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太妃親自過來,王妃忙領了衆人接出去,恰好在院門口撞上太妃一行。
前後兩個高壯的婆子擡着黃花梨如意紋的肩輿,太妃頭上戴着金色壽紋的抹額,手裡抱着掐金小火爐,坐在肩輿上。面色慈祥,神情雍容。端惠、楚妍左右扶着花梨木欄。靠右邊一步走的卻是杭天曜,眉目清朗不比平時的調笑之色,倒是叫人心下一驚。
“母妃如何過來了?有什麼吩咐使喚人喚兒媳過去聽命即可。”王妃趕緊行了一禮,服侍着太妃下來。
太妃笑扶着她的手,看了一眼衆人:“明倩何時過來的?知道你這裡熱鬧,我們也來湊個樂子。”明倩是大姑奶奶的閨名,等閒也就太妃敢這麼喚她一兩句。
大姑奶奶對太妃又是恭敬又是親熱,上去扶着太妃另一邊,笑道:“來的時候母妃正在歇息不敢擾了,就到大嫂這裡坐坐。外頭冷,母妃快裡邊坐。”
風荷輩分小,依着規矩與袁氏走在最後,不過杭天曜趁人不注意拉了她一把,夫妻二人並肩落到後邊。
“她是不是又來爲難你了?”杭天曜看風荷神色如常,知道她沒受多大委屈,卻依然不是很滿意。真是個笨蛋,就不會遣個人去祖母那裡報信啊,每次都要自己趕來相救,還從來不知感激。
“呃?誰?”風荷聽得不是很明白,大大的眼睛對上杭天曜,紅脣微微翕開。
“笨蛋,當然是大姑奶奶,我的姑媽了。”杭天曜氣得在她頭頂上敲了一下,不重,伶俐勁都用哪去了。
風荷不由偏了頭,卻沒有躲開他的手,只得嘟着嘴嗔道:“你幹嘛打我?明明是你自己沒有說清楚的。”
粉嫩溼潤的紅脣看得杭天曜嚥了一口唾沫,小妖精,就不能不勾引人嘛。他一個不留神,自己的手已經攬在了風荷的纖腰上。
卻不意杭天瑾忽然回頭,笑着衝他道:“四弟。走快些,回頭回了你們院子有多少話不能說的。還急在這一時半刻嗎?”
杭天曜嘻嘻笑着:“三哥說得是。”說着,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過了一會趁着沒人看見又在風荷腰間掐了一把。
風荷大怒,瞪圓了眼睛,礙着這麼多人的面不得發作,回頭也在杭天曜胳膊上狠命掐了一下,疼得杭天曜齜牙咧嘴。當然,可能裝得成分更多些。
小夫妻倆坐在最下首,杭天曜忍不住去挑逗她,風荷氣不得罵不得,拼命對他使眼色,渾然沒有聽清上頭太妃等人都說了些什麼。
“老四,老四?”太妃連喚了好幾聲,杭天曜才猛地驚醒,故意打了一個哈欠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後笑着問道:“祖母喚我什麼事?”
“你這個孩子,你不是說有人可以證明李三去鋪子裡買了古油嗎?人呢,在哪裡?”太妃嗔着,眼裡卻是笑意頗濃,這樣纔像小兩口嘛。
“看我,都忘了正事。娘子,讓你身邊的丫鬟去二門口領人進來,平野陪着人等着呢。”杭天曜坐直了身子,只是看向風荷的眼神還是調笑多一些。
風荷一聽,不由對他生出幾分感激,原來不是出去鬼混了,是給自己找證人去了,看着這個份上,自己給你幾天好臉色看吧。風荷溫柔款款的答應,吩咐沉煙:“爺,妾身省得。沉煙,你帶幾個人去二門口,請二門上的媽媽娘子們將人送過來。”這裡畢竟是內宅,沉煙她們又是姑娘家,不好直接見外男,不比外頭伺候的婆子們便宜。
不過半盞茶功夫,沉煙就回來了,對着太妃衆人福了一福才道:“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四少爺,少夫人,人已經帶到了。”
太妃點頭,倒是個知禮的好丫頭,不愧是孫媳婦調教出來的。她轉頭吩咐周嬤嬤:“將李三和他家的帶出去,讓他認一認,別混賴了人。”王府最上層的幾位主子,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夥計之流能見的,只能在外邊通過婆子們回話。
不過一會,周嬤嬤就回來了,手裡還捧着一個紅漆小托盤,裡邊薄薄一本賬冊,笑着道:“夥計確定就是李三在他們鋪子裡買了五兩古油,賬冊上還有李三自己的手印。李三見狡辯無用,已經承認了。”
“哼,沒想到我們王府還有這樣陰毒險惡的刁奴,把李三家的帶進來,我要好好問問。”怒氣上揚,太妃的聲音裡有凜然之氣。
李三家的已經是渾身血污,被兩個粗使婆子半扶半抱着弄了進來,跪都跪不穩,匍匐在地上,眼裡除了恐懼就是恐懼。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糊塗透頂,會聽信了那人的話,以爲這樣就可以扳倒少夫人,自己分明成了他人的探路石,試試少夫人的深淺,試試太妃對少夫人到底維護到何等程度。不然,人家爲什麼自己不動手,攛掇着自己跳下火坑。
現在,自己手上沒有一點證據能夠證明自己是被人脅迫的,就是說了出來也沒人相信。早知道,就不該放火,事情鬧得太大必然引得整個王府都關注。還有那個古油,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用了那樣一點點,就燒了四間屋子,要是自己當時都用上,怕是整個庫房都沒了。
太妃吃了一口茶,神色立時舒緩下來,好整以暇:“李三家的,莫非到現在你還不肯實話實說嗎?”
李三家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會是痛恨那人欺騙自己,一會是擔心女兒受自己連累,一會又要操心自己的小命。
王妃心裡有氣,見此便對茂樹家的喝道:“讓她清醒清醒,太妃娘娘問話都敢不應。”茂樹家的與李三家的還是有些交情的,心裡縱使不忍也只能忍了,主子們都在氣頭上,誰敢求情誰就準備着掃地走人吧。她只是頓了一頓,很快命小丫頭取了冷水來澆在李三家的頭上。
“啊”,李三家的一聲尖叫,欲要從地上跳起來,只跳到一半就重新摔倒了地上,又冷又痛,在地上滾作一團。
即便如此,李三家的仍是一口咬定與自己無關,他家買古油只是爲着家裡的柴火潮溼不好點燃而已。這樣的事情,你若不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一旦認下那他們全家都可能沒了活路,她只有咬緊牙關挺過去了。
風荷亦是猜到了這點,不由對杭天曜使了一個眼色。杭天曜自然清楚風荷的用意,可他不能白幫了這個忙,總得撈點好處才行啊,一味對着風荷擠眉弄眼。
風荷那個氣啊,這個人,根本就是落井下石,但她自己不能出面,免不得放下臉來,堆出比花兒還要嬌豔嫵媚三分的笑容來,媚眼如絲地斜睨着杭天曜。杭天曜強忍着只作不知,自己可沒這麼廉價好糊弄。
沉煙在一旁看得好笑,風荷只要一個眼神,她就能明白接下來幹什麼,眼見主子拉不下那個臉來,她難免順水推舟一番。
“少爺,少夫人爲您做了一雙靴子,您回頭試試合不合腳?”她聲音很低,杭天曜卻聽得一清二楚,胸口涌上一股甜蜜,明亮的桃花眼等着風荷的確認。
風荷無法,含羞帶怯的扭着衣帶,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面上的紅霞比三月的桃花雨還要豔麗。還是雲暮體貼啊,提前準備了,不然叫自己怎麼答話。
杭天曜的大掌探過小几,暗暗揉捏了風荷的玉腕一會,才笑着起身出去。旁人只顧審問李三家的,都沒有注意他的舉動。
風荷長出一口氣,暗自瞪了沉煙一眼,你倒是嘴快。沉煙只笑不語。
李三家的不管太妃如何盤問,她一概推個乾淨,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一時間,太妃都沒了法子,總不能再打吧,那樣即使認了罪,下人們只會以爲是屈打成招的,王府裡絕不能傳出那樣的閒話。
太妃正要吩咐把人拖下去改日再審,不料杭天曜已經回來了,身後跟着李三。
“祖母,李三已經招供了,庫房之火就是他們家作下的。”柔姨娘是杭天曜的妾室,李三家的時常會去探望柔姨娘,他自然對李三家的脾性還是有幾分瞭解的,那最是個牙尖嘴利掐尖要強的,而且也有些心機。而她當家的打理生意還行,但要玩起心眼來,一百個他都不是杭天曜的對手。杭天曜連蒙帶騙的,幾句就逼得他招供了。
李三家的一聽,雙眼一翻,當即暈了過去。李三撲到妻子身邊,連連求饒認罪。他們就是爲了給少夫人使絆子才耍的計謀,只他們沒有料到的是古油威力那麼大,本來只是想小小的放把火,趁機卸了少夫人的權,沒想到鑄成大錯。
太妃又問了些細節問題,都能對得上。不過,以李三一家是沒有膽子做那樣事情的,他們身後必定還有人,杭天曜能想到這點,太妃當然也想到了。但太妃沒有追問下去,到此就作罷了,太妃不問自有用意,杭天曜與風荷對視一眼,都沒有步步相逼,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餘下,就是怎麼處置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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