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日,天氣就已經開始更加的燥熱起來,卷着微醺的熱風席捲着京都上下,繁複豔麗的花朵散發着淡雅的響起感染了國公府的氣息。
這日一早,本想着去看看兩個弟弟的安長溪還未走到蘭院就見府中的丫鬟婆子們都匆匆的跑向了桐院。
腦中不由得疑惑,雖然七姨娘的肚子已經挺出了很久,可是不過才八個月,應該還不會生產,不過看着這些人行色匆匆的樣子,安長溪還是有些不放心,跟着就走去了桐院。
剛一邁入大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便傳了進來,心中暗叫道不好,加快了腳步急忙走進了內室。
此時喻蘭已經到了,正眉頭緊鎖的與穩婆談話,似乎談話有些讓人不太滿意,喻蘭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身旁的三姨娘和四姨娘臉色也很是不好,安長幽站在三姨娘身旁,看見她來微微的點了點頭,只是卻沒有見到安長吟的身影。
見安長溪進來,喻蘭急忙說道:“溪兒,你七姨娘不知何故突然就開始肚子疼,一直在流血,穩婆這裡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你去看看吧。”
“孃親不要着急,我現在就去。”安長溪腦中思緒飛轉,雖然當時七姨娘喝了些對身子不好的東西,但是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即便是副作用也早該消失,而且這陣子只要一有時間便會過來爲她診脈,脈象倒也正常,並沒有什麼異樣。
“我先去看看,孃親,您先叫着人去請何大夫過來。”目光微沉,安長溪的聲音十分的嚴肅。
“何大夫進宮爲寧貴妃診脈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張大夫家中有事,去請別的大夫也來不及了,溪兒你還是先去看看吧。”喻蘭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快步走到七姨娘身邊,這才發現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人更是昏迷過去沒有了絲毫的響動,纖細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虛弱的脈象讓安長溪心中一驚。
“穩婆,如今姨娘的身子太過虛弱,不能夠生產,可是也不能夠拖下去,除了用蔘湯吊命之外可還有什麼別的法子?”安長溪對這一方面並不是十分的熟悉,也沒有特別的去看過有關的醫書,此時也是如熱鍋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團團亂轉。
那穩婆瞧着安長溪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大小姐啊,老婆子也只有這個辦法,而且姨娘的狀態太不好了,如果不現在用蔘湯吊着,怕是就連孩子都保不住了,大小姐還是快些做個決斷吧。”
咬了咬牙,安長溪急忙走出了內室,就瞧見安國公已經到了,急忙道:“爹爹孃親,如今姨娘的情況太不穩妥,若是不用蔘湯怕是兩個人都保不住,如果用了蔘湯倒是能夠讓孩子平安降生,只是七姨娘就……”
“去拿蔘湯過來。”安國公擰着眉思慮了一會兒,終於做出了決斷,對於七姨娘他本就沒什麼感情,但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他的骨肉,血濃於
水,他能夠捨棄一個不愛的女子,可是卻不能夠捨棄自己的孩子。
安長溪咬着脣點了點頭,不多時餘嬤嬤便端着蔘湯走了進來,接過蔘湯,轉頭看了安國公和喻蘭一眼,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並不滾燙的蔘湯端在手裡,安長溪只覺得有千斤萬斤的沉重,淡淡的人蔘味道彌散在鼻尖,走到七姨娘的面前,將蔘湯遞給了穩婆。
其實在她去詢問之前,她就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果,無論是對於安國公還是喻蘭,他們最終在乎的只是七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只要孩子平安,就算是她死了也沒有關係。
這就是人性,若是放在前世,說不定她還會十分的氣憤,只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讓她看的更加的明白了,所謂的人性就是這樣殘忍,她早已經不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爛好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沒有了任何的怒意。
手中的毛筆上上下下的寫着,一張溫補的藥方便就出來了,將藥方晾乾,遞給了一個小丫鬟,心中也在打鼓,雖然是喝了蔘湯,但也不代表着七姨娘一定會死,喝了藥之後說不定還能夠撐一段時間。
她的手緊緊的抓住牀褥,滿臉的汗水早已經打溼了身下的牀單,黑色的髮絲糾纏在一起貼在臉上,看起來就知道她此刻定是十分的難受。
很快小丫鬟便端着藥走了進來,餵了七姨娘喝下之後,她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
產房之中的場景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混雜着濃烈的生死交織的味道讓她很是難受,秀眉擰在一起,不停的觀察着七姨娘的神態。
一旁的餘嬤嬤看着安長溪的面容,感受着她身上散發出的淡定和從容,不由自主的對她產生了強烈的信任。
因爲疼痛和不斷的用力,七姨娘開始不停的哼叫了起來,那種劇烈而又急又厲的聲音讓人只想捂住耳朵,就在安長溪暗暗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七姨娘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怎麼回事?”安長溪急忙走到牀邊,看着七姨娘蒼白的臉色不由得開始着急起來,孩子還沒有出來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那就是一屍兩命了。
“不是啊,大小姐,姨娘雪崩了啊。”穩婆的雙手已經沾滿的血,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先把剩下的蔘湯給她灌下去!”當機立斷沒有任何的時間讓她糾結,看着剩下的半碗蔘湯緩緩灌入了她的口中,安長溪的心也跟着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幾個婆子進進出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在她的眼前走過,大紅色的錦被此時異常的刺眼,看着七姨娘又恢復了些意識,安長溪低頭伏在她的耳邊道:“七姨娘,加把勁兒,孩子就要出來了。”
“長溪,我就這樣叫你吧,以前的那件事情是我的錯,可是你還是原諒了我,我多謝你,我知道我命不久矣了,但是孩子……孩子要是能夠平安降生,
我求你……求你好好對他,好不好。”七姨娘的聲音虛弱的已經有些聽不清,可是她的臉上還是帶着一絲的笑容。
心中酸澀,強忍住要滑落而出的淚水,安長溪重重的點了點頭,還是沒能忍住一滴淚滑落在了七姨娘的臉上:“我答應你。”
七姨娘嘆了一口氣,臉上帶上了滿足的笑容道:“長溪,多謝你了,來世我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你。”
“七姨娘……”安長溪緊緊握着她的手,不住的點頭。
終於,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在滿是血腥味的房中,穩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道:“大小姐,出來了,是個健康的小少爺!”
手中七姨娘的手漸漸的失了力氣,最後緩緩的滑落了下去,看着她緊閉的雙眼,安長溪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滑落了下來,是她親手將她送上了不歸路,那碗蔘湯是她親手端進來的,也是她讓人灌下去的,看着還褶皺着的小寶寶,安長溪仰頭閉上了眼睛。
然而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外室的聲音就已經清清楚楚的傳了進來。
“老爺夫人,七姨娘去了,本來七姨娘還好好的,是喝了郡主的那碗藥之後才血崩了,七姨娘本來是不該死的啊。”
聞言,壓抑住心中的悲憤,安長溪快步的走了出去,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玉潔冷冷的說道:“你說什麼?”
玉潔被安長溪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虛,索性不再看她,繼續哭訴道:“老爺夫人,奴婢說的是真的,沒有半句虛假啊。”
“你不要胡說,郡主當着我們那麼多人開的藥,又怎麼會有什麼問題。”餘嬤嬤冷着臉看着玉潔,就單單憑着這幾個月來安長溪每日都過來爲七姨娘診脈她也絕對不可能害人,更何況,安長溪是什麼人,府中上下都很清楚,絕對不會故意去下藥害人!
“餘嬤嬤,我沒有胡說,七姨娘若不是喝了郡主的藥,怎麼可能血崩?定然是藥有問題啊,七姨娘不能夠活下來,這孩子定然就是夫人養着,郡主爲了鞏固夫人的地位,怎麼沒有下藥的可能?”玉潔倒是很是聰明,並沒有一直說七姨娘的問題,反倒是將事情巧妙的與喻蘭的地位聯繫了起來。
安國公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自然相信安長溪不會這樣做,可是那藥確實是出自她的手裡,不由得心中一沉,看向安長溪道:“溪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長溪聞言微微一笑,帶着一點的諷刺和嘲弄道:“爹爹,女兒所開的藥的確是沒有任何問題,完全是按照書上的房子寫的。”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很是清脆,字字清晰,不帶任何的感情和猶豫,也沒有任何的心虛,眼中帶着堅定的光芒,看在安國公的眼中,讓他更加確信,這件事情定是與她無關,更何況,這段日子她對七姨娘如何府中的人也是有目共睹,如果真的想要害她,何苦非要等到這個時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