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卷舒,遮住了月亮的一角,園子裡越發幽暗寧靜,只有風荷偶爾踏着地上殘枝的蓽撥聲。
斜刺裡,一個黑影迅速得衝着風荷身上撲去,尤其是最前邊那柄寒光凜冽的寶劍滿是殺氣。他的聲音很輕,動作很快,風荷恰好背過身去,除非她後邊長了眼睛,不然絕對不會發現。
黑衣人心下歡喜,這個小丫頭可真值錢,三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呢。也不知道礙了誰,下得了這樣的狠手。不過說實話,長得可真漂亮,若不是對方說死要見屍,自己真有些捨不得呢,可惜了這麼個美貌的小姐。
他的劍並沒有朝風荷身上招呼過去,就在離風荷只有三丈距離的時候,他已經迅速收起了劍,左手向風荷的頭撈去。一刀下去多快的,非不讓留下疤痕,要死得無聲無息,要不是爲着三千兩銀子,他還真不願意呢。
譚清屏住呼吸,他就在風荷正前方不遠,看到了小姐的手勢,竟是不讓他出手。小姐瘋了不成,對方明顯要置她死地,她不讓自己出手,難道她還會武功不成?不可能啊,以他的經驗,他看得出來小姐身上沒有一絲功夫。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黑衣人馬上就要觸到風荷了。
“哎呀。”驟然的嬌呼,使得兩個一起屏住呼吸的男子都猛地發慌,定睛去看,風荷踩到了一支圓溜溜的樹枝,柔軟的身子向前傾,滾到了地上,躲過了黑衣人的左手。
一時驚變,黑衣人沒有及時改變方向,收勢不住,身子堪堪掛着枝頭穩了下來。風荷躺在地上沒有動靜,不會這樣就死了吧,黑衣人心下腹誹,腳步不停,上去想要加最後一擊。
可是有人比他出手更快,半空中截住了他的手,低低喝道:“三弟,主子不是說了不要動手嗎?”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與他相似裝扮相似身材的黑衣人。
最先刺殺風荷的人大吃一驚,迅猛退後,格開了那人的手,喝道:“胡說什麼,誰是你三弟?”
後來的人不由愣住,細看前人形容,確實不像,更是緊張,他尚未說話,又從遠處冒出一個人叫道:“大哥,你認錯人了,我在這呢。”
說完,兩個看起來一處的黑衣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最先的人,那他是誰?
刺客發覺事情不對,知道今天怕是難以得手,還是快點溜了得好,趁那二人狐疑之際一躍而起,向董府外跑。那兩個人愣了一瞬,很快同時起身,追向了前人。
風荷不住向譚清示意,譚清沒法,咬咬牙丟下風荷追了上去。待到只剩下風荷一人,她才悠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撇了撇嘴,糟蹋了一件好衣服啊,幸好不是無功而返。
話說那二人功夫似乎比刺客強些,幾個起落之後就追上了刺客,刺客一言不發當即與二人打成一團。二人邊招呼邊問:“閣下是哪位兄臺,爲何要對董小姐動手?”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還望兩位別多問了。”
“是誰讓你動的手?”其中一人很快問道。
“無可奉告,兩位是保護董小姐的?”刺客試探着相問,他可不想栽倒一個小丫頭手上。
“非也,只是好奇閣下的來路。”
刺客見此,稍微安心,卻不敢大意,他知道自己武功不及兩人,越早脫身越好,扔了一顆煙霧彈,等到二人能看清之時,刺客已經沒了蹤影。
“三弟,主子讓我們這次別動手,你怎麼還來了?”
“大哥,我又不是來殺人的,我是見你來了纔跟着來的。”
“哦,我怕你莽撞趕來看看,誤把那人當做了你。”
“不知還有誰要殺董家小姐?”
“別管那麼多了,先回去交差吧。”
待到二人走遠了,譚清才悄然回了董府後園。
後園裡,譚清剛走,就有一個人闖入了木樨林,不是旁人正是董華辰。月白色的長袍,豆青色的絲絛上佩着一塊美玉,明亮而又溫柔的目光執着的盯在風荷身上,熠熠生輝。
“妹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丫鬟們呢?”
“我讓沉煙回去尋個花囊來裝桂花,趕明兒做了桂花糕送與哥哥吃。”她當即莞爾,撩了撩鬢角被風吹亂的碎髮。
華辰晶亮的目光忽然就冷卻下來,還有明日嗎?這一切,都拜他的母親所賜,讓他恨不得不能恨,在她面前更覺卑微,吶吶而言:“妹妹。我一定會考取功名的,那時候杭家就不敢欺負你了。”
杭家難道會怕一個小小的進士嗎,便是狀元怕也不放在眼裡,他何嘗不懂,但唯有這樣能安慰自己。
“嗯,我相信哥哥會成功的。”這些年,他對自己照拂有加,自己豈是沒有心的人,可他們之間橫亙着上一輩的恩怨,她無法做到釋懷,更因着他對自己的好而越發難受。
“妹妹,我認識杭家四少爺,有時候行事確有些乖戾,不過不是個全無章法的人。往後,妹妹凡事小心些,若有什麼爲難之處儘管告訴哥哥,我定會爲你去做的。”竭力壓抑的語調在寂寥的夜色裡有一種悲愴的味道,勾起多少的少年情腸,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些字眼,似乎於他們並不合適。
“我會的。”風荷強忍住落淚的衝動,輕輕呢喃,然後快步去了。園門口守着等待她的沉煙和芰香,擁着她匆匆而去。
飄飛的衣角,飛揚的青絲,宛妙的背影,纏繞成他記憶中最美的畫面。他這一生,最恨她是他的妹妹,也最恨他連她的哥哥都做不成。
------題外話------
親們,今天晚上或許會二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