。隨後,開始翻騰着寶貝。
兩個嬤嬤也就顧不得敏貴妃,而是私下分贓去了。
落英殿位於後宮最西端的位置,常年沒有人煙,雜草叢生,蛇鼠氾濫,少有侍衛把守。只是留了兩個看守的嬤嬤,另一個側殿裡,有四個小太監輪流值夜,免得冷宮裡的人逃出去。
不過,他們一致認爲,輪流值夜是多此一舉的事情,因爲但凡入落英殿之人,均是後宮的弱女子,雖然心狠手辣,但終歸體力不濟,何況兩個嬤嬤均是習武之人,武階少說也在紫玄之境。對付後宮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弱女子,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一個人影趁着無人注意的空隙,溜進了殿內。
當然,她也可以利用空間或者空間卷軸不動聲色地進去,不過,她認爲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因爲那兩個嬤嬤完全沉浸在分贓的“幸福”裡。而四個小太監,此刻正在偏殿的桌子上,鋪着一大張宣紙,畫着不少的人,上面分別寫着名字,每個人的旁邊都寫着積分,豁然就是在分析着關於四國七城太子少子求娶天樂比武一事,到底誰會勝出?而他們以怎樣的方式買彩劵,方能獲得鉅額的銀兩返利?
這樣的情形之下,天樂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地跑到空間去,或者使用空間卷軸。
身影一飄,她來到了殿內的後宮。
敏貴妃如同木頭人一般,褪下了全身的華服。紅色的肚兜極其醒目,她輕輕地撫着自己的肚兜,那是皇上三年前送給她的,她至今仍清晰地記得,皇上送她這件肚兜之時,摟着她,非讓她換上,換上以後,他親手在她的身後拴了一個結,吻着她的後背,說着愛語:“敏兒,朕會一輩子愛你,寵你,除了後位不能給你,朕可以給你一切。你的父親,將是朕最好的左膀右臂,朕會保你們薛家一世榮華,朕會讓你薛家在八大世家裡經久不衰。”
昔日的話歷歷在目,眼前的蕭條刺傷她的雙眸。她微微一閉眼,有淚從睫毛上滴落,落至後堂的草地裡,消失不見了。
“這麼小小的打擊就讓你如此心灰意冷,我對你能在後宮裡生存到今日深感意外。”天樂的聲音很低,卻如同一石擊起千層浪。
敏貴妃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隨後,瞪大眼睛看着天樂。又左右顧盼着,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心頭詫異無比。
“不用看了,落英殿是後宮裡最偏僻的一個角落,只有兩個武階在紫玄卻貪慾無窮的嬤嬤,還有四個此刻正在賭錢的小太監。”天樂微微一笑,笑不達眼底,這樣的敏貴妃,讓她欣賞不起來。因爲,這樣的人,在後宮裡,完全不會對蕭琳琳造成任何威脅。
“你是什麼人?”敏貴妃經天樂一提醒,冷靜了不少,抱着粗布衣服護在胸前,警惕地看着天樂。
水藍色的衣裙,華麗又不失清純。秀美而白靜的臉龐上掛着淺淺的笑意,兩隻晶亮的眸子透着靈氣,天樂上下打量着敏貴妃,開口道:“你應該很清楚,若非薛將軍,你活不到今日。殺了你,皇帝絕不會心痛。後宮佳麗三五千,由來只有新人笑。像你這般,雖有三分姿色,卻愚鈍無比之人,又豈會是蕭琳琳的對手?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不再是蕭貴妃,而是蕭後了。你聽,現在你的若安公主不是該改口叫她母后了麼?”天樂伸手附在耳旁,微微蹙眉,似在聽着什麼。
敏貴妃的心又是一痛,她自然知道,她這一入落英殿,再無出去之日,若安那麼小,皇帝又被蕭琳琳迷得失了心智,只要蕭琳琳肯,若安自然是要叫她母后的。
她擡起頭來,眸底噙滿淚,卻倔將地不讓它落下來,用力地咬了咬下脣,再鬆開來,白色的脣瓣立即透着粉色,她,依然是美的,此刻,虛弱無助,柔軟的美,足以讓天下男人心痛。然而,天樂不是男人,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她需要的,是盟友。
“從來,人都必須靠自己。不要奢望這個世界上會有神靈,便是有,我想它們也絕計不願意幫助一個沒有腦子的人,因爲,幫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我想,它們也是會煩的。”天樂仍然看着敏貴妃,眼睛一眨不眨。
敏貴妃與天樂對視,四目交匯在空中。她有種強烈的感覺,面前的這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女子,可以讓她走出落英殿。因爲她的那雙眼睛,與她的年齡太不相符,她的那雙眼睛,透着太耀眼的光芒,似乎,她就是世間一切的主宰。
撲通一聲,她跪倒在天樂的面前,倔強地擡起頭來,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我出去!薛敏在此立誓,只要你能讓我出去,從此以後,我的命便是你的,除了不能傷害若安和我的父親以外,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
“成交!”天樂的脣角,勾起一抹笑容。痛快的兩個字自她的脣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