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突厥與雲國的邊界之處,便是玉門關,都道是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蘇楚軒直到真正來到了這裡才發現這詩中的含義。
三年,自從打退了突厥之後,他便被派到這裡戍守,時間匆匆而過,一轉眼便已經是三年有餘。
望向京都的方向,一張俏麗的容顏猛然躍進了他的腦海,三年了,也不知道那丫頭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自己,三年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是那般鬼馬精靈。
這三年來,他蘇楚軒沒有一日不想她,沒有一日不念她,安長溪這個名字似乎已然在他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明天一早,便是他回京述職的日子,這一次,他便不可以不再回來,這一次,他終於能夠安穩的陪在安長溪的身邊。
手中的簫顏色漸退,但是蘇楚軒卻是視它爲寶貝,這是他離開之前,安長溪親手交給他的禮物。
正午年十二月初一這日晚,軒帝親自設宴於鳴瀾殿,羣臣百官皆列席迎接戍邊大將軍蘇楚軒。
夜色無盡,萬盞輝煌明亮的燈火點綴着偌大的鳴瀾殿,在影影綽綽之中,將整個皇宮的輪廓映的更是雄偉起伏,玉階之上流光如水,天邊一彎月正眉眼彎彎的看着這蒼茫的大地。
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臉微笑,在萬丈光芒之下俯瞰着殿中的一切,千百年來,多少人曾在這鳴瀾殿上受賞封名,每一次輝煌,每一次亂世,便在這裡刻下了無聲的痕跡,也鑄就了它的沉重與滄桑,壯麗與繁華。
鳴瀾殿上,羣臣百官雲集於此,一場盛大的宴會即將開始。
一片五光十色,多少人力物力締造出這盛大的宴會,無論是誰,此刻身處這宮闕之中,都覺得異常神往,無盡榮光,全然在這大殿之上。
琴瑟聲漸漸響起,一曲悠揚,聲樂泱泱。舞臺之中舞女身姿曼妙,帶着撩人心魄的魅惑,曲聲終了,舞女盡數退散,真正的主角方纔入場。
大殿之上金色的龍椅莊嚴毅力,鎏金奪目,軒帝坐在這鳴瀾殿的最高處,看着面前緩緩跪下的人,淡淡的點了點頭。
“臣,蘇楚軒,自邊關戍守三年,突厥與我邊關百姓和諧相處,路不拾遺,今日三年期滿,回朝述職,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擲地有聲,深沉的聲音在殿中擴散開來。
“愛卿平身,入席。”皇帝幽深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一絲的喜怒哀樂,指着左邊的麒麟桌案,對着蘇楚軒說道。
起身入席,環視四周,這才發現,今日這席中盡是京都之中五品以上的官員,神態各異,在這略高的席位之上竟是看的一清二楚。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酒香四溢,無論願或不願,一杯杯遞到面前的酒杯,一聲聲真情假意的噓寒問暖,伴着微醺帶着酒意通通下肚。
上弦月微冷,恍如美麗女子彎彎的遠山黛一般,透露出淡淡的光芒。一夜好眠,睜開眼便是光芒萬丈,晴空萬里。
鏡湖樓中,天字一號廳裡傳來陣陣香味,紅柳羊肉,蔥姜爆蟹,扳指乾貝,蘇八珍,糖醋小排等等美味竟是鋪滿了一桌子,桌前坐着安長溪,寧悠然,藍北墨與藍靳念四人,然而,卻不見他們誰先動筷子,而是一同望着門口,似乎在等待着誰前來。
因爲調查藍紀離再加上瘟疫的事情之後,安長溪與藍北墨的關係漸漸變得有些奇怪,似乎兩人已經習慣了彼此的存
在,少了當初的那份拘謹與尷尬,今日再次同坐一桌,也沒有感覺出其他的異樣來。
門突然響了,只見蘇楚軒身穿一件白色長衫,一根玉簪插在髮髻之上,儼然是一位翩翩公子,絲毫看不出一點戍邊大將軍威猛的樣子。
見到坐在窗邊的安長溪,蘇楚軒稍微愣了愣,他有些不敢認了,面前的女子這般清麗豔絕,水藍色的掐腰長裙那般普通,可穿在她身上卻是那樣的明麗動人,他記得,他走的時候,她還那樣小,可不過短短三年,竟然蛻變成了這般的傾城之色。
安長溪也同樣看着他,那個自幼便受自己欺負,卻還是一直陪在身邊的男人,真的是成熟了,他終於是回來了。
踏一路驚濤駭浪,來赴她三年之約,攜一身風華卓然,給她安穩與依賴。
“咳咳,軒哥哥,你眼裡是不是就剩下長溪姐姐啦?”寧悠然見蘇楚軒看安長溪看的像是丟了魂兒一般,不由得在一邊玩笑道。
聽到寧悠然的聲音,蘇楚軒這纔回過神來,對着藍北墨和藍靳念行了個禮道:“見過兩位王爺,楚軒方纔失禮了,還望兩位王爺海涵。”
挑挑眉一笑,藍靳唸的聲音之中帶着些許的笑意道:“蘇將軍這眼裡只有美人,自然是看不到我這般皮糙肉厚的人了,我們不會怪罪於你。”
被藍靳念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蘇楚軒坐了下來,看着安長溪,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知道他生來便不似別人那般能說會道,安長溪也不以爲意,端起面前的茶杯,向着蘇楚軒一舉,笑笑說道:“軒哥哥回來,長溪便以茶代酒,恭賀你凱旋。”
見她如此落落大方,蘇楚軒只覺得曾經那個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的長溪妹妹不見了,面前這個,纔是真正的她,舉起茶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蘇楚軒仰頭一飲而盡道:“多謝長溪妹妹。”
“蘇將軍凱旋,本王也敬你一杯。”一直沉默看着衆人的藍北墨此時突然端起了酒杯直直的看着蘇楚軒。
見墨王爺親自敬酒,蘇楚軒將手中茶杯放下,另斟了一杯酒,緩緩舉起,兩個杯子在空中相撞,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飲盡了杯中的酒。
沒有想到藍北墨竟然也會對人如此客氣,安長溪坐在一旁,不時的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中帶着滿滿的疑問。
而藍北墨卻是掠過她的目光,像沒有看見她一樣,自顧自的喝着酒吃着肉,與身旁的寧悠然偶爾小聊幾句,雖沒有藍靳念那般活潑,卻也不見往日那般安靜。
心中有些不解,無奈此時又不能開口詢問,安長溪只一口一口的吃着飯菜,彷彿那飯菜便是對面的藍北墨。
北風涌起,夾帶着絲絲的涼意襲到臉上,有些微微的發冷,安長溪與蘇楚軒一路並肩而行,卻是安靜得很。
身旁便是自己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可是此刻她明明就在自己身邊,蘇楚軒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訴說心中的思念之情。
“長溪……”
“軒哥哥……”
兩人如是默契的同時開了口,彼此相視一笑,蘇楚軒道:“你先說吧。”
點了點頭,安長溪望着西下的斜陽,緩緩說道:“這三年來,軒哥哥你在邊關,定然是萬分辛苦吧。”
“其實還好,只是深夜的時候,難免會回想從前。”看着面前的人,蘇楚軒不由得說道。
他不在乎風沙怎
樣肆虐,他也不在乎邊關究竟是何種辛苦,他只不過是怕,他怕他一直守着的人不再屬於他,他不過是怕,回來之後所見到的是一副讓自己傷心欲絕的情景。
索性還好,他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人還是那般的模樣,雖然三年未見,可是對於自己,她還是曾經的態度。
“從前?”安長溪的聲音有些飄渺,一說從前,她的腦海之中便只有那徹骨的切膚之痛,還有那三百六十條人命的血海深仇。
“從前都是過去了,何苦還要回想。”安長溪壓抑着自己心中的悲傷,扯出一個並不算好看的笑容說道。
沒有想到安長溪會這樣說,蘇楚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看着這樣的安長溪,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安長溪了。
“軒哥哥,我到家了,不如你也來坐坐吧?”看着面前恢弘的國公府,安長溪轉身問道身後的人。
“今日就不了,改日我自會親自上門來拜訪國公的,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蘇楚軒笑着說道,直看着安長溪進了府,這才轉身離開。
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雖少了幾分暖意,但是仍舊十分的舒服,醒來之後安長溪只覺得全身輕鬆了許多,伸了個懶腰,見雲意並不在房中,便自己整理了一番,剛一走出去,就見雲意正在門口跟什麼人在說話,眉頭一皺,快步走了過去,這才發現竟然是蘇楚軒。
“軒哥哥,你怎麼來了?”安長溪看着一臉焦急的蘇楚軒不由得說道。
看見安長溪前來,蘇楚軒這才舒了一口氣,看着她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面前的人身着一身雅白色長裙,裙子之上繡着絢爛的海棠花,灼紅如火,周遭點綴着翠色的葉子,映着她清秀的面孔,散發出一絲慵懶的感覺,一時之間倒是讓蘇楚軒看呆了。
感受到蘇楚軒灼熱的目光,安長溪輕咳一聲道:“軒哥哥,你有什麼事情嗎?”
清脆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流一般流入了耳裡,蘇楚軒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不由得微微泛起了紅色,他撓了撓後腦,有些尷尬的說道:“長溪,這是送給你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
看着蘇楚軒手中的玉簪,安長溪擺了擺手道:“軒哥哥,這太過貴重,還請你收回去,我不能要。”
“這是我在邊關的時候偶然得到的,就是想要送給你,希望你能夠收下,不然,就是白白費了我的心意。”蘇楚軒似乎沒有想到安長溪會拒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了想,安長溪將那玉簪拿在了手上,只見那玉簪通體透白,簪子的頂部竟然還雕刻着一朵芍藥花,竟是這般的巧奪天工。
不由得笑了笑,安長溪知道,蘇楚軒定然是記住了自己喜愛芍藥花的事情,說什麼偶然得到不過是託詞,這簪子想必是花了大價錢的,將簪子交給身後的雲意,安長溪道:“軒哥哥,爹爹今日正在家裡,你要去看看嗎?”
“方纔已在書房見了國公大人,這纔過來尋得你。”蘇楚軒見安長溪收下了自己送的簪子,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這簪子是他在邊關的時候,偶然得到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玉石,他知道安長溪素來喜歡芍藥,便想着送她一份禮物,便尋得了突厥的能工巧匠,自己親手設計了圖樣,這纔將這簪子打造成了這般樣子,他一直放在身上,就等着回到京都將它親手送給安長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