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之後,安長溪便隨着藍北墨一道來到了西涼城的城頭之上。
陽光正好,將整個西涼城全部籠罩在柔暖的陽光之下,綠柳已經抽出了枝條,野花也在微風的吹拂下不斷的搖動着誘人的身姿,若不是城中人煙極少,斷壁殘垣,幾乎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擡眸向着遠處看去,約莫十里開外,身着鎧甲的禁衛軍大部隊正浩浩湯湯的向前行進着,氣勢磅礴,帶着讓人無法直視的英氣在紅山綠水之間有條不紊的朝着西涼城走來。
雖然只能夠隱隱約約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但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讓西涼城之中所有的將士都爲之歡欣鼓舞。
這樣的場景讓安長溪不由得走了神,依稀記得,當時也是這樣,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裡男兒帶着笑意的離去,那樣刻骨銘心的記憶,那般豔烈耀目的紅色,在記憶的洪流之中永遠都無法抹去。
時間恍然,幾乎讓她忘記了他已經離去的事情,眼底不禁涌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也不知藍靳念在另一個世界裡,是否還能夠像曾經一樣,瀟灑而超然。
“報!”
就在這個時候,守城的侍衛急急來報,將安長溪原本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只聽身旁的男人淡淡開口:“說。”
“回王爺,蘇將軍一行已到城外三裡,是否打開城門迎接?”侍衛拱手道。
“開吧,傳令下去,三軍整裝,共同迎接蘇將軍入城。”藍北墨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了不遠處的大軍隊伍之上。
城門緩緩開啓,沉重而喑啞的聲音都帶着些歡快的節奏,大軍漸漸行進,待快要到了城門之時,藍北墨攜着安長溪的手親自來到了城門口。
翻身下馬,蘇楚軒的目光自安長溪身上悄然掠過,帶着些驚訝與激動,卻又很快被波瀾不驚所取代。
“屬下參見主帥。”蘇楚軒將手中的俘虜名單親自交給了藍北墨道。
“蘇將軍此行辛苦了,快快請起,大軍入城。”藍北墨的臉上隱約帶着些笑意,擡手接過名單虛扶了一下。
大軍入城,帶起了陣陣塵煙,西涼城之中留下的少數百姓皆是夾道迎接,場面看起來好不熱鬧。
大軍凱旋,饒是藍北墨一向清冷,今日也滿臉笑容,特意下令準備了上好的飯菜爲大軍接風洗塵,直至深夜。
雖然蘇楚軒已經擊退了突厥的西路三軍,呼也燾然那裡幾次連勝,落日城幾乎已經如同囊中取物一般,但正面戰場與東路三軍那裡卻仍舊呈現着膠着的狀態,再加上契丹與珉昌侯手中的大軍,對於禁衛軍來說,也算是不小的挑戰了。
大營之內,藍北墨正在與蘇楚軒等人探討接下來的行軍方案,已經休整了半月有餘,也是時候去日落城與呼也燾然會和了。
就在這個時候,程彬卻突然急急的跑了進來。
“王爺,方纔探子回報,突厥已經與契丹聯手,如今兩國加起來的人馬已經超過
四十五萬,甚至可能更多。”程彬的臉色很是難看,見衆人沒有說話,繼續道:“現在駐紮在城外五十里的珉昌侯大軍那裡,人數也已經有五萬。”
聽着程彬的彙報,衆人的臉色不由得都變得難看起來。
如此以來,東邊邊境處便就是突厥的十萬大軍再加上契丹的人馬,即便沒有三十萬,也會有最少二十萬,至於正面戰場,那就是三十萬人馬的兵力,而禁衛軍上下不算死傷,人數也不過二十八九萬,西涼城又不是一個優越的地方,若不能夠儘快將敵軍打敗,那麼最後鹿死誰手,將會是一個謎題。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藍北墨擰着眉頭,臉上的神情異常的嚴肅。
“王爺,眼下的情況實在是刻不容緩,大軍如今還能夠暫且抵擋一番,若是突厥那裡採取長期的拉鋸戰的話,恐怕……恐怕對我方極爲不利啊。”厲子賢道。
周圍的其他幾位將軍統領也都一一點頭,如果眼前的敵人只有突厥的話,那麼禁衛軍的勝算幾乎接近於十分,可如今……
藍北墨擡眸看了厲子賢一眼,他自然知道眼下的情況萬分危急,只是若不能夠將西涼城守下,那麼他對不起的就不僅僅是城中的百姓,還有爲了西涼城爲了他而死在這裡的藍靳念,他能夠接受自己失敗,但是他無法接受讓他失敗的地方在這裡。
“禁衛軍還能夠抵擋幾日,大軍人馬不夠,本王馬上寫急信送回京都,請求支援!”藍北墨說着,擡手便拿起了狼毫。
“這封信務必要親自交給寧將軍,再由寧將軍呈給父皇。”一直站在藍北墨身邊未曾說話的安長溪突然說道。
藍北墨聞言擡頭,就聽安長溪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如今朝堂風起雲涌,藍紀離更是氣焰囂張,若是這封信被他截獲,後果便會不堪設想。”
“屬下以爲王妃說的不錯,這封信必須親自交給聖上。”褚逸雲頗爲賞識的看了安長溪一眼,淡淡說道。
將寫好的信件裝封遞給一旁的侍衛,藍北墨道:“唐風,據你的推算,突厥大軍最快什麼時候能夠壓線至西涼城外?”
“回王爺,據如今突厥大軍所處的三個地點來看,最近的一隊人馬過來也需要三日,若是全體壓線,怕是至少還需要五日。”唐風沉聲回答道。
藍北墨皺着眉點了點頭,如果這一次西涼城失守,那麼後果……
“珉昌侯的人馬此時都在城外五十里駐紮?”安長溪眉目淡淡,收起了往日那般的平靜,十分認真的問道。
“不錯,珉昌侯手中五萬大軍,如今就在城外五十里,似乎在等待着突厥援軍的到來。”唐風道。
安長溪聞言不再說話,她雖然沒有打過仗,卻也知道眼下的形勢之嚴峻,前世未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但當初爲了藍紀離而苦心孤詣鑽研的那些兵法陣法卻還爛熟於心。
她擡頭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藍北墨,不由得咬了咬嘴脣,道:“王爺,不能夠讓表
姐和太子暴露,所以今日他們必須離開這裡,而前線,如今的情況萬分危急,若是等待着突厥援軍到來,恐怕西涼城無法守住,既是如此,倒不如我方主動出擊,先將珉昌侯拿下,然後與呼也燾然匯合,直接攻入日落成後方。”
“你帶着十萬大軍出城去破了珉昌侯人馬與呼也匯合,日落成已經拿下,後面的就容易的多,至於西涼城,有我和褚先生在你放心,我們一定能夠撐下去,即便是這幾日突厥的大軍到達,他們也無法全力迎戰,舟車勞頓,就算是士兵的體力好,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更何況,城中的十萬大軍也不是等閒之輩。”安長溪看了一眼身後的地形圖道。
西涼城位於山谷之中,地勢低緩沒有屏障,實在是易攻難守,但五十里開外的山脈就不同了,不僅地勢險要,處處都是天然的屏障,即便是不懂得行兵打仗的人也能夠很容易的取得勝利。
安長溪的話一說出口,大營之中的所有人都不禁望向了她。
不管是藍北墨是喻梓翊夫婦,就連唐風厲子賢褚逸雲等人都將目光紛紛的落在了安長溪的身上。
其實在場的人都明白,安長溪所說的,是目前爲止最好的辦法,主動出擊,珉昌侯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但是,藍北墨又怎麼可能放心讓安長溪一人留在這裡。
他擰着眉頭看她,剛要開口拒絕她的提議,安長溪又說道:“王爺,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馬上下令動身,表姐你們也現在就離開,這樣的緊要關頭,一步走錯的話,我們大家都有可能丟了性命,王爺,相信我。”
看着藍北墨一臉的猶豫,安長溪毫不猶疑的開口,在這個時刻,她不僅僅是藍北墨的妻子,她也是雲國的一分子,如果國都不復存在,又何談其他?
“長溪……”喻梓翊見安長溪如此說,不由得輕聲喊道。
“表姐,長溪很感謝你與太子殿下能夠爲了我快馬加鞭的趕過來,只是現在是突厥與雲國之間的衝突,實在不能夠將翼國牽連進來,表姐,我知道你不捨得我,放心,日後長溪一定會去翼國看你。”安長溪走到喻梓翊面前,輕輕的拉起了她的手道。
喻梓翊顯然不願就這樣離去,卻被顏厲的一個眼神阻擋:“梓翊,長溪說的不錯,國恨家仇當前,我們實在不好干涉,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動身,不要耽誤了王爺的計劃。”
“長溪……再見了。”喻梓翊無法反駁,只能夠眼含淚水看着安長溪,“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受傷了,昨日太子與雨神醫已經說好了,雨神醫以後會留在這裡,長溪,這是我們唯一能夠送你的禮物,再見了。”
“表姐,太子殿下,多謝你們,長溪無以爲報,再見了。”安長溪張了張口,卻發現此時此刻她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目送着兩人漸漸出了大營。
“好了,表姐他們走了,王爺,現在是到了你下命令的時候了。”安長溪抹去臉上的淚水,轉頭對着藍北墨嚴肅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