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文說到大姑奶奶心中暗自得意計謀得逞,興沖沖領着一干女眷夫人們往小抱廈裡闖,屋中的丫鬟正亂成一團呢,見到來了一羣主子們也忘了自家小姐在裡邊換衣,都沒有上前攔住。
裡頭袁少爺方纔睡醒,身上衣冠不整,尤其是吃多了酒酒勁發作,臉上紅撲撲的,瞧着曖昧至極。他從裡間跑出來,太過急切,不小心帶倒了輕巧的四折烏梨木雕花繡緞屏風,袍子下襬掛在屏風角上沒有發現。整個人失了重心,猛地朝前撲,恰好跌在凌秀的腳邊,他完全跌倒之前還想着能扶住什麼東西,也沒看仔細就抱住了凌秀的腳。
凌秀被一系列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點發懵,正大張着嘴巴吃驚不已,忽地腳上受力,她一個沒穩住人就摔了,與袁少爺摔成了一堆。
大姑奶奶等人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幅模樣,女子下身只穿了一條雪白縐紗的襯裙,此刻都捲到了小腿邊,露出裡頭淺粉紅的裡褲,腳上的繡鞋有一隻沒穿。秀髮散開,半遮着臉,襯得皮膚越發蒼白,眼中滿是驚懼慌張,熟悉的人都能一眼就認出她是凌秀。另有一名男子抱着凌秀的腳仰面朝下,看不到臉,凌秀的一段玉腕橫在他腰間,兩個人的姿態充滿着淫靡的氣息。
大姑奶奶差一點笑出聲來,好計啊好計,沒想到老四對自己女兒這麼猴急,都撲上身了。不過她可不敢顯出一點得意歡喜的樣子來,還得裝得大受震驚,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這一切,然後疾步跑到女兒身邊,欲要去扶。只她動作混亂,竟不經意間把個女兒推向了男子的懷裡,使兩個人糾纏得愈加緊密。
旁的衆人都太過受驚,一下子忘了上去幫忙,只顧怔怔得望着地上幾個人。唯有一個六少夫人,面上閃過疑惑、不解、驚訝的表情,這個男子的身行好像自己的哥哥?
“秀兒,秀兒,你怎麼了?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你告訴娘,娘給你作主啊!”大姑奶奶也不扶着女兒起來,一味得哭鬧推搡,不遠處癱坐在地上的那個丫鬟雙目失神,好似什麼都沒有看到。
凌秀能感到自己的心慢慢發寒發冷,漸漸結了冰,寒意通過血液傳遞到四肢百骸,然後她的身子一點點碎裂一點點被掏空。她的母親沒看見,但她已經看清了那個男子絕對不是四表哥。
母親的計策她並不知情,但不代表她沒有猜到。那日晚間,她是隱約聽到了幾句的,料到這幾日母親一定會有動作,而她不能知道,她一定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啊。不是她有意要與母親耍心機,而是她的母親嘴太碎,很容易被人從中套出來自己參與其中。
她當然不願意當杭四的妾室,可是在沒有其他方法的情況下,她勉強可以接受,而她一定得是那個受害者,才能博得四表哥日後對她最多的愧疚與溫存。今日,當那個丫鬟將茶水潑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她就明白,母親的計策開始了,因爲有幾滴茶水濺到了她的手上,溫溫的,不燙。
她對自己母親的心機是不太信任的,但是那個人,她相信絕對可以做成。因爲這些年來,她沒有一次失手過,所以她纔會這麼配合,失去了平日的謹慎小心。
但是,這一切,都失敗了。屋子裡的男人不是四表哥,不是他啊!
大姑奶奶繼續哭訴,似乎有意將事情鬧得更大,而不是先把女兒與那個男子分開。再瞧她女兒,傻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地上的男子幾次想要推開凌秀爬起來,都被大姑奶奶擋住了,相反他的衣服角被凌秀壓到了身下。袁少爺又氣又驚,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怒斥出聲:“還不起來,把爺我放開。”他的聲音粗魯氣憤。
三少夫人愣了半日,直到聽到男子的聲音,才驚醒過來,這樣的事情,不管裡邊有什麼貓膩,丟得都是杭家的臉面,客人在杭家作客出了這樣事總歸不光彩。她立時大聲呵斥幾個年紀大些的婆子:“都愣着幹嘛,還不快去將人扶起來。”
她的話驚醒了懷疑中的六少夫人,居然比婆子們動作還快,搶了過去,帶着哭音問道:“大哥,是你嗎?”
聞言,屋裡的人再次震驚,莫非這名男子是袁家少爺。人都說袁家少爺浪蕩好色,難道他膽子這麼大,趁着來王府吃酒的機會偷窺女眷,還欲行輕薄之事。實在是袁少爺名頭有點大,怪不得衆人首先要懷疑他。
大姑奶奶哭得起勁着呢,兀自沒有聽清六少夫人的話。其餘婆子都慌忙上前,有人去拉大姑奶奶,有人去扶凌秀,有人去攙男子。終於,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三人分開。
那句“老四,怎麼是你?”還沒出口,大姑奶奶就跟見了鬼一般,茫然而又驚恐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她拼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逼視着眼前的男子,不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而凌秀如一個布偶般被人架着纔沒有倒下。
“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六少夫人的嗓音本就尖細,她大聲說話之時更是淒厲,大家身上都被冰冷的風颳過。真的是袁少爺?這袁少爺太胡鬧了些,闖禍闖到了郡王府,還毀了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可憐凌家小姐,清凌凌一個女兒家,怕是不嫁給袁少爺都不行了,哎,作孽呢。
袁少爺比六少夫人大幾歲,也曾娶過一妻,聽說不到一年就被他折磨死了。袁夫人自來溺愛兒子,生性尖酸刻薄,對媳婦就不大看得上眼,兒子的所作所爲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說最恐怖的是,袁少爺喜歡用那些對付青樓女子的手段對付家中妻妾,一個嬌滴滴的大家子小姐,怎麼受得了那些非人的對待,進門不到一年就赴了黃泉。
因他名聲太壞,以至無人敢把女兒許了他。雖然也有那等人想要攀附權貴,可也得考慮考慮家族名聲啊,賣女求榮的名聲一般官員都不敢擔。因着這些,杭家上到太妃,下至奴才,對六少夫人都不大看得上眼。
風荷之前聽到聲音,就擡腳往這邊趕,將及抱廈之時,從一邊樹叢裡竄出一個丫鬟,是她們院裡新來的秋嵐,王嬸子的女兒。
秋嵐靈巧的湊近風荷,簡潔的把方纔之事盡述一遍,原來第一個呼叫的人是她。
風荷聽着聽着露出了笑顏,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做得很好,快回去給你沉煙姐姐彙報吧,免得她掛心。順便叫她捆了那兩個丫頭,別叫她們胡亂開口。”秋嵐笑得眯了眼,她第一次應承了這麼大件事,心裡不由得害怕擔憂,怕弄砸了,沒想到得了風荷的誇獎,點頭應下,往凝霜院方向跑。
這下子,風荷不急了,腳步慢悠悠的,看戲嘛,急什麼,好戲還沒開演呢,去的正是時候。
進了屋,恰好看到大家手忙腳亂扶起大姑奶奶三人的時候,風荷扯了扯三少夫人的衣袖,三少夫人回頭見是她,估摸着是聽到聲音過來的,愁容滿面的輕聲嘀咕了一句:“弟妹,你說這事怎麼了?”
“三嫂,兩邊都是杭家的親戚,一個處理不慎把人都得罪光了,咱們什麼人,上面還有長輩呢,不如請了長輩過來吧,好不好的咱們說了也不算。”風荷亦是一副爲難的樣子。
三少夫人連連點頭,悄悄命自己身邊的貼身婢女畫枕去回報給太妃與王妃。她一向不理府中庶務,只是相夫教子,性格敦厚,不愛強出頭,能避則避了。
大姑奶奶受到的刺激太大,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指着袁少爺只會“你你你”的。好半天才迸出一句:“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隨即又抱着女兒哭訴:“我可憐的秀兒啊,你的爲人大家都清楚,一定是他,是他偷偷躲在這裡偷窺你是不是,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不說話,娘怎麼爲你討回公道?”
額頭上的兩戳碎髮不知是因汗還是淚,溼溼得貼在凌秀鬢角,面色蒼白的可怕,嘴脣泛着青白色,臉上像覆了一層輕紗,虛無縹緲,更顯恐怖。她渾身了無生氣,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大姑奶奶在跟她說話,低垂着頭,好似專注地研究鞋面上的繡花。
其實,大姑奶奶自己是心亂如麻,連她都不知道要凌秀說些什麼,她原先想的那些都是針對杭四的,只要逼得杭家心甘情願娶了凌秀就好,最好還能給個不低的身份。
但是,袁家,不是她沒有想過把女兒許給袁家,而是袁家少爺的名聲太壞了,她不敢呢,倘若凌秀有個三長兩短還不是她這個當孃的害得。她不停想着,終於決定,絕不能把女兒嫁過去,雖然今日之事女兒的清白沒了,但只要杭家能堵住客人的嘴,回頭把凌秀嫁到外地的官員那裡也是成的。
袁少爺正在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塵,對於這沒來由的一切惱火得很,聽了大姑奶奶的話,更是生氣,當即反駁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哪裡偷窺了,分明就是你們自己不檢點,還想誣賴人。”
在他開口之前,大家都是有幾分相信大姑奶奶的話的,不然還能有什麼解釋,總不成是人家姑娘拉你來看的吧。
六少夫人在孃家是庶出,但因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還是頗得袁尚書寵愛的,打小養在主母跟前,與這個大哥還是有一點情分的。何況一筆寫不出兩個袁字,她哥丟了人她還不是一樣丟人,對袁少爺就有幾分埋怨。但這時不是搞內訌的時候,應該合力對外,也跟着嚷嚷:“大姑奶奶,你雖是我長輩,可說話要憑證據,不能這般污衊我哥哥。”
大姑奶奶認定了是袁少爺弄走了杭四,然後自己躲在這偷窺,對他恨得半死,咬牙切齒罵道:“這麼多人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不成?侄媳婦不用爲你哥哥推脫了,他是不是這樣的人你比我清楚多了。”
若說這大姑奶奶真不是什麼有謀算的人,這個時候應該儘量把此事壓下去,而不是吵得沸沸揚揚,引得更多人來看。想來她也是氣糊塗了。
不知哪個夫人看得有趣,忍不住插嘴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你們還是想個法子吧,我看也只有把淩小姐嫁給袁少爺了,淩小姐的名聲被袁少爺壞了,就委屈一下吧。”
袁家兩兄妹倒還好,這個凌秀家世不算很差,又是杭家的外孫女,長得也行,娶了也不吃虧。尤其這陣勢,由不得他們拒絕。
誰知竟是大姑奶奶不樂意:“不成,我們秀兒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麼能隨隨便便嫁給這種混蛋,日後我們秀兒還有什麼好日子過。”說着,又去扶着女兒的雙肩,絮絮叨叨:“女兒啊,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呢。都是爲孃的耽誤了你,若不是娘捨不得,早早定下你的親事那該多好。你從小與你表哥青梅竹馬長大的,換了外頭娘也不放心,娘不該一直拖着,以至於你表哥另娶了她人,就差了幾個月啊。”
大姑奶奶這是決定要豁出去了,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凌秀與杭四扯到一塊,牢牢綁在一起,讓杭家非娶不可。不過時間太短,以她的腦袋是想不出什麼有用的方法的,只能試圖用這些話混淆大家的視線。
的確,她的方法還真管用,女眷們紛紛細品着大姑奶奶的話,表哥,哪個表哥?杭家這邊,少爺不少,娶了妻子的也有幾個,不過聽着話頭像是最近才成婚的,那似乎只有杭家四少一個人了。難道杭四少與自己表妹暗中有情,這到不是不可能,以杭四少的性子,是個美貌女子都不會放過,何況兩人還是青梅竹馬的呢。
今兒這事越來越有看頭了,杭家這酒吃得真值,回去一定要跟人好生宣傳一番。
風荷氣得哭笑不得,都到這份上了,大姑奶奶依然不死心,還想要繞上自家爺,憑你,休想!你既不願嫁,我就非要你嫁,還要你顏面盡失的嫁,嫁過去之前就先得罪了夫家所有的人。風荷承認自己有點壞心眼了,不過純粹是你們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既這樣,閻王爺不肯收,自己幫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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