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營帳相隔並不遠,見藍北墨進來,藍靳念放下手中的東西又開始與他談論起了軍事,一時之間兩人睡意全無,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
營帳之外偶爾傳來巡夜的侍衛走動的聲音,在寧靜的雪夜裡顯得格外的孤寂,整個大營彷彿像是蟄伏在黑暗之中的野獸,靜靜的守在鶴州城外,似乎隨時都能給予入侵者致命的一擊。
這場三國之間的戰爭一旦結束,禁衛軍便可直接越關而入,將原屬於雲國的關外四城全部收入囊中,屆時無論是突厥還是契丹,都必須拜服在雲國的腳下。
眼下京都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放在了邊關戰事之上,確切的說是放在了藍北墨與藍靳唸的身上,自藍北墨提出撤藩以來,便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無論戰役贏否,朝中勢力都會有一個全新的洗牌,而所有的變動定然都依附於這場戰事。
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部署策略,藍北墨眼中含有一絲趣味的微笑,此次的戰爭貌似要比幾年前任何一次都要有趣。
成王敗寇,他早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餘下便是如何去將心中所想化爲現實的問題。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他與藍靳念同時向外看去,門簾一動,安若義走進來帶進了幾朵殘雪,臉上是一片焦急的神色。
“怎麼了?”藍北墨見他這般,自然明白定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急忙起身問道。
安若義顧不得擦掉臉上的雪水急急道:“兩位王爺,方纔前線來報,趙子初已經整兵向着鶴州過來。”
聞言,藍北墨眸光一沉,肅然說道:“果然動了,唐風晚上的時候已經帶領先鋒軍去了,蘇將軍可回來了?”
“蘇將軍還未回來,不過想必也快到了。”安若義道。
“好,傳令下去,半刻鐘之後營前集合。”藍北墨點了點頭道:“七弟,你先率百名弟兄恆河渡探路。”
“是,大帥!”藍靳念戰袍加身,一臉從容。
蘇楚軒午前已經接到了命令要他入夜時分趕回鶴州大營,與突厥短暫的交鋒之後,他便將前線的事務交給了副將處理,他則快馬加鞭的趕回了大營。
馬蹄聲起,在安靜的雪夜之中,駕着馬穿越過恆河渡陡峭的山路,在厚厚的積雪之上飛奔前行,望着前面的羊腸山路,蘇楚軒微微笑了笑,看來不出一刻鐘他就能夠趕回大營與主力軍匯合。
大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清亮的月光傾瀉而下,將山間的白雪映的閃閃發亮,帶着一種京都城從未有過的粗狂的美感映入眼簾。
這樣的雪夜之中馬蹄聲似乎顯得異常的突兀,他勒馬停了一會兒,薄脣微冷,如此安靜的夜裡所有細微的聲音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除了他的馬蹄聲之外,他聽到了另外的馬聲,甚至還夾雜着刀劍摩擦與三兩句談話的聲音。
恆河渡依山傍水,雪水夾雜着冰凌撞着一旁的山脈,一陣一陣的掩蓋着這不正常的聲音,遠處鶴州大營的點點燈火已經能夠看到,而後方,也隱約透出了些許細微的亮光。
眼下只有蘇楚軒一人,他立刻躲在一方山石之後看去,山間
人影晃動,燈火交織,已經有大隊的人馬向前行進,在這安靜的夜色裡悄無聲息的散發出了一種即將要爆發征戰的騰騰殺氣。
目光陡然一沉,蘇楚軒勒馬飛快的閃過,此時他已經顧不得身後的人會不會發現他,快馬加鞭的就向着大營行去。
而此時,藍靳念也帶着百名精銳先行趕了過來,行至恆河渡前面的山路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向前一望,果然是蘇楚軒的身影。
“七王爺,快,趙子初率兵在恆河渡過來似乎要偷襲我軍!”蘇楚軒見來人是藍靳念,大聲喊道。
身後的一隊自然早已經發現蘇楚軒的身影,在說話間空中已然傳來了破空的聲音,無數道羽箭徑直射向了他。
“小心身後!”藍靳念急忙提醒道,自腰間抽出了長劍,擡手迎上了迎面而來的箭矢,那羽箭瞬間被利刃劈成了兩半,頹然跌落進了雪地之中:“人手不夠,蘇將軍你速回大營調兵過來!”
蘇楚軒見身後幾隊人馬接踵而至,心知情況緊急,也顧不得多說什麼,雙腳在馬背上用力一夾,像是一道閃電一般很快奔向了鶴州軍營。
“阻擋他們前進!不得放任何人過了恆河渡!”藍靳念看着不遠處浩浩湯湯的人馬對着身後大聲命令道。
幸而此時大批的軍隊還未曾全部進入恆河渡,百名精銳浴血奮戰,生生的將趙子初的人馬阻擋在了恆河渡之中。
藍北墨手中的長劍未曾停歇過一刻,反射出白雪茫茫,上下翻飛,每有敵軍逢迎,自然被他手起刀落的斬殺,猩紅色的血跡染紅了長劍,沾染了戰袍,他的周身散發着一種無人能夠接近的氣勢,所向無敵。
冷箭頻頻射過來,百名禁衛軍幾乎人人都已經中箭,但並沒有一人退縮,血肉之軀在這個時候像是一堵堅硬的圍牆,無人能夠突破。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振奮人心的喊殺聲,藍北墨與蘇楚軒帶領着兩萬禁衛軍像是潮水一般快步行進,直接插進了敵軍的隊伍之中。
身邊長槍抵擋了幾道羽箭,藍靳念轉頭看去,便見藍北墨手持長槍凌空而起,黑暗之中異常的奪目。
“二哥!”
“後退!”藍北墨沉聲道,手中的動作卻並未停止。
藍靳念此時方要鬆懈,卻見一點寒光直直的朝着藍北墨而來,駭然驚訝,想都沒有想的飛身撲向了他的身後,冰冷的箭矢一下刺進了他的左臂之上。
“七弟!”藍北墨不由得一震,大怒之下連連斬殺了數十人,“你先回去,快走!這裡有我與蘇將軍。”
藍靳念似乎並不在意肩上的羽箭,一臉固執的不想離開,奈何藍北墨的眼神太過寒冷,想了想還是在幾名禁衛軍的掩護下朝着大營飛馳而去。
大年初五,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禁衛軍卻勢如破竹,直擋恆河渡。
趙子初叛軍還未來得及穩下腳步就被禁衛軍阻擊成爲兩截斷軍,終於是潰不成軍,在這寒冷的山間一一被斬殺。
晨光微亮,趙子初叛軍損失慘重,爲了活命,趙子初棄了臨潼關敗走鶴州臨城燕州,而一直沒有上陣的唐風在此次的戰役之中乘勝追擊,終
於將趙子初斬殺,至此,珉昌侯在臨潼關的勢力幾乎全軍覆沒。
捷報頻傳,安長溪自大軍出征之後便沒了睡意,不想半路時藍靳念負傷而歸,爲他處理好傷勢煎好藥之後,藍北墨與蘇楚軒也帶領着兩萬人馬趕回了大營。
“果然,二哥的速度就是比我快。”藍靳念看着已經被安長溪包紮好的傷口,頗爲自嘲的笑了笑。
將煎好的藥遞給了他,安長溪白了他一眼道:“若是我說,你比你二哥還要強的多,帶傷出征又添新傷,有幾個主帥像你這樣身先士卒。”
聽着安長溪略帶責怪的話語,藍靳念不由得撓了撓頭,當初他可是親口答應了她一定會平安,誰知不過幾日就帶上了新傷,還真是有些說不過去。
“你先好好休息,這陣子怕是又沒辦法穿戰甲了,我過去看看他們。”安長溪見他一臉委屈的模樣也不再多說什麼,微微一笑道。
“長溪,我同你一起去,這點傷無所謂。”藍靳念急忙喝光了碗裡的藥水,起身跟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進了主帥營帳,藍北墨正與蘇楚軒探討下一步的計劃,見她們二人進來紛紛停止了交談。
蘇楚軒的目光落在了安長溪的身上,見她仍是一身玉白色的長袍,外罩一件厚重的貂皮披風,整個人像是自雪山走出來的仙女一般異常的高貴典雅。
見蘇楚軒一直看着她,安長溪也不扭捏,笑笑道:“軒哥哥,好久不見,你看起來清瘦了些許。”
“見過王妃。”雖然安長溪口中還叫着以往的稱謂,但蘇楚軒卻是對她行了一禮,如今的她早已經不再是他身邊的小丫頭,而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蘇將軍無須多禮了,方纔你我談論的事情便也同他們說說,聽聽他們的建議吧。”藍北墨見安長溪臉上閃過了一抹異樣,不由得說道。
“是王爺。”
將桌上的長杆拿了起來,藍北墨的目光落在了地形圖之上,在燕州處重重的敲了敲:“如今珉昌侯已經反了,臨潼關這頭趙子初陣亡他沒了指望,下一步他的計劃定然是去找燕州黎廣。”
“黎廣?”安長溪不禁低聲道。
“不錯,燕州黎廣乃是蓉城人士,出身低微,曾經在京都任職兵部侍郎,後來被皇上封爲了驍勇將軍,深受皇上的喜愛,這才被派至燕州鎮守,當初也是因爲墨王才能夠有如此的成績。”蘇楚軒點了點頭介紹道,“只不過近年來他與珉昌侯十分親密,怕也是要反了。”
“黎廣不足爲懼,本王自有辦法。”藍北墨脣角一勾,露出了一個十分自信的笑容。
見他們三人相談甚歡,安長溪悄聲退了出去,直接走向了營中的廚房,這幾日本該是在家中歡度新年的日子,可他們卻還要爲了國家的安危而戰。
當三人剛剛談論完事情,就見安長溪端着飯菜走了進來:“今日是正月初六,雖然年已經過了,不過爲了慶祝首戰大捷,一起吃點吧,手藝不好你們不要笑話我。”
三人相視一笑,此時早已經沒了任何的地位等級,有的便是兄弟之情,朋友之誼,舉杯同祝,爲了戰事告捷,也爲了四人之間永遠也不會磨滅的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