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七月初十,乃是宮中一年一度的年中盛宴,一來是爲了慶祝雲國百年以來的固若金湯,二來則是祈求今年能夠風調雨順,收成大增。
這日一早,安長溪便早早的被雲意叫了起來,因爲是宮宴,所以很是隆重,不僅是穿着要注意,就連妝容都要精心的梳洗一番。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雲意和紅綢兩個人忙活才終於化完了妝,安長溪起身,看着鏡子之中的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一頭簡單的飛仙髻,其中只簪了一根精美華貴的白玉步搖,素雅而又不失高貴,配着輕掃的胭脂,恍若九天之外的仙女一般,周身流動着高貴清冷的氣質,帶着一絲不可輕易靠近的感覺。
一身靜雅的雲色長裙,手腕處和領口皆是用金線修成了雲紋,外罩一件輕薄的淺藍色紗衣,腰間一條深藍色緞帶點綴其間,裙襬之上用細細的銀線勾勒出幾朵含苞待放的芍藥花,點點的光芒在清晨的陽光之下顯得十分的耀眼。
帶着雲意和紅綢兩人就向着蘭院走去,此時安國公已經先行去了,而女眷通常都是要晚一些,今日便是由喻蘭帶着安長幽她們兩個人一同前去。
在蘭院等候了一陣之後,母女二人便走向了門口,安長幽早早的就等在了那裡,見喻蘭和安長溪出來,微微施了一禮道:“母親,姐姐。”
安長溪的目光落在了安長幽的身上,今日她穿了一件粉藍色的長裙,顏色並不突出,很是符合她的身份,頭上只是簡單的梳了一個髮髻,連簪子都沒有,只有幾朵小小的白玉花朵點綴着,看起來倒是十分的簡樸。
“我們走吧。”喻蘭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安長幽的穿着,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作爲一個庶女,就該時刻的記着自己的身份,無論何時都不能夠逾越。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着,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才終於停在了宮門口,此時宮門口已經有了很多的馬車,大部分都是各位官員的家眷。
下了馬車,便又專門接引的太監印着幾人前往設宴的鳴瀾殿走去,已經有一陣子沒有進宮,看着蒼翠而碧綠的高大垂柳,安長溪只覺得時間過的真是飛快。
進了鳴瀾殿,這才發現,很多的人已經入了席,安長溪四處看了看,在看見寧悠然和喻梓翊的時候不由得對着她們微笑着點了點頭。
剛一落座,各家的男子便也都從偏殿走了進來,偌大的鳴瀾殿此時人聲鼎沸,衆人都在等着宴會開始。
雖然人已經幾近到齊,但是宴會還是要等待一個多時辰之後才能正式開始,衆人便也不拘着,三三兩兩的開始低聲交談了起來。
因爲身份的關係,安長溪並沒有與喻蘭坐在一起,反而是坐在了凝月公主的下方,而一旁便是離王妃秦如妍。
看着安長溪淡雅的穿着,秦如妍不由得笑了笑,端着茶水走到了她的身邊道:“郡主今日穿的倒是素氣,不過還真是極美的。”
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冷冷的看着站在眼前的秦如妍,安長溪淡淡道:“王妃這話倒是折煞我了,王妃纔是真正的天香國色,豈
是我等能夠比的起的?”
凝月公主見安長溪話裡話外都不願同秦如妍交談,臉上一笑,拉住安長溪的手道:“這陣子少有見到你,你也不知道來宮中找我,整日的我可是悶得很呢。”
沒有想到凝月公主會在這個時候插嘴,秦如妍心中有些不高興,卻又礙着面子不好發作,端着茶杯看着兩人不時的交談,忽然想到了皇后在宴會開始之前交代給她的事情,看着茶杯之中濃郁的茶水,她咬了咬牙,腳下一用力,故意跌了下去。
“啊……”秦如妍一聲慘叫,整個人便撲向了安長溪,手中的茶杯更是倒了下去,滿滿一杯的茶水整個潑到了安長溪的身上。
“大嫂這是做什麼!”凝月公主一臉不悅的看着秦如妍,雖然口中是叫着大嫂,可是她的臉上卻是帶着無數的責備。
慌忙的站了起來,秦如妍一臉歉意的看着安長溪道:“郡主,我不是故意的,誒呀,髒了郡主的衣裙真是罪過了。”
冷冷的看着秦如妍自顧自的演戲,安長溪眼中精光綻放,隨後擺了擺手道:“無妨,王妃沒事就好。”
“怎麼會無妨呢,不過一個時辰就宮宴就要開始了,若是被皇上見了郡主身着帶有污漬的衣裙可是大不敬呢,這樣,我帶着郡主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吧。”秦如妍說着就上前去拉住了安長溪的手臂。
“大嫂不要費心了,我帶着長溪去吧。”凝月公主見秦如妍一臉獻殷勤的樣子就心中不滿,聲音冰冷的說道。
轉了轉眼珠,秦如妍笑着道:“公主怎能在這個時候離場呢?更何況王爺在宮中的住處比公主的凝翠宮要近得多,郡主的衣服又是因爲我才髒了,還是由我帶着郡主去換衣服,也當做是將功折罪了。”
看着秦如妍說的頭頭是道,安長溪不由得挑了挑眉,看來秦如妍定是又起了什麼幺蛾子,既然她都設計好了,那麼她就陪着她去玩玩!
“公主,您就在這裡等等我吧,我去去就來。”安長溪給凝月公主遞過去了一個安定的眼神,隨後便跟着秦如妍自後方的偏門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兩人便在宮中藍紀離的住處停了下來,秦如妍引着安長溪走了進去,在內殿準備好了衣物這才讓她過去換。
走進內殿,安長溪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看着殿中熟悉的擺設,不由得低頭自嘲般的笑了笑,這個地方,曾是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每個角落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桌案上擺着一方青石硯臺,幾張燙金色的宣紙鋪在案上,在陽光的照耀下不時的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扭頭一看,牀鋪上果然準備好了一套衣服,淺淺的紫金色,雖然有些深沉,不過倒也不算老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腰帶中間果然已經凝結了大片的茶漬,看起來十分的不雅觀。
伸手將牀上的衣服拿了起來,裙襬之上大片大片的牡丹花一下讓她僵在了原地!怪不得秦如妍會那般殷勤的拉着她來換衣服,竟然是在這裡等着她。
牡丹本是花中之王,又是雍容華貴的象徵,普天之下只有皇后一人能夠在衣裙
之上採用這種大片的花紋。
前世的時候,皇上頗爲寵愛的梅妃就是因爲用錯了花樣導致皇后發怒,最終慘死在了冷宮之中,可想而知,秦如妍的心思是何其的歹毒!
若是她真的在宮宴之上穿了這件衣服,定然會成爲衆矢之的,到時候即便是有太后護着,她大不敬的罪名也是不能夠被抹去的。
若是在前世,說不定她真的就會穿上,可是如今,她早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安長溪,想要用這樣的伎倆去害她,秦如妍還嫩了點。
憑藉着前世對這宮殿的記憶,安長溪很快在牀頭的抽屜之中找到了針線,用剪子將牡丹花剪了幾朵花瓣之後,用金色的線在其上面縫製了十幾根花蕊,又用與牡丹花同色的線在花瓣底下勾勒出了褶皺的形狀,最後用綠色的線繡成葉子巧妙的將原本的痕跡遮蓋住,一朵芍藥花就這樣出現在了裙襬之上。
其餘的四朵花也用了同樣的辦法,不過一刻鐘安長溪就將牡丹花巧妙的改成了芍藥花,遠遠看去絲毫都看不出來有任何改動的痕跡。
很快將衣服穿好,走出內殿,就見秦如妍還老老實實的坐在桌前等着,安長溪走向她淡淡說道:“王妃,我換好了,多謝王妃了。”
“郡主只要不怪罪我魯莽就好。”秦如妍擺了擺手,見她果真穿上了皇后特意準備的衣服,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鳴瀾殿候着吧,遲到了就不好了。”
“也好,我們走吧。”安長溪點點頭,若是旁人見了這樣的場景,定然不會想到這兩人私底下的官司。
走進鳴瀾殿,剛剛坐下沒多久,太后與軒帝皇后便一同走進了殿中,沿着明黃色緞子鋪就的地毯一步一步走向了殿中的最高處。
在經過安長溪所坐的席位之時,不知爲何,她總覺得皇后看她的眼神有些說不出來的異樣,聯想到方纔這衣服之上的牡丹花,她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這件事情,秦如妍不過是個先行軍,真正的幕後主使是皇后。
心中冷然,安長溪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誰知就是這一動,皇后的目光突然凌厲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長溪,你這件衣服是哪裡來的?”皇后不再前行,而是停在了她的面前,語氣聽起來雖然很是柔和,但是安長溪卻是屏住了呼吸。
緩緩起身,安長溪先是行了一禮,隨後才說道:“回皇后娘娘,是方纔臣女的衣服不小心弄髒了,這纔去換了一件,不知娘娘可有什麼事情。”
“好,很好,很好,你還不跪下?”皇后盯着她的裙襬,一臉陰鷙的說道:“你可知道,這裙襬之上的花是什麼花?”
聽了皇后的話,不僅是安國公和喻蘭,大殿之中的人目光都紛紛的看向了安長溪,就連太后和軒帝都不由得望着她的裙襬出神。
微微眯了眯眼,安長溪心中冷笑,果然,這件事情真正的主謀並不是秦如妍,而是面前的這個所謂的一國之母,看來她們兩人聯手,這是很顯然想讓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然後再給她安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到時候誰也不能夠保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