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遠宏稍稍想了想,當下上前一步,衝着戀竹拱手道:“林姑娘,付某愚鈍,不知姑娘這是意欲何爲?”
到底還是有所顧忌,即使已經被侄兒的舉動弄得心煩意亂,仍然是有所收斂,儘量是沒有口出惡言。
其實他真是想多了,這會兒無論他是惡言相向還是好言以對,都改變不了他在戀竹一行人心中已經既定的形象。
“付前輩,打擾了,我們確實是不請自來,不過,我想付前輩現在應該有更急着處理的事情吧?”戀竹笑呵呵說道,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個不速之客,還意有所指地將視線瞥向付天遠。
付遠宏眉頭一皺,確實侄兒的事是他當前的心頭大事,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不急着解決這些人,只是一轉頭對上侄兒的視線,當即有些不自然地挪開。
戀竹站在旁邊看着他們的舉動,心底暗暗發笑,這人似乎還沒有壞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否則也不會一副不敢面對侄兒的表情。
“二叔……”付天遠接收到戀竹看過來的眼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個結論,便是又轉向二叔開口說道。
“天遠,此事無須再提,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快走吧。”付遠宏眉頭一皺,直接截斷了自個兒侄兒的話。
“二叔,你真的如此不顧情義?”付天遠從來不是如此不肯罷休的人,甚至性子有些散淡,很多事在他看來是可有可無的,可今天卻是出奇的固執,只因這事情事關他兩個最在意的人,他不到最後絕不願二叔走上不歸路,也定然不會放心將自己的弟弟留在這裡。
“你莫要再多說!我自認已經夠仁至義盡。”付遠宏袖子一甩,強硬說道。
“仁至義盡?二叔。你如此這般作爲也是仁至義盡?二叔,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出來難以讓人信服嗎?你……我怎麼就跟你講不通?無論我說什麼你都固執得要一條道走到黑?二叔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付天遠看來確實是氣極,自小到大從來沒有說過的話也這樣出口了。
“你這個不孝……”付遠宏猛地伸手指着付天遠,氣得有些哆嗦。
整個屋子一片安靜,只有付遠宏震怒的聲音傳來。
“啪啪啪”,戀竹在旁邊很給面子地鼓掌聲顯得尤爲清晰,一下子就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你幹什麼?”付遠宏對着侄兒還能稍微收斂些脾氣,對着戀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終於壓不住火氣了,轉頭就衝着戀竹吼道。
戀竹眉頭都沒皺。笑眯眯地看着付遠宏,語氣平緩地說道:“我,請你。千萬不要對我吼,因爲我不是你的什麼人,沒有必要乖乖地站在這裡聽你吼。”
付遠宏站在那裡,被戀竹的話氣得瞪大了眼睛,他實在是弄不懂這人是怎麼想的。冒冒失失跑過來偷聽,進來之後還能這麼光明正大地對別人的事插嘴,怎麼有人怎麼可以那麼理直氣壯地做些這麼不名正言順的事情呢。
“我能幹什麼,要做什麼也是你吧?我呢,就是覺得在外面和裡面聽了這麼久,付天遠也就剛纔這麼幾句話說到點子上了。所以我必須要讚賞一下,我在誇他說得好,道義呢。是要跟真正的君子講的。可是他這人還是太心善,看這幾句說的,正確有餘力度不足啊。”戀竹頗爲惋惜地指出付天遠的話中讓她覺得不甚滿意的地方。
“你,你簡直是莫名其妙。”就戀竹這種態度,再好脾氣的人也要被氣死了。更何況付遠宏本就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先前一再忍着是因爲對戀竹這些人還有些忌憚。況且也確實是因爲自己力邀的人因故還未到,讓他不得不有意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
戀竹完全當他不存在,這人前前後後的所有行徑沒有一件是讓她覺得看得過眼的,連打交道都懶得費心思,又何須理會他的話呢。
轉頭看向自己這邊的人,來來回回掃了好幾遍,最後把視線定在了賀航的身上。
笑眯眯看着賀航,指着賀航對付天遠說:“其實那你剛纔最後幾句還真的是有問題的,你還別不信,也千萬別拿自己向來不善言辭做藉口。不信你看我們家賀航,跟你一樣惜字如金,但是說話絕對句句在點子上。”
付天遠皺了眉頭,完全搞不懂這個當時在街上極其仗義出手幫他的美貌小姐打算做些什麼,怎麼說話做事的風格完全都是出人意料的呢。
戀竹不理他的迷惑,給了他一個等着看的眼神,然後轉頭一臉鼓勵地看着賀航,充滿期待地問:“賀航,如果是你,站在付天遠的位置,你對這件事如何評價?”
賀航依然是冷着一張臉,任誰看了都能一眼就確定這必然是個不善言辭的人,甚至對方付天遠那邊的人已經有些開始嗤笑了,找這麼個人來說話,這不是很明白找錯對象了嗎?
戀竹不理,依然看着賀航,她相信自己的判斷,雖然賀航平日裡確實是惜字如金,但那是因爲他們這一行人裡,除了賀航和洛雲之外,餘下的男男女女,個頂個的能說。
這樣自然也就顯不出賀航有什麼特別之處了。
但是別忘了,戀竹向來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經過數次捕捉到賀航三言兩語對一些事情做總結之後她發現,其實賀航纔是真正的深藏不露,若要論起用詞的惡毒,有時候她自己都自嘆不如。
賀航微微嘆了口氣,他就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家老大,當下無奈地看了老大一眼,但是卻還是選擇了對他家老大的惡趣味極是給面子。
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不過微微轉過身來看着不知名的一點,眼都不眨,一連串的話就脫口而出:“憑你們也配提道義二字?真是今年聽到的最大的笑話!一羣僞君子真小人,跟我提道義?別污了“道義”二字!做人好歹有點自知之明,既做得出下三濫的事,就別在這惺惺作態,自己不覺得虛僞,別人看着還噁心呢。” 說完似乎連看他們一眼都嫌棄會髒了自己的眼睛,那表情,扮起惡人來,要多惟妙惟肖就有多惟妙惟肖。
一衆人等,所有的人,包括戀竹她們自己人在內的所有人,當時就全都愣在那裡了,看着賀航仍然毫無變化的臉,就跟這些話不是剛纔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一樣。
“啪啪啪”,戀竹極不和諧的掌聲又響起來,一臉很爲賀航自豪的表情看着賀航,接着轉頭看向付天遠,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看到沒,對於這些人,就該這麼罵,你那樣罵多不痛快啊。”
完全不理旁邊一干“僞君子真小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的樣子,在這裡很有耐心地指導付天遠如何罵人。
趙敏等人到這時才從方纔的震驚中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極了,有驚訝,有驚喜,還有不敢置信。
小林子表現最爲直接,馬上上前一步到了賀航的身側,一拳就打在賀航的胸口,頗吃驚地開口:“行啊你小子,平時不吭聲不吭氣的,居然說話可以這麼毒,完全不輸給咱們老大啊。我說你小子是怎麼練的啊,是不是平日揹着我們偷偷一個人竟在那裡琢磨怎麼損人了啊?”
饒是賀航這種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被自己的這麼多朋友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也有些微微紅了面龐,當即往後一站,不願意再被人圍觀。
豈料這一動作一出現,反倒惹得戀竹等人大笑不止,想想方纔他連個結巴都沒有就一口氣說出一堆話,再與現在這個不好意思的樣子做個對比,簡直是太好笑了。
不過不管她們如何笑,賀航就是打定主意站到後面低着頭再不肯開口了,戀竹等人也拿他沒辦法,老實人剛纔的表現已經是很給她面子了,可不能不見好就收啊。
“你們,你們太目中無人了。”這邊戀竹自己人已經是笑得不行,當真覺得今晚賀航的表現讓他們覺得歡樂無比,可很顯然有人不這樣想,比如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付遠宏,手指有些發抖地指着戀竹他們。
當着自己屬下的面,這一羣完全不知好歹的年輕人竟然如此目中無人地頂撞於他,之後還自顧自說笑上了,是該說她們太過大膽,還是該說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
戀竹一轉頭,正好看到付遠宏伸着的手指,當時就有些不高興,不過臉上的笑容沒變,只是語氣不怎麼好地說:“付前輩,是不是我剛纔說得還不夠清楚,我說我不喜歡別人吼我,付前輩現在不但繼續大聲吼,還用手指着我,我看我有必要告訴你,比起被人吼,我更不喜歡被人指着,因爲那會讓我覺得我在跟一個很沒有禮貌的人打交道,你明白嗎?”
“我管你喜不喜歡,無知野丫頭,太過狂妄!”付遠宏算是徹徹底底被戀竹激起了怒氣,眼中毫不掩飾怒意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