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下午的燥熱減退了幾許,蟬鳴聲也漸漸消失,夕陽西下,映的樓下的鏡湖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叫賣聲絡繹不絕,卻一點也不惹人煩躁。
“姐姐,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嫁與離王?”寧悠然雖不知道皇后下了懿旨的事情,但是以往安長溪與離王交好,很多小姐少爺倒是都略有耳聞。
白了她一眼,安長溪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上了眼睛淡淡說道:“誰說我要嫁給他了?日後我要嫁的,必定是這世上真心愛護我的男人,悠然,你也一樣,日後定是要找一個真心待你的男子。
“莫不是你同離王鬧了彆扭了?”寧悠然有些吃驚,前幾次這般詢問,安長溪都會笑馬塔然後默然承認,怎麼今天倒是變成了這番說辭?
安長溪淡淡一笑,不再說話,吃了幾隻雲梅,口中皆是梅子的清香,遠遠看向窗外,一個高大欣長的身影便映入了眼簾。
面色寡淡輕柔,身後跟着的藍靳念卻是一直眉飛色舞的在說着什麼,像是察覺到了些許目光,藍北墨擡頭望去,安長溪急忙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
“下面,墨王爺和念王爺都在。”安長溪對着寧悠然說道。
“是嗎?如此巧合,倒是不如將他們叫上來也嚐嚐這羊肉好了。”寧悠然的姑母便是當今的寧貴妃,也就是藍北墨和藍靳唸的母親,她自幼便同這二人一起長大,甚是親近。
“叫上來之後,便只有我這一個外人,你們若是聯手欺負我,我倒是沒法了。”安長溪白了寧悠然一眼道。
“以往你就同二哥七哥甚少交流,這不是給你們個熟悉彼此的機會嘛。”寧悠然眼帶笑意,對着窗就喊了起來:“二哥七哥,你們快些上來。”
聽到聲音,藍北墨同藍靳念一起擡頭,便看見寧悠然已然將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子。
“然妹妹,你在這啊?”藍靳念看見寧悠然,臉上帶着興奮的笑意,“等着,我和二哥馬上就上去。”
拉着藍北墨上了樓,才發現廳中還坐着一位翩翩公子,安長溪起身擡頭,這才被藍靳念認了出來。
看着面前站着的藍北墨,今日一身雲色長衫紫綬緩帶,雲淡風輕的俊美面龐白皙如玉,渾身一股寡淡的儒雅氣質,極其安靜的站在藍靳念身旁,那一雙幽深深沉的眸子,似乎可以包容了所有的情緒,喜怒哀樂到了這裡都一晃虛無,教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而對面的藍北墨此時也在打量着安長溪,她身穿着水藍色的青衫,頭髮完成男子的髮髻,翩若驚鴻,清逸風流,今日的臉也沒有塗黑,若是不認識她,倒還真覺得面前是個俊俏的公子哥。
“參見兩位王爺。”安長溪對着二人一抱拳,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俠氣。
“這位俊俏的公子,今日怎生沒有把臉塗黑了?不知道你同我妹妹可有什麼事情?”藍靳念帶着笑意朗聲問道。
面對這個王爺,安長溪實在無語,只得白了他一眼,也不開口。
見自己的哥哥吃了個啞巴虧自討沒趣,寧悠然不禁笑道:“飯菜都已經涼了,叫着小二再來些。”
“如此也好
,方纔我還同二哥抱怨,陪他去文墨閣賞了大半天書畫,他竟不開口請我吃飯。”藍靳念坐了下來,倒了杯茶說道。
一杯茶下肚,藍靳念本來待着笑容的臉色突然一變,皺着眉頭看着安長溪道:“這茶,你是不是下毒了?怎麼這麼苦?”
翻了個白眼,安長溪被藍靳念說的真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給了他一記眼刀這才說道:“我可不敢下毒,這茶乃是蜀山烏雲針,本就是解油膩去火氣的茶,你方纔覺得它太苦,定是你火氣太大了。”
“蜀山烏雲針,雖不是多麼名貴的茶,卻是有着極佳的藥用價值,七弟,你這纔是孤陋寡聞了。”藍北墨淡淡說道,他倒是沒有想到安長溪竟然還知道蜀山烏雲針的作用,心中不禁對她更是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幾人叫着小二又多要了些吃食,看着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美食,藍靳念同寧悠然便開始大快朵頤了起來。
無奈的搖了搖頭,藍北墨無奈的說道:“母妃平日裡便叫你注意些,你倒是不往心裡去。”
沒有想到藍北墨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安長溪不禁又開始打量起了他,這個恍若謫仙一般的男人,不論前生還是今世,都給自己一種看不透猜不到的感覺,說是他隱藏吧,卻又看不出來他到底在隱藏什麼,若說他就這般安靜隨意,倒也說不通,似乎幾年前,他也馳騁沙場,讓敵國繳械投降。
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但是安長溪的面色卻是一直沒有改變,淺淺喝了口茶,轉過頭對着寧悠然說道:“悠然,時候不早了,我想我也該走了。”
“等等,”藍靳念纔將口中的羊肉吞嚥下去,便急忙攔住了她說道:“我今日在宮裡,聽說皇后下了懿旨,要將你指婚給大哥?三月之後就要成婚了啊。”
“什麼?”未等安長溪開口,寧悠然的聲音便一下子炸在了藍靳唸的耳邊。
“不錯,是有此事,不過……嫁給離王,長溪並沒有這個想法。”安長溪淡淡一笑,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異樣。
擦了擦嘴,藍靳念皺着眉頭說道:“如今懿旨以下,過不了幾天,就會滿城皆知,你豈有不嫁的道理?”
藍靳念仔細的看着安長溪的神色,她的臉上衣服坦蕩,沒有一絲的羞赧和遮掩,看起來倒真的是對藍紀離沒有任何的旖旎心思,只是往日裡他們兩人的關係那麼親近,怎麼突然之間她卻變了心思?
聽了此話,安長溪斂眉而坐,並未開口,退婚,倒是並不會讓人說什麼,只是,她若請求退婚,便是拂了皇家的臉面,想必日後,也沒有人再願意娶她了吧。
“你對大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藍靳念放下筷子,試探着問道。
聞言,安長溪不由得笑了笑,誤會?怎麼可能,只是她早已經將那個男人的一切看透了罷了,翩翩如玉的僞裝怎麼都掩飾不住他的狼子野心,她又怎麼會再去重蹈覆轍一次!
“怎麼會,只是覺得離王高高在上,是天之驕子,我知道離王妃的身份有多高貴,我纔不願去攀龍附鳳。”安長溪淡淡的說道。
“若是真心不願,退婚倒也無礙,或是先找個理由拖延一下。”
就在藍靳念有些驚愕的時候,藍北墨那飄然的聲音便在廳子之中響起,倒是讓安長溪有幾分愕然。
“二哥哥,溪姐姐要是退婚,以後誰還敢娶她?難道你要娶了姐姐不成嗎。”寧悠然聽了這話,也放下了筷子,眼睛緊緊的盯着藍北墨,似乎在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然而藍北墨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後便又恢復成了那副清心淡然的樣子,似乎不想再開口多說什麼。
一直等着藍北墨開口的寧悠然看了他半天,也沒有等到他的下文,不禁嘟囔道:“二哥哥向來這樣,說話都只說一半。”
被寧悠然這樣一說,藍北墨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手中的摺扇輕輕的敲在了她的頭上,開口道:“你這丫頭!”
似乎在安長溪的印象之中,這個逍遙的王爺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即便掛着這笑容,也都是帶着一縷疏離之感,雖然面上隨和,但是藍北墨的心思,卻是沒有人能夠猜得透。看着此刻露出一抹無奈笑容的他,安長溪心中不由得對他起了極大的好奇心,方纔他也說找個理由拖延一下,如今看來也只能夠這樣。
“好了,悠然,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不然將軍又要說你了,兩位王爺,長溪這就告辭了。”說着,對着面前的兩個人雙拳一抱,就緩緩走了出去。
看着安長溪的背影,寧悠然不禁撅起了小嘴,面上一副心塞的神色說道:“才一月多不見溪姐姐怎麼性子都轉了大半了。”
“人家這叫知書達理,你看看你,倒也該學學了。”藍靳念敲着寧悠然的頭,輕笑着打趣道。
將藍靳念手中的摺扇搶了過來,寧悠然仰着頭,一副野蠻的樣子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兩個,護送我回家。”
雖說君臣有別,但是在私底下,藍北墨和藍靳念都十分憐愛這個妹妹,寧貴妃孃家便只有寧悠然一個獨女,其餘皆是男丁,因此,寧悠然便也就成了寧家的寶貝,自幼便就是備受寵愛。
蘭院之中,安長溪此時正在喻蘭的房中,桌上放着三碗清淡的蓮子桂花羮,一旁還佐着些開胃的小菜和點心。
“溪兒,怎麼從前幾日皇后下了懿旨賜婚,你便總是走神?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喻蘭將面前的芙蓉海棠糕放到了安長溪面前,輕聲詢問道。
拿起玉筷,安長溪露出了一個十分明媚的笑容道:“孃親多慮了,女兒沒有事情。”
“你們快些吃飯吧,老夫要先去上朝了,溪兒,好好陪你母親待會兒,切莫總是亂跑。”安國公雖然面上有些嚴肅的看着安長溪,但是語氣之中的慈愛,卻是表露無疑。
“是啦是啦爹爹,您放心去吧,女兒陪着孃親便是。”安長溪喝了一口香氣四溢的桂花羮,俏皮的說道。
待安國公走後,安長溪的臉上又恢復到了那會出神的樣子,落在喻蘭的眼裡,讓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溪兒,有話便說出來,有孃親在呢。”喻蘭輕輕撫摸着安長溪的頭,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眼皮微微一動,安長溪看着喻蘭的目光有些閃動,良久纔開口說道:“孃親,我不願……我不要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