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這日一早,國公府門前便已經車馬成羣,人頭涌動了,下人們此時正在準備着主子們去上香祈福所需要用的東西,忙得倒是人仰馬翻。天剛矇矇亮,東西便就已經準備就緒了。
不多時,安長溪便同五姨娘一起走了出來,原本應該是她與喻蘭共乘一輛馬車,但是因爲喻蘭不能夠前去,她便與協助管理家事的五姨娘坐上了一輛翠蓋瓔珞八寶馬車,安長幽與安長吟共乘一輛,三姨娘四姨娘共乘一輛,嶽安氏與嶽沅歌共乘一輛,七姨娘則因爲有孕在身,也沒有前去。
跟在馬車後面的,就是隨行的丫鬟和婆子,烏壓壓的走着,佔了一街。
遠遠的望見這氣派的樣子,人們都不由得十分驚訝:“這是誰家的馬車,真是氣派極了,快看看。”
“是國公府的夫人帶着家眷去上香祈福去了。”
“怪不得如此大的陣仗,原來是國公府的人啊。”
“是啊,想必定然是要去元華寺的,你看這方向就是。”
元辰大師一早便就知道了國公府的人要來上香祈福,他很早就帶了寺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親自道山下迎接。
下了馬車,安長溪同五姨娘並肩站着,擡眼望去,就見元辰大師身着金線刺繡的大紅色百衲袈裟,率領着幾位高僧正在山門前等着,排場倒是十分的大。
見安長溪走過來,元辰大師雙手合十,低呼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還請諸位夫人小姐裡面請。”
面上帶着柔和的笑容,安長溪亦是雙手合十答道:“多謝大師,勞您前來迎接,真是愧不敢當。”
說了兩句,一行人便都跟在安長溪身後,向着元華寺走去。
一路登山,終於進了寺中,佛門的安寧頓時隔絕了塵世的喧囂,元辰大師道:“已經爲夫人小姐們準備了院子。”
“多謝大師了,可是以往每年的那個院子?”安長溪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那個幽靜的小院。
“不錯。”
“有勞大師費心了。”站在一旁的五姨娘微笑着回道。
每一次前來上香祈福,都要在元華寺之中待上兩日,時間久了,寺中便專門爲國公府留出了一個院子,爲的就是供給這些女眷們居住。
舟車勞頓,幾位姨娘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去院子裡休息了,安長幽本想着去周圍轉一轉,最後還是被三姨娘拉進了房中,嶽沅歌更是早早的就拉着嶽安氏走了出去,此時,院子裡就只剩下了安長溪和安長吟兩個人。
安長吟笑了笑,望着安長溪說道:“姐姐,你看那邊的風景很不錯,不如我們去院子那邊看看吧?”
聽了安長吟的話,安長溪倒是十分的佩服這個臉皮厚道一定程度的妹妹,她們兩個人如今的關係都成了這樣,她居然還能夠和顏悅色的跟她說話。
既然如此,她也就沒有必要非要撕破臉,亦是笑着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們就去那邊看看吧。”
她們所居的小院子坐落在元華寺的藏經閣之後,坐北朝南,四面皆是用青磚壘砌的高牆,徹底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向東邊走幾步,就是一個小花園,四周種植着參天的大樹,鬱鬱蔥蔥,
一片生機盎然。
走過花園再繞過一個迴廊,就是她們要住的正房了,安長溪擡眼望去,倒是與記憶裡的完全一樣,十分的雅緻乾淨。
走進正廳,便能夠看見一尊白玉雕成的觀音坐蓮像,佛案上還擺放着供果,兩邊是通體透白的瓷瓶,瓶中插着佛塵,佛案前放着一個蒲團,是爲了她們禮佛而特意準備的。
“長溪,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就在兩人看着院中風景的時候,五姨娘的聲音在一旁傳來,安長溪轉頭,就見她正向着她們兩個人招手示意。
快步走了過去,安長溪問道:“怎麼了,五姨娘?”
“剛剛我已經安排好了住處,你就住這間向陽的屋子,我與你四姨娘住在一起,表小姐和姑奶奶住一間,方纔長幽過來說她三姨娘住一起就可以了,如此,就剩下長吟了,還有三間屋子,長吟,你去自己挑選吧。”五姨娘指着身後的房間笑着說道。
聽到五姨娘的話,安長吟早就沒有了看風景的心思,轉身便去挑選房間了,見她離開,安長溪道:“姨娘,我去那邊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漫無目的的在寺中走着,今日安長溪身着一身碧玉色的長裙,頭上只插了一根玉簪,鬆鬆的將頭髮挽在了腦後,顯得她清秀優雅,淡然寧靜。
走出了院子,沿着青石小路向前走着,彎彎曲曲的也不知道會通向什麼地方,已經三月中旬,大部分的花朵都已經開放,等待着盛日的到來。
元華寺建在山上,桃花開的正茂盛,粉紅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之上,倒是有一番說不出的美感。
兜兜轉準的走了一陣子,一轉彎就豁然開朗,擡起頭向前看去,正看見一人定定的望着她。
那人一襲玉白色長衫,袖口處的九龍盤旋昭示着他華貴的身份,漆黑的頭髮用紫金珠冠緊緊束着,看起來俊逸瀟灑。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之中卻散發着如月華一般的光芒,遠遠望去,似乎能夠感覺到他淡然的清冷,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卻帶着一抹從未有過的笑容。
猛然跌進了他幽深的目光,安長溪只覺得面上一熱,飛快的移開了視線,生怕再多看一眼,她就會沉溺在他的眼神之中。
“你怎麼在這裡?”藍北墨微笑着緩緩的走了過來,清淡的聲音慢慢的在半空之中逸散開來。
安長溪見他已然到了身邊,笑了笑道:“今日是祖母的誕辰,來這裡上香祈福,倒是不知道王爺怎麼也在?”
“想來便就來了。”藍北墨並沒有說明原因,安長溪會意,便也不再問詢,兩人就這樣並肩走了起來。
而在大佛殿之中,藍紀離已經上香完畢,春日裡的元華寺風景十分美麗,出了殿門,便就順着廟宇向內走,方纔他已經聽說了國公府的人來這裡禮佛,就想到了安長溪。
“這羅漢堂已經存在了幾百年,饒是如此,看起來還是栩栩如生。”兩人並肩走進羅漢堂,藍北墨指着上面形態各異的羅漢說道。
“古人的智慧是無窮的。”安長溪十分虔誠的看着面前的羅漢雕像,壓低了聲音說道,似乎像是怕打擾了這些羅漢們的清修。
“這後面是觀音殿,
不如我們去看看吧。”藍北墨看她的樣子心中一動,不由得也低聲說道。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羅漢堂,卻不想就在此時,藍紀離與顏厲正好走了過來,四人一下子碰在了一起,雙方不由得都愣住了。
其實,早在他們兩人看到藍紀離和顏厲之前,他們就已經看見他們了,藍紀離本想上去說話,可是見到安長溪與藍北墨輕言輕語說話,看起來十分的投機,她時不時還會微笑一下,讓他一時之間看的有些呆了。
面對他的時候,安長溪似乎很少露出這樣的微笑,即便是對着他笑了,那笑容也過於虛假,可是方纔,他明明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真心的笑容,卻不是對他,而是另一個人,另一個他十分憎惡的人。
不過畢竟是藍紀離,即便不喜歡藍北墨,但是還是露出了驚喜的樣子,快步走了過去道:“我說方纔怎麼一轉身二弟就不見了,原來是在這裡啊,倒是讓我和太子好找。”
“有大哥親自上香,小弟自然落得清閒,恰好碰上了郡主。”藍北墨微微一笑,可是那笑中卻是帶着淡淡的疏離。
聽藍北墨這樣說,藍紀離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安長溪的身上,安長溪也不迴避他的目光,笑了笑道:“見過離王,見過太子。”
藍紀離臉上的笑容呢稍微一僵,隨後恢復了正常,擺了擺手道:“在這裡就無須那些禮節了,你是過來禮佛的嗎?”
“回王爺,是的,王爺也信佛嗎?”安長溪臉上始終帶着得體的笑容,可是看在藍紀離的眼中,卻偏偏是另一種感覺。
她給藍北墨的,是絲毫不矯揉造作的笑容,可是一面對他,就變成了這樣官方而又疏離的笑意,讓他的心裡怎麼能夠平衡。
“爲什麼我不信?”聽了安長溪的話,藍紀離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反問道。
看着殿中的羅漢,脣角漸漸凝成了一個冰冷的微笑,安長溪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顏厲由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安長溪,不知爲何,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很多的情緒,心中有些疑惑,這樣的神情,明明不該出現在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姑娘眼中。
站在一旁的藍北墨不由得也升起了一絲疑惑,自他知道她調查藍紀離開始,他就總覺得安長溪對藍紀離有一種敵意,那種敵意,雖然平時表現不出來,可是在某個時刻,卻是能夠讓他異常清楚的感覺到,就像現在。
看着藍紀離臉上的疑惑,安長溪笑了笑,自她重生歸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告訴自己,這一世,絕對不能夠再受到藍紀離的擺佈,其他的都可以無所謂,可是,每一次看到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不由得一腔怒火涌上心頭。
她從不願意去主動招惹他,能夠躲開便就躲開,可是偏偏他卻像是一個遊魂野鬼一般,無論走到哪裡,都能夠遇上他。
“只是覺得王爺不像是信佛之人,如此看來,是長溪眼拙了。”安長溪纖長的睫毛微微的抖動着,在陽光下投下了一片的斑駁。
“王爺,太子,想必家人該尋我了,我就先走了,兩位自便。”安長溪輕輕的施了一禮,轉頭便沿着那條小路走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