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我們回來了。西涼茉臉色蒼白地扶着:“司流風進門,德王妃立刻滿臉焦色地迎了上去。
”母妃。“司流風神色倦怠疲憊,見了德王妃低低地喚了一聲,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德王妃見了司流風的模樣,心疼又焦灼地趕緊扶住他道:”我兒,如何成了這般模樣,今兒聽到你們出事的消息,嚇死母妃了。“
西涼茉在邊上眼含淚花地道:”母妃,夫君原本着了涼,一到國公府上,風寒就犯了起來,到如今燒還沒退,今兒又遇到了賊人,好容易才脫身,咱們先讓夫君回邀月閣,請李聖手過來看看吧。“
德王妃一聽,趕緊向自己的丫頭招呼:”牡丹閣近些,快,快來人將小王爺扶到本妃的牡丹閣,即刻去回春堂請李聖手。“
靜雨立刻領着靜言過來了,靜言扶了司流風的左臂,靜雨看着司流風的模樣,早就心疼得不行,立刻毫不客氣地身子一擠,將西涼茉擠到了另外一邊,自己上去扶了司流風的右臂:”少王妃,奴婢們來伺候小王爺就好。“
西涼茉雖然壓根沒有要和靜雨在司流風的面前爭寵的心思,但靜雨的行爲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囂張不敬了,西涼茉看着她的眸光不由微微地眯起,帶了一絲冰冷。
德王妃自然將西涼茉的神色看在眼裡,她心中雖惱了靜雨,但卻只能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圓場,一臉慈愛地握住了西涼茉的手道:”可憐的孩子,今兒受驚了吧,快回邀月閣梳洗一番。“
她頓了頓,彷彿極爲歉意地道:”因着這事兒鬧得極大,牽扯了天理教,如今五成兵馬司的陳指揮和順天府尹章大人都在這裡,一會子怕是還要向茉兒你問些事兒。“
西涼茉看向堂內,果然見着了陳指揮和章大人。
陳指揮是上次她在西涼本家見過的,他上來就有禮地對西涼茉一抱拳:”少王妃,今兒麻煩了。“
西涼茉微微頷首:”陳大人多禮,您負責京城治安,配合您自然是應該的。“
一邊的章大人自然也要上來拜見的,這位少王妃的身份高貴,他自然也很恭敬。
西涼茉簡單地和兩位大人見了禮後,便匆匆地下去,回邀月閣梳洗去了。
堂上衆人見案子裡的正主兒回來了,並且除了原本生病又受到驚嚇之外,似乎並無太大損傷,於是都紛紛放鬆了心情。
但有一人卻是例外,秦大管家一直陰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德王妃則看似神色欣慰地邊與二位大人交談,但是目光不時有些擔憂地掠過秦大管家的臉上。
只有她明白,秦大管家心中的焦灼。
而比起秦大管家坐立不安,某人卻非常自在了。
西涼茉在院子裡慢悠悠地換了衣衫,甚至讓人打水來給她泡了個熱水澡,再讓白蕊去將梅花上的雪採下來煮水泡梅花茶,就着小廚房的精緻點心用了以後,在王妃打發來的嬤嬤三催四請下,她梳妝打扮完畢,到了前院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一個時辰之後了。
不要說秦大管家早已經臉黑如鍋底,若非還顧忌着德王妃,大概早就飛奔去邀月閣將她拖出來了,便是陳指揮和章大人的臉色也都不大好。
但是此案發生在京城地界,又是這皇親國戚遭了劫,乃頭等大事,所以他們再不願意,也得等着。
看着西涼茉清清爽爽地走進來,秦大管家臉色冷笑一聲:”少王妃好大的架子,竟然讓王妃與諸位大人在這裡等了你這許久。“
西涼茉彷彿有些詫異地看向秦大管家:”大管家,你這是在代替母妃在訓斥本少王妃麼?“
章大人雖然也不滿意西涼茉的呃姍姍來遲,但他更討厭秦大管家的樣子,一個賣身爲奴的下人,竟然敢與他們這些貴人坐在一起,很白如此囂張跋扈。
所以章大人隨後也輕蔑地冷道:”秦管家,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秦大管家臉色頓時一僵,心中惱怒之極,這丫頭竟然讓他這樣下不來臺,他必定總要讓她知道些厲害!
但此時,他也只得勉強換上一副歉意的笑臉:”少王妃,在下豈敢訓斥於您,只是如今諸位大人與王妃都在等着您,您這樣姍姍遲來,恐怕會讓人以爲靖國公府不曾教過您什麼叫禮數呢。“
看着道歉,實際上還是忍不住諷刺貶低她嗎?
西涼茉挑了挑眉,眸底閃過一絲冷笑,一會子就叫你哭。
隨後,她立刻以袖掩面,彷彿頗爲委屈地哽咽起來:”母妃,媳婦今兒一早起來擔心着小王爺的身子,看着他吃不進什麼東西,媳婦心中焦灼,自然也吃不下去的。媳婦從小養在深閨何曾遇到這樣的事,遇到那樣的兇徒實在是嚇得狠了,總覺得心跳兇悶,眼前總是顯出那些天理教徒凶神惡煞的模樣,所以方纔在房裡梳洗時暈了好一會子,走不得,還是吃了定心丸和用了些燕窩粥才能走這一會子的,且請母妃與各位大人見諒。“
西涼茉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又是這案子的苦主,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極爲可憐,讓陳大人和章大人瞬間生出一種彷彿他們在逼迫這柔弱少女的錯覺,頓生愧疚,立刻連聲道:”少王妃今日受了大驚嚇,是我等設想不周,也該等少王妃定了些驚,修養一兩日再來詢問纔是。“
說着竟是要告辭的樣子。
連德王妃也不得不表示她的歉疚與憐惜。
直把秦大管家氣得半死。
西涼茉藉着袖子的遮掩看了秦大管家一眼,見他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一副抓耳撓腮的模樣,方纔拭着淚,梨花帶雨地輕道:”既然二位大人已經來了,怎好讓二位再白跑一趟,本少王妃自然是希望能將那些賊子抓獲歸案,也好免得其他無辜者再受害。“
於是二人又讚了一番她的深明大義後,才由陳指揮來問:”不知少王妃今日遇賊情形如何?“
西涼茉簡單地將之前如何出府,如何進了一個看似尋常的巷子,而在那裡遇到喬裝打扮伏擊車架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那陳指揮沉皺眉吟道:”看來,能知道二位什麼時候回府和回府路線,這些天理教的賊子必定是有備而來,恐有內奸!“
章大人也連連點頭稱是。
西涼茉一邊做不敢置信狀一邊仔細留心秦大管家和德王妃的表情,秦大管家的表情陰沉,卻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倒是德王妃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西涼茉暗自確定了此事比定與秦大管家有關聯,而德王妃莫非真的並不曾與天理教有瓜葛?
若是如此,事情倒是簡單多了,她和師傅倒是要另做計較了。
”是了,不知少王妃和小王爺是如何逃脫這些賊子的呢?“章大人還是問到了衆人都最關心的一件事。
那些天理教徒的屍體令看慣了兇案現場的章大人和陳指揮都忍不住想要作嘔,這樣的殺戮手法讓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地方——司禮監。
但是,隨即他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司禮監的人動手,又何必扣着小王爺和少王妃不放,而且此事滿城風雨,司禮監那裡卻沒有一點動靜。
西涼茉頓了頓,微微顫抖着抓住了自己的衣襟,臉上露出心有餘悸來:”彼時那些賊子一擁而上,就要將小王爺和本少王妃給擒下,只道是因爲朝廷要剿滅他們,以此爲報復,王府的侍衛和下人們竭力保護,卻哪裡敵得過那些賊人,眼看着就不剩下什麼人了,忽聞有俠客從天而降,救得我等衆人於水火之中,那位大俠令我等速速離去。“
彷彿記憶起當時的危急情形,西涼茉抖了抖,白着臉道:”我就讓那剩下的侍衛和小廝立刻駕車速速離開,一路奔波飛馳,我們跑了許久才停下來,怕那些賊子跟着,所以我就讓那侍衛和小廝護着車架一同前往我那陪嫁的院子裡先行休整,等小王爺情形稍微好些,纔回來的。“
一番話合情合理地解釋了爲何他們脫險後沒有速速回府的原因,讓人一時三刻找不出破綻來。
”大俠?“陳指揮微微皺眉,和章大人互看一眼,他們並沒有在現場看到什麼大俠,也實在不知道什麼樣的大俠出手如此狠毒。
”是了,不知那位大俠可安好,他是本少王妃與小王爺的救命恩人,我臨走前讓那侍衛告知他可到王府前來一聚,以謝過他的大恩。“西涼茉似乎記起了什麼,立刻看向陳指揮等人。
德王妃皺了皺眉:”但今日不曾見門房有任何人來通傳有什麼人前來呀。“
若是有人通知與風兒有關之事,他們早將人請了進來。
西涼茉小臉一白,彷彿很是錯愕:”莫非……莫非那位大俠已經……。“
陳指揮則有些猶豫地道:”這……現在仵作並未發現任何身負高強武功之人的屍體,可能那位俠客已經逃脫了吧。“
秦大管家也聽說了今早教徒全軍覆滅,但屍體裡少了三個人,其中就有他的獨子秦如海,如今聽說竟然有一個‘俠客’,自然再也忍不住了:”什麼俠客……。“
此時卻忽然有府中小廝來報:”稟報王妃,府外有自稱紫衣客的俠士求見。“
衆人一愣,莫不是說曹操,曹操到?
西涼茉立刻似驚喜地道:”沒錯,紫衣客,那一位大俠正是穿着紫衣,身負長劍。“
德王妃看着秦大管家面露焦急,便立刻道:”快請。“
在衆人的翹首以待中,小廝領着一名紫衣人由遠及近地過來了。
遠遠看去,只見那人身姿頎長挺拔,行走間如攜風帶雲,別有一段風流姿態,令人望之神怡,心生期待。
但當那人走近之後,衆人都忍不住齊齊地發出一聲失望的:”唔……。“之聲。
原來那人臉型容長,細眯眼,直鼻,闊口,臉上還有數點麻子,竟然完完全全是一副尋常市井粗魯江湖人的模樣。
與他那身飄逸莫測的氣質完全——背道而馳。
但陳指揮和章大人卻記得他們看到的那些血腥場景,此人以一敵二十,並且遊刃有餘,如今看起來身上一點傷也不曾有,可見必定是江湖武林中的高手。
因此,他們眼中倒是頗有幾分佩服和警惕。
畢竟江湖武林與官府素少交集,這些武林強人,武藝高強,來去無蹤,白道與黑道各自有一套他們的章程,官府律例對他們的約束力並不大。
西涼茉則立刻驚喜地站起來,迎上去對着那紫衣客一拜:”德王府少王妃代夫君等謝過先生相救。
那紫衣客倒是聲音沉穩醇厚,頗有一代大俠風範,他自悠然地一擡手:“少王妃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江湖正道當爲之事。”
隨後他上前對着德王妃、章大人與陳指揮都是一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在下虛無派掌門,人稱紫衣客,見過王妃與各位大人。”
德王妃聽着他是司流風的救命恩人,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還是非常禮貌地向紫衣客道謝:“多謝掌門人救下我兒,此番大恩,銘感五內,不知該如何答謝。”
那紫衣客聞言,彷彿全然不知這是客氣話,竟然毫不客氣地呵呵一笑道:“我等江湖兒女打抱不平原非圖這富貴榮華,但在下這些時日正打算與友人在京城討教武技,只是那友人臨時有事出海去了,恐要三月之後才能到達,在下剛剛出關,有意在京城盤桓些時日再回虛無山,既然王妃開口了,那在下也不客氣,只借住德王府三個月,如何?”
此言一出,衆人看着那紫衣客原本敬佩的目光都瞬間帶了一絲輕慢。
借住三個月?
恐怕想要乘機索取更多賞賜纔是真。
那紫衣客彷彿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他也不惱,只笑道:“這三個月,在下也不白住,看着貴府上的護院侍衛武藝實在不堪入目,竟然連天理教那種烏合之衆都敵不過,不若在下在三個月間給這些護院侍衛當個教頭,如何?”
衆人頓時瞭然,原來不是爲了財,而是爲了趁機謀求個前程纔是真。
德王妃則猶豫了起來,此人武功高強,又是個不知底細的陌生人,怎麼好留在王府三個月?
她悄悄瞥向秦大管家,那秦大管家也立刻向她搖搖頭。
但是她剛想開口提議給紫衣客贈送錢財以代此要求,又忽然見那紫衣客提起一個包袱,笑道:“是了,在下這裡還有個見面禮,包管各位大人會喜歡。”
衆人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包袱,正是在猜測之間。
就見他‘呼’地一聲抖開,裡面陡然露出的東西嚇得德王妃瞬間‘呯’地一聲將手上的茶盞給打碎了。
那裡面竟然是一個血糊糊人頭。
不說那些端茶進來的丫頭尖叫一聲暈倒過去,就是章大人和陳指揮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忽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個東西,也唬了一大跳。
而秦大管家已經‘唰’地一聲站了起來,臉色鐵青,身子搖搖欲墜地看着那顆人頭。
紫衣客見秦大管家的模樣,那細縫似的眼裡掠過一絲陰譎甚至惡毒的笑意,但他面容上仍舊是一副大義凜然地模樣拎着那顆恐怖的人頭道:“此乃攻擊小王爺與少王妃車架的天理教徒的帶頭護法首級,此卑鄙之徒竟然敢偷襲本掌門,所以本掌門對他施以分筋錯骨手,待他痛不可忍,屎尿齊流,再砍下頭顱,以示警戒!”
章大人和陳指揮連連搖頭,他們都知道江湖人士最恨比武或者戰鬥時候的偷襲者,但這種報復也未免太殘忍。
這些江湖人士果然都是些不好惹的!
“你……。”德王妃在最初的驚嚇後,也看出來那頭顱屬於誰,立刻擔心地看向秦大管家。
果然,秦大管家一步一步地走下座位,目光猩紅地緊緊盯着那顆頭顱,渾身散發出近乎凌厲的殺氣,隨後他的目光惡狠狠地盯住了紫衣客。
彷彿瞬間就要寢其皮食其肉,將之碎屍萬段!
而紫衣客則也同時對上了他的目光,卻絲毫不曾帶有恐懼,而是一種近乎輕佻的挑釁。
激得秦大管家幾乎立時就要動手,德王妃立刻起身,正要出聲阻止,但另外一道聲音卻更快地響了起來。
“咦,這……這……人怎麼似有些面熟?”西涼茉以袖掩面,彷彿極爲驚懼那顆人頭,但又有些猶豫地想要一窺究竟。
“哦,是麼,早前本官就曾道此案必定有內奸,如今少王妃對此人有印象,說明本官的推測是對的,不弱少王妃再細看一番!”章大人聞言,立刻眉頭一挑,興奮地道。
西涼茉有些猶豫,彷彿畏懼於那人頭的恐怖情狀。
但陳指揮也在一邊鼓勵她再去看一看。
西涼茉彷彿猶疑了片刻,正要開口答應,秦大管家卻忽然說話了,他對着上首的德王妃忽然道:“王妃,這位紫衣客先生,乃是我們王府大恩人,如何這點子要求都不應,豈非讓人笑話咱們德王府麼?”
德王妃聞言,眸光驚疑不定地看了秦大管家一眼,卻見他正目光死死地盯着紫衣客,忽然間就有些明白了,她暗歎一聲,隨後走了下來,擋在了西涼茉和那紫衣客間,不動聲色地對着紫衣客雍容地笑道:“大管家說的是,我兒承蒙先生相救,自然是要請先生留下做客的,不說三個月,便是留下三年做個門下清客有何不可呢。”
紫衣客眸底掠過一絲詭芒,隨後就爽朗地笑道:“王妃果然是個痛快人,在下有禮了。”
此事定了下來,章大人和陳指揮也不好說什麼,便再細細問了問這案子中的疑點,但紫衣客回答得滴水不漏,他們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章大人還想讓西涼茉再去辨認那人頭,德王妃卻牽住西涼茉的手,彷彿是體恤西涼茉而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章大人:“貞敏郡主今日一早便受到如此驚嚇,如何能再與大人這般去辨認那種東西,而且她年紀尚幼,想必驚惶之下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看着德王妃話語間並不曾留下餘地,章大人與陳指揮商量了一番,只得道是等他們將這些賊子的屍體都一一清洗了臉面後,繪製成畫像再拿來給德王府的衆人辨認。
看着日頭完全下去了,已是戌時,二位大人便告退了。
德王妃對着西涼茉慈愛地道:“我兒,如今你們都平安回來就是最大幸事,那些個血腥玩意兒可不是咱們婦道人家該沾惹的,沒得惹了一身晦氣,且自去邀月閣歇息,一會子若是風兒好了些,母妃再讓人將他送回邀月閣可好?”
西涼茉彷彿猶疑了一下,隨後乖巧地點頭應了,自與自己的丫頭去了。
看着西涼茉遠去的背影,德王妃微微擰了一下眉頭,這一次的事,貞敏的丫頭和侍衛一個沒有傷着,德王府的人卻一個沒留着的,難道,一切都是巧合麼?
打發了西涼茉離開,德王妃便與秦大管家一同回了邀月閣樓,進了邀月閣的議事廳,德王妃淡淡地對着屋裡所有的丫頭婆子道:“你們都下去吧,本王妃有要事與大管家商談。”
衆丫頭婆子自是恭敬地應了,退下。
等着最後一個丫頭關上了門,德王妃忽然一轉身,“啪”地一聲,一巴掌狠狠地甩上了秦大管家的臉。
秦大管家感覺臉頰上一陣火辣刺痛,隨後心中隱忍許久的悲痛與怒火都爆發了出來,他一把揪住德王妃的衣襟,粗魯地將她抵在牆上,紅着眼低吼:“賤人,你瘋了麼!”
德王妃冷冷地盯着他:“本王妃看你纔是瘋了,你竟然揹着我做下這樣的事,你是要對風兒也出手麼!”
秦大管家想要說什麼,目光閃了閃,但還是挫敗又憤怒地道:“難道你不想要那塊令牌的下落麼,風兒傳來消息說他接近靖國公府的計劃失敗,我若是擄了西涼茉那丫頭,我就不信藍氏會真的不拿出那塊令牌,若是我不連風兒一起帶走,豈非留下破綻?”
德王妃睨着他半晌,冷笑:“真是如此簡單麼,又或者你以爲風兒若有三長兩短,你娶了本王妃之後,就能讓秦如海頂替風兒?”
秦大管家咬牙:“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麼,這麼多年來,我可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就是天理教,也是我爲你而成立的,想着就是有一日若大業可成,打下這半壁江山,我就能名正言順地娶你!”
德王妃看着秦大管家失望又痛苦的目光,隨後,她的眸光微閃,似是被秦大管家說動了,隨後她長嘆了一聲撫上秦大管家的臉,眼裡含了淚:“老秦,你一定要記得你今日所說的話,若是你負了我……。”
“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秦大管家也鬆了擒住德王妃衣襟的手,反手抱着她低聲道,只是德王妃沒有看見的是他眼底閃過的一絲詭譎光芒。
兩人平復了情緒,便牽手回到了紅木嵌螺鈿理石炕桌邊分頭坐下。
秦大管家有些陰鬱地看着德王妃:“風兒並非你親生,當年也是你親手斷送了他孃親,如今你這麼護着他,若是日後,此事揭破,你如何自處?” Wωω★ ttκǎ n★ ¢ o
德王妃臉上掠過一絲沉痛之色,隨後擡起眼淡淡地道:“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德王妃不想再議此事,便問秦大管家:“我說過,我不會過問你在外邊的事,只是這一次,你弄出這樣的動靜來,恐怕五成兵馬司和順天府尹都不會善罷甘休,如海……。”
她頓了頓,看着秦大管家臉色掠過的痛色,但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如海已經去了,你當以此爲戒,切不可再輕舉妄動。”
“哼,我絕不會善罷甘休,如今天理教的弟子已經遍佈在天朝境內,京都附近的村落都有不少咱們的教衆,我一定會爲如海報仇!”秦大管家咬牙切齒地道,過於憤怒,讓他的手幾乎握不住手上的茶杯。
“老秦……。”德王妃雖然憐憫他,但還是想要說些勸阻的話。
“不必勸我,我自有分寸,這些日子會讓教徒們都避開風頭,只是……。”他目光赤紅地獰聲道:“那紫衣客讓我斷子絕孫,我必定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才能告慰我兒在天之靈!”
這就是爲什麼他要冒險留下紫衣客的原因,他自己原本也是半個江湖中人,知道這些江湖客都是居無定所,漂泊四海,若是讓紫衣客走了,就算他買通江湖上最好的殺手,都沒有自己親手解決了此人過癮!
德王妃看着勸阻自己的情人恐怕是沒有效果了,只能垂下眸子來,暗自嘆息。
若是不能勸阻他,那就只有與他一起細細謀劃,千萬不能出了岔子,否則便是大禍。
……
就在這一頭德王妃與秦大管家密謀商議之時,西涼茉也回到了邀月閣,打發了白蕊幾個去休息,她心中自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白嬤嬤與何嬤嬤留在了靖國公府邸裡,讓何嬤嬤一則注意國公府邸裡西涼靖和西涼仙的動向,一則讓白嬤嬤準備好她們要往洛陽一行之事。
若是讓兩位嬤嬤跟着,這戲份還真有點演不下去,自己的一大堆人一個沒有傷着,德王府的人卻除了司流風一個不留,實在……牽強了些。
西涼茉打了個哈欠,今日奔波,又是鬥智又是鬥勇,確實是讓她覺得累了些,便打算解了衣衫上牀休息,哪知剛撩開幔帳,便見着上面已經躺了一個人。
一身紫衣,外帶一張粗魯的麻子臉,不是紫衣客又是誰?
西涼茉挑了一下眉:“我說紫衣客,你不在清客廂房呆着,如何到了本少王妃牀上來?”
紫衣客嘿嘿一笑,一伸手就將西涼茉給拖了進來,壓在身下,色迷迷地道:“那是因爲本掌門打算對少王妃你圖謀不軌,採陰補陽。”
西涼茉一手點住他的胸膛,語重心長地道:“採陰補陽,那也得你是陽才行,小心採陰太多,陰陽失調,月經不止!”
月經不止?
紫衣客沒好氣地敲了西涼茉的額頭:“你這丫頭越來越放肆了!”
西涼茉到底看不得那張臉,一臉嫌棄地道:“行了,師傅,你別老頂着這張芝麻臉,難看死了。”
紫衣客這才一揮手,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將那臉皮扯了下來,燈火流離下露出一張顏色傾國卻讓人不敢逼視的面容來,不是當今的太子太傅並司禮監首座、錦衣衛都指揮使九千歲又是誰?
百里青拿着這張臉皮,摸着下巴打量了一會,也贊同:“嗯,看來當初本座血洗崆峒派的時候順便殺掉武當掌門人,再剝了他的臉皮是正確的決定,醜成這樣,豈非很傷武當弟子的心,而且武林盟主長成這樣,實在是影響江湖衆人的心情啊。”
西涼茉無語,這廝自戀也就罷了,武當掌門人長得美醜與人家弟子的心靈有什麼關係,至於武林盟主,那是憑藉本事與威望一統武林的,又不是青樓選花魁,還要選最美的來當盟主,那乾脆讓綠竹閣的頭牌小倌去好了。
不過……
這廝殺掉一個武林盟主居然是……順便。
“師傅,您果然是東方不敗,文成武德!”西涼茉豎起了大拇指,很是崇敬。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少拍馬屁,爲師且問你,爲師今後住哪?”
西涼茉:“……您想住哪?”
百里青摸着下巴想了想:“德王府裡危機四伏,爲師還要爲天下萬民保養這嬌弱的身子,若是有個損傷,怎麼了得,所以爲師決定了,自然是住在愛徒你這裡最爲安全。”
西涼茉暗自嘀咕,還有人能比這人無恥的麼?還有麼?
她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師傅,你不能總向小王爺下藥吧!,你到這裡來是爲了刺探那姓秦的,若是讓人發現你我有來往,豈非前功盡棄!”
要讓這大妖孽住在這裡,且不說這廝沒事就要折騰她,自己不是一點秘密都沒有了,萬一“眼罩”的秘密被發現,自己連跑路的時間都不好把握!
百里青睨着她,臉色有點陰沉:“難道你想和那姦夫睡一張牀麼!”
“姦夫不是你麼!”西涼茉咬牙,雖然只是名以上的夫妻,但司流風纔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而你這無恥的大妖孽前兩天才自封的姦夫,這麼快就忘了麼?
百里青望着她,狹長嫵媚宛如工筆勾勒而出的丹鳳眸子裡魅光幽幽:“是,身爲姦夫自然是要與小淫婦偷情的,不住此處,如何能與愛徒你體味這姦夫淫婦的妙處?”
西涼茉撫額,她與一個把卑鄙無恥當做人生最大意義的妖孽是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
最後經歷了激烈的討價還價,威脅與反威脅後,雙方博弈的結局就是百里青只能在看到西涼茉在窗子上插梅花的標識後才能在她房裡過夜。
九千歲大人當然很不爽,少說有十年沒人敢威脅他了。
但是奈何西涼茉今日摸着他的底線與軟處之後,便肆無忌憚多了,在他暫時還沒想出來怎麼制住這丫頭的方法時,只能梓梓然地暫時被打發走了。
有人不爽,那是自然有人開懷的,西涼茉到底大大扳回一城,所以抱着被子死仰八叉地睡得極爲舒爽。
至於司流風,百里青自己沒能睡了自己的小狐狸,怎麼可能讓別的男人沾邊,自然要想辦法讓司流風的病重到不便移動。
……
日子倒也算平靜地過了幾日,秦大管家看起來彷彿絲毫沒有經歷喪子之痛般,除了第一日對紫衣客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怨恨與殺意,後來再碰面,居然也算得上客客氣氣。
西涼茉沒有等來秦大管家的發難,倒是等來了靖國公府邸的喪信。
韓氏已死,自然要發喪的,她作爲名正言順的嫡女,雖然已經出嫁,但二孃的葬禮,她必定是要參加的。
這倒是在西涼茉的意料中,韓氏頭七這一日,她便讓白蕊娶了素服過來穿了,坐了馬車又回到了靖國公府。
府邸上四處白幡飄飄,黑花成團,還有哀哀的哭泣之聲與上門弔唁之賓客來往,反倒顯得頗爲熱鬧。
西涼茉到了,自然是直接被從正門迎了進去,黎三太太正在前院裡指揮着小廝們搬運紙人、安排賓客,見着西涼茉便迎了上來,她的臉上一片平靜,毫無悲色。
韓氏一死,藍氏不管家,慎氏又瘋了,這府邸上,她自然是掌家主母了,老太太又是個只愛做壁上觀的,所以她沒有了顧忌,便連臉面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
“少王妃來了。”,
西涼茉打量着黎氏,淡淡地道:“三嬸嬸,到底可以節哀了。”
西涼茉的話讓黎氏的臉上方纔出現一絲哀色,那是一種長久擠壓了的憂傷,漸濃漸重,但黎氏卻永不能忘,她擡頭看着那靈堂上大大的奠字,方纔冷笑:“是,有韓氏下去陪他,我兒終可安息。”
黎氏打起精神來,對着西涼茉輕聲道:“二姑娘從宮裡回來了,看樣子,她的瘋病似乎好了許多,而且……頗有些不一樣了,少王妃要小心。”
西涼仙回來了?
西涼茉微微眯起了眼,隨後暗嗤,今兒可是韓氏的大喪,她自然是要回來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不過她的瘋病卻好了,這倒是有趣得很。
“咱麼國公府邸暫時都要靠三嬸嬸操勞了,不過三嬸嬸如此能幹,想必一定能將萬事都處理得妥妥當當的。”西涼茉笑笑。
黎氏自然是看出了裡面深意,便也笑道:“那是自然。”
西涼茉滿意地轉身向那遠處的靈堂而去,黎氏在這裡看着,便是一條明線,不管是監視國公府邸衆人,還是查找那塊令牌。
不過,現下,她更有興趣的卻是會一會西涼仙。
不知這些日子,西涼仙變成什麼模樣了?
領着白玉和白珍進了靈堂,靖國公已經親自迎了上來牽住了她的手:“茉兒。”
經過了前些日子的事,靖國公已經對西涼茉有了超乎尋常的信任與情感上的倚重。
“父親,您還是要節哀……。”西涼茉彷彿極爲關心和擔憂地看着靖國公:“您臉色越發的不好的。”
靖國公看着那張與自己記憶中頗有幾分相似的臉孔,原本憤怒又悲傷淒涼的心彷彿一下子得到了撫慰,深深嘆了一口氣:“爲父還好,進來給你二孃上一住香吧,到底這麼多年,她……。”
或許是想起了韓氏不管如何都是爲他付出了不少,忽然這麼沒了,他心中多少還是不好受的。
西涼茉也沒推遲,不過是做戲罷了,有什麼不可?
她正要去拿香,忽然見着一雙素手遞給她了一束香:“用這個吧。”
西涼茉轉臉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削瘦而清美端麗的臉孔,這麼些日子過去了,她原本混亂的眸光如今變得清澈起來,彷彿也平和了許多,連過往最常見到的隱隱驕傲與精明都沒了。
西涼茉也沒推遲,不過是做戲罷了,有什麼不可?
她正要去拿香,忽然見着一雙素手遞給她了一束香:“用這個吧。”
西涼茉轉臉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削瘦而清美端麗的臉孔。
西涼仙彷彿變成了另外i一個人,她甚至還對西涼茉露出了一個憂傷的笑:“大姐姐,怎麼了,如今連仙兒的香都不願意用了麼?”
西涼茉挑了一下眉,隨即也溫婉地道:“二妹妹說什麼呢,咱們都是姐妹,如今二孃去了,你也不要太悲傷了。”
說罷,她轉身點燃了香,插上了香爐。
看着兩姐妹和和睦睦,靖國公眼底閃過一絲安慰,便轉身出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西涼仙給西涼茉遞來一疊紙錢,低聲道:“大姐姐,過去是妹妹年幼無知,如今母親也已經去了,大姐姐寬宏大量便原諒我和丹兒吧。”
西涼茉聞言,頗有些異樣地掃了西涼仙一眼,淡淡道:“二妹妹,姐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怪過你和丹兒呢,妹妹是想太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