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script> 堂堂王爺親自來送臘八粥?

楚晴本能地朝周成瑾望去,周成瑾沒當回事,笑着摸摸她的頭,“你收拾一下,我出去把人迎進來。”

暮夏手腳伶俐,很快伺候着楚晴換過衣裳,頭髮來不及梳複雜的,就只梳了個圓髻,緊緊地束在腦後,發間戴了珍珠花冠。

剛收拾妥當,門口小丫鬟已清脆地喊道:“大爺回來了。”

楚晴走出房門,就看到周成瑾身旁的兩個人。五皇子成王她是見過的,本來因着周成瑾之故對他頗有好感,可礙於上次的事情,楚晴對他卻是親近不起來,恭恭敬敬地福下去,“見過王爺、王妃。”

五皇子淡淡道:“不必多禮,”而成王妃廖氏已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親熱地說:“你有孕在身,王爺跟周大人又情同手足,你怎好見外,行這麼大禮?”

楚晴笑道:“君臣有別,先行國禮再輪情分。”稍稍退後半步,讓五皇子與廖氏先行進了屋子。

賓主坐定,暮夏奉上茶點就識趣地退下,屋裡伺候的丫鬟也都跟着離開。

楚晴這纔看清了廖氏的長相,容長臉兒,眉黑且濃,斜飛入鬢,有種女子少見的英氣,一雙眼眸黑亮亮的,看起來很精明。膚色不算白卻很嫩,脣色紅潤,顯見保養得很好,身體非常康健,脣角有意無意地總是翹着,像是帶着三分笑意。這笑意減了眼神的凌厲,而多了些柔媚。

可見廖氏是個真正聰明的人,知道自己相貌的缺憾而有意地彌補。

男人們都沉默不語,廖氏覷一眼五皇子,含笑問起楚晴,“幾個月了,可知道是男是女,懷相好不好?”

楚晴一一作答,“四個月了,太醫說八成是個女兒,不過話也沒說死。我覺得差不離,孩子很安靜,不怎麼鬧騰。”

“閨女好啊,先開花後結果,妹妹有福氣,先有個貼心小棉襖。”廖氏語氣熟稔,又不絕口地說好話,生怕楚晴厭棄是個女兒似的。

其實周成瑾更喜歡女兒,早就想好了給閨女取什麼名字,打什麼樣的長命鎖,請哪家夫子來授課,以後找什麼樣的女婿,恨不得現在就開始打聽哪家的兒子有出息。

就是大長公主乍乍聽了有些失望,可很快就釋懷,反而安慰楚晴,“重孫女也不錯,長大了可以幫你照顧弟弟妹妹,這是我們周家頭一個重孫女,可不能委屈了她,我這裡給她留着好東西呢。”

楚晴哭笑不得,她自己身上的肉,不管是什麼都會好好教養。

倒是高氏聽聞暗暗歡喜不已,對周琳道:“看她那細腰就知道不是生兒子的命,現在被寵着嬌着,等生不出兒子來有她哭的時候。”

周琳淡淡道:“娘有這個閒工夫替別人操心,不如早點給二哥說定親事。”一句話戳中了高氏的軟肋。

明遠侯府的宴會,楚晴身懷有孕沒去成,高氏卻強打着精神去了,無奈魏明珠根本沒露面,魏夫人唉聲嘆氣地訴苦:“不怕您笑話,也不知道怎麼了,以前還出去相看,現在根本不出門,提起相親就跟我翻臉,說寧可當姑子也不胡亂嫁人……養這麼大就是給我養了個冤家,再耽擱幾年,可真要去當姑子了。”

高氏雖沒說成親事,可有魏明珠比着,便覺得周成瑜也不那麼着急了。

這邊問候過楚晴的孕相,又談論幾句大長公主的身體,廖氏端起茶盅抿了口茶,五皇子嘆口氣,抽出腰間摺扇煩惱地敲打幾下,“昨日沈在野從妙應寺回來了。”

聽到沈在野的名字,楚晴一愣,本能地豎起了耳朵。

周成瑾察覺到她的反應,心口滯了滯,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楚晴臉上,正瞧見她眼中閃亮的光芒。

廖氏見幾人不語,覺得是因爲女人在場不便談政事,便識趣地問楚晴:“妹妹倦不倦,要不我陪妹妹到裡屋歇歇?”

事關沈在野,楚晴怎肯離開?

周成瑾知其心思,笑道:“她整日悶在府裡,一起說說話權當解悶兒,”側頭問五皇子,“怎麼了?”

五皇子並不忌諱兩位女眷在旁,楚晴是周成瑾心尖上的肉,他是領教過了,而廖氏,如果他繼位,廖氏就是一國之母,早點接觸朝政大有裨益,故而坦誠地道:“此人確有大才,十條興國策條條直中要害振聾發聵,若能實施下去,十年之內我萬晉朝必然海晏河清民生富足。不過,他與父皇密談,言外之意仍是看好大皇兄。”

當初太子被囚禁,事由是褻玩女童致死,但真正惹怒了順德皇帝的卻是太子與朝臣暗中勾結,頗有篡位之嫌。現在,已查明許多罪證乃二皇子誣陷所至,並非實情。

至於褻玩女童,那只是私德有虧,於朝事上並無大礙,況且太子前幾年協理朝政,既不似二皇子手段暴戾,也不像三皇子那樣陰鷙,反而頗有仁君之範。如果有太子主政,而五皇子有行商之才,國庫充足之餘可以開挖鐵礦,改良武器,那麼萬晉朝再不敢被任何國家覬覦。

不得不說,沈在野這番話聽起來非常有道理,可週成瑾是最不想讓太子復位的那人,不爲別的,太子曾三番五次想打楚晴的主意就讓他忍不下。

五皇子自然也不甘心,他跟周成瑾花費那麼多心血,終於把面前攔着的大石都一一除去,怎可能把現成的江山拱手讓出去?

如果讓給六皇子,他倒是願意從旁輔助,可讓給太子,他一萬個不願意。

先前沈在野在翰林院只是個編修,見過太子寥寥數面,所知所得大抵是聽旁人所說,而他跟太子是二十多年的兄弟。太子溫文大度不過是表象而已,他敢拍着胸脯說太子絕非沈在野口裡的仁君。

“如今二皇兄處死,三皇兄離京,四皇兄入獄,父皇正覺得心裡有愧,這是大皇兄回來的最好時機,不出意外的話,父皇會讓大皇兄回宮過年……沈在野很可能趁機聯合幾位大儒一道上書,請求大皇兄戴罪監國。”五皇子續道。

周成瑾點點頭,手指有節奏地敲着太師椅把手,看似意態闌珊,可楚晴跟五皇子都明白,這是他考慮事情獨有的習慣。

沈在野支持先太子,他們心裡早有準備,可是卻毫無對策。

這兩年沈在野可以算是第一寵臣,在順德皇帝心中的分量極重,而先太子碑囚禁在西山,據說每天除了潛心史書之外,就是替順德皇帝祈福誦經,根本沒有其它舉動。

這種情況下五皇子什麼話都不能說,什麼事情也不能做,稍有不慎就會給順德皇帝留下骨肉相殘兄弟鬩牆的印象,反而適得其反。

不得已,五皇子才親自找上門來,“我是想探探姑祖母的口氣,能否請她出面勸父皇,別人說話父皇可能會置之不理,可姑祖母的話,父皇定然會仔細斟酌。”

楚晴聞言,微微皺了眉頭。

周成瑾忙俯身問道:“哪裡不舒服?”

楚晴輕笑,“沒事,感覺像是動了下。可能因爲坐得久了,母女天性連着心呢。”

“那你進屋躺一會兒。”周成瑾揚聲叫了暮夏進來,吩咐道:“扶奶奶進去,再重新換熱茶來。”

五皇子看着楚晴已經略見豐腴的背影,忽地心頭一跳,楚晴這是話裡有話吧?

母女血脈相連,父皇跟大皇兄不也如此?

除夕守歲闔家團聚,大長公主用什麼藉口來阻攔大皇兄在父皇身邊盡孝?幸好沒有開口,否則也會碰個軟釘子。

周成瑾亦道:“早在十幾年前祖母就說過不干涉朝政,這幾年更是與朝廷權臣離得遠遠的,想必不會輕易應允。再者,此事尚未公開,祖母更不好主動提及,不如靜觀些時日,再尋其他良機。”

五皇子笑着起身,“那好,待會我拜見姑祖母就只問候,不提此事了。”

送走五皇子及廖氏,周成瑾轉身進了內室,瞧見楚晴正歪在靠枕上看賬本,便問:“好點沒有,要不要請太醫過來?”

楚晴嗔道:“大年節的請什麼太醫,我沒不舒服,就是覺得五殿下情急之下欠思量。祖母近些天對阿琳頗爲看護,可見這血脈是怎樣也斬不斷的,萬不可能阻攔皇上父子團聚。五殿下若是貿然替了,反倒惹得祖母心厭。”

周成瑾連連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五殿下已經更改主意了,不會在祖母面前提起。”

楚晴“咦”一聲,奇怪道:“剛纔五殿下沒去樂安居先來得這邊?”

“不是,”周成瑾笑道,“方纔過去祖母正敷藥,暫時不便相見,他們就先到這裡打個轉兒。”

“難怪,”楚晴笑一笑,放下賬本,問道:“皇上爲什麼會特別看重沈在野?”

“一是因爲此人的確有才,無論字畫還是經史,翰林院少有能超其右者,另外就是他是個孤臣,既無親戚朋友,也不拉幫結派,一門心思對皇上。”

楚晴默然,自從沈太太與沈琴先後離世,沈在野的確再沒有牽掛的人了。

再過些時日,宮裡有信出來,果然順德皇帝派人把先太子接回宮裡,先太子涕泗交流,在乾清宮門口跪了足足半個時辰懺悔,然後三步一叩頭,進到順德皇帝書房。父子傾心交談許久,太子留宿在乾清宮偏殿。

縱然是過年,順德皇帝已經封印放假,可朝臣們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四處奔走着探聽消息。

周成瑾眉間也顯出幾分鬱色,但面對楚晴時,仍是笑得開懷,細心地呵護她。

除夕夜,一大家子人在樂安居吃了年夜飯,周成瑾跟楚晴留下來陪大長公主守歲,周琳也沒走,坐在大長公主腳前給她捶腿。

大長公主看着楚晴圓乎乎的小臉就覺得開心,慈愛地笑道:“到底是閨女養人,瑾哥兒媳婦氣色比先前還好,記得我那會兒天天吃了吐,吐了吃,直到七八個月的時候才消停。”

楚晴湊趣道:“我孃家大嫂也是,雖說不怎麼吐,但是胃口就不開,急得大伯母恨不能把京都有名的廚子都請到家裡來。我四姐姐倒還好,聽說是個哥兒,過完正月就該生了。”

大長公主掐着指頭算日子,“你是六月底生,那會兒菜蔬瓜果都豐盛,好好養上一年半載的,後年再生個胖小子。”

楚晴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周成瑾卻咧着嘴呵呵笑,“我也是這麼打算的,先生兩個,歇幾年再生兩個。”

楚晴氣極,用力掐在他胳膊上。周成瑾皮糙肉厚,又隔着冬日衣衫,感覺跟撓癢癢似的,半點不疼,反而越發來了勁兒,“名字我都想好了,都是雲字輩,女兒是琴棋書畫,兒子就是平安康泰。祖母覺得如何?”

“雲琴,周雲琴,”大長公主唸叨兩遍,笑呵呵地說,“趕明兒訪聽個好琴師定下來,等給咱家大姑娘教琴。”

祖孫幾人歡歡喜喜地過了年。

正月初一,周成瑾進宮拜年,初二,他陪着楚晴往國公府待了小半天,初三閒着沒事兩人在花園裡賞雪堆雪人鬧騰了好一陣子,許是白天玩累了,夜裡楚晴便歇得早,正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聽到院子裡小丫鬟低着聲音喚,“大爺,大爺,尋歡說有訪客。”

楚晴要起身,周成瑾摁着她躺下,親暱地親親她的臉頰,“沒事,我出去看看,你放心睡。”

話雖如此,楚晴卻再也睡不着,穿上衣衫跟着出了門。

卻是五皇子神秘兮兮地過來,手裡還拿着個桑皮紙的信筒,“是沈在野起草的摺子,昨天呈上來的,被張德海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