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郡王府再一次的傳出了四少爺和少夫人的流言:爲了柔姨娘家被處置一事,四少爺很生四少夫人的氣,已經很多天沒有踏進凝霜院的大門了,看來四少夫人進門不到一個月就失寵了。不對,四少夫人從來沒有受寵過,只是這次是徹底失寵了。
府裡的下人們,有幾個不是看人下菜碟的,只是眼下因着太妃寵愛四少夫人而沒有什麼人敢明着挑戰而已。本來王府之人,便是個小丫頭眼界都比一般人高,風荷家中又不是世襲的官兒,他們就沒有多放在眼裡。現在,四少爺擺明了不喜少夫人,他們不趁機作踐那就不是王府的刁奴了。
每日的份例菜顯然及不上開頭幾天的,衣裳布料之類的送到她手上的都不及府裡體面的妾室姨娘了,見了她遠沒有起先恭敬。如今,也只有自己院子裡的人好些。從董家帶來的除了落霞,其餘人都是一如既往的,灑掃漿洗上的婆子丫鬟是太妃親自挑的人,倒也不錯,伺候得兢兢業業。
幾個貼身丫鬟早是氣怒不已了,要不是風荷攔着怕是早就發作了。當然,風荷並不是想忍氣吞聲,她只是在等一個時機,等有那不長眼的撞到她的槍口上去,那才能好好發作一番。
積雪化去,天氣比下雪之時還要冷上幾分,寒意瀰漫。天邊烏青青的,這有多久沒有放晴了呢,園子裡草木稀疏,多半都是光禿禿的,沉悶而又壓抑。枝頭的紅梅開得卻是更豔了,是不是經了冰雪才能激發出她骨子裡真正的暗香呢,沁涼的芬芳。
風荷扶了沉煙的手,對着紅梅出神。
“少夫人,表少爺來看您了。”回話的是含秋,鵝黃色的棉衣,沒有穿禦寒之物。
風荷回頭,把手爐塞給她,嗔道:“什麼着急的事,好歹穿得嚴實點再出來。表哥已經到了?”
“不是急着找少夫人嘛,到了。”含秋抱着手爐暖了暖手,遞給了小丫頭,與沉煙一左一右攙扶着風荷。
雲暮在門外不停往外邊張望,看到她們回來,趕忙打起氈簾:“少夫人可是回來了。”
風荷進屋,先是對曲彥微笑,等丫鬟與她脫了斗篷,才上前說話:“表哥一個人過來的嗎?如何不提前通知我一聲,表嫂呢?”只她一陣氣悶,眉尖一簇而過一絲皺眉,很快掩了下去。
“來得急不及知會你,是來給岳母大人、太妃娘娘報喜的,你表嫂她有喜了。”即便平日沉靜,這時候曲彥臉上的笑意還是禁不住浮了上來,眼角眉梢間全是擋也擋不住的歡喜。
“果真?阿彌陀佛,太好了。恭喜表哥恭喜表嫂。外祖母一定高興壞了吧?”風荷亦是沒有想到,杭芸嫁過去堪堪一年就有了喜,曲家有後了。當年曲家只剩下襁褓中的表哥一個子嗣,曲家老太太那是無日無夜不在祈禱着曲家能夠有後啊,終於達成了心願。
曲彥與風荷對坐,語氣明快:“天兒冷,又只有一個多月,祖母不放心,怕是幾個月內瑩兒她都不能出門了,你閒了就去看看她。前日我曾去了一趟董家,姑媽一切安好,叫你不要掛心,最近杜姨娘她們正忙活着呢,來不及去找姑媽的麻煩。”
風荷抿嘴而笑,雙眉彎成了新月:“表哥可別告訴我此事與你無關哦?”
“那是自然,與我什麼關係。”曲彥眨眨眼,兩人相視大笑。笑過之後,曲彥正色問道:“杭四少待你不好?”
“怎麼會,還不錯吧。”好歹沒有對自己有多壞,當然有些事不方便說與表哥。
“外邊都在傳說杭四少冷淡新婚妻子,都不回房歇息,你與我實說,是不是真的?”曲彥神情嚴肅,他雖沒有幾把刷子,也不能容忍風荷在夫家受屈辱。
“其實也沒什麼事,私底下他對我還行。”風荷不好直說,只得這樣暗示。
曲彥也是個明白人,一聽就知裡邊有隱情,風荷不願說他也就不再追問了,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情:“我已經把你陪嫁的護院裡邊一個老太太的人換下了,換了譚清,日後你有什麼事只管使人去二門外傳他,他會每日在那待命的。雖說王府守衛安全,可是小心無大錯。”
“這怎麼使得,譚侍衛是表哥身邊得力的人,將來更有大前途,如何能因我而虛度了光陰。便是有人想加害於我,也不會明着來,頂多是些暗中的小手段,表哥還是將譚侍衛帶回去吧。”風荷當然深知有幾個心腹之人在外院好辦事,卻不能耽誤了譚清的前程,那樣一個武藝高強之人就應該立一番大事業。
“你不用推辭,這是譚清自願的。而且人都換了,再換回來反而引人懷疑,你若心中不安,日後有機會多提拔他吧。”曲彥自然不肯,沒個自己人在王府,他是絕難放下心的,怕只怕風荷報喜不報憂。
風荷想想亦只能作罷,唯有平日待譚清好些。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曲彥就急急回去了。風荷知他不放心杭瑩,也不留他,送了他出門。
待到曲彥走遠,風荷才放下臉色,沉聲問道:“怎麼回事?”別看問的沒頭沒腦,幾個身邊人自然能聽懂。
不等他人說話,雲碧已經搶着說了,而且怒氣不小:“小姐,他們太欺負人了。咱們幾日前就讓炭房送炭過來,可他們一直推脫,今兒我催急了,竟然送了些普通柴炭過來。說什麼都送去了太妃王妃等的院裡,讓咱們暫時先能着用。這分明是假的,我才奉小姐之命去柔姨娘那裡問候,柔姨娘那裡用的就是上好的銀霜炭。我問到他們頭上,他們反說少爺怕冷着柔姨娘,命他們少了哪裡也不能少了柔姨娘的。
小姐,你說,這些人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怎麼行,人人都當小姐好欺負了。不過一個姨娘也敢爬到小姐頭上來,看我不砸了炭房。”
“炭房的管事是誰?”風荷紋絲不動,面上看不出喜怒,不過熟悉她的人都清楚,這是要發怒的前兆了。
“是廖娘子,她家那口子一向管二老爺出門等事,有個小子在馬房,娶的媳婦曾經是二夫人跟前伺候的人。”沉煙平靜的回着,雖然沒有花名冊,但對府裡的下人體面些的她都在心裡有了底。
“含秋,去請廖娘子過來,說我有事請教。她到了之後再去請富安娘子。”說完,風荷起身回了裡間,她累了,要歪歪。丫鬟們心領神會。
廖娘子正在與人吃酒,見是四少夫人相請,混沒當回事,卻熬不過含秋幾句話擠兌,垂頭喪氣的跟着來了。不過一個沒背景無權無勢不受寵的小夫人,有什麼了不起,還想用銀霜炭,有柴炭已經很不錯了。便是叫了自己去又能怎麼樣,自己好歹是二夫人的人,你能越過二夫人處置了自己不成,打狗還要看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