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爺把老太太送出了僻月居,自己沒有跟着一起走,站在院門前拿眼覷着董夫人。董夫人低了頭,並沒有請他進去再坐坐的意思,母親不說話風荷自然不好搶先,何況她私心裡是希望母親與這個名義上的夫君能遠一點的,免得再受傷。
“風荷的嫁妝備得怎麼樣了?”董老爺頗爲尷尬,又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想起這事。
董夫人低眉順眼,屈膝行了一禮:“回老爺的話,妾身已經擬了單子,其中一份送到了老爺書房,老爺可能還沒有看到吧。”
“噢,這樣啊,要什麼缺什麼你只管說,回頭我叫林順先送一萬兩銀子過來,若是不夠就向林順支着,務必要辦得風風光光的。”董夫人的態度冷淡,董老爺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因着心存愧疚非但沒有計較,反而有些事事依順的感覺。
“是。”董夫人微微有些驚訝,卻沒有多說,匆匆掃了董老爺一眼,只回答了一個字。
董老爺實在留不下去,看看沒什麼說的快步走了,瞧方向應該是去外書房。
沒想到半個時辰之後,林管事求見,送來了一千兩一張的銀票十張。這些銀子置辦嫁妝是儘夠了。
消息傳到老太太房中,把個老太太氣得沒死過去。原以爲這些年兒子對那個賤人的心懶了,連女兒都不認了,沒想到這次把董風荷嫁去杭家之事反給了她們重新翻身的機會,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那麼多銀子,能買多少田地,能開幾個鋪子呢?老太太一想到這就肉痛不已。董家的財物狀況她是最有數的,幾代積攢下來,雖算不上富甲一方,也是個大富之家了。江南三個莊子,都是最肥沃的地方,北邊幾個田莊雖沒有江南的富庶,可勝在大,算下來一年出息不少。還有四個鋪子,每年都有不少盈利。
這些,董老爺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是老太太一手把持着,遣了自己心腹之人打理。府裡公中賬上有十多萬兩銀子,老太太的私房反而不止這些。即便如此,老太太一日不肯放鬆,甚至在外邊偷偷放印子錢,真不知道她想帶多少銀子去棺材裡。
一萬兩銀子有如剜了老太太的心頭肉,氣不順飯不思,真是前氣不平後氣又添。
當然,杜姨娘的心裡比老太太還要難受,本來,這些銀子都是她的華辰和華皓的,再分一些給鳳嬌,沒想到董風荷橫插一槓,一下子就去了這麼多。你叫她如何不恨呢?
可惜她們順遂了十年,這次老天偏不如她們的意了。董老爺畢竟是爲官的人,考慮事情比內宅的婦人縝密的多了,皇上賜婚辦得不好那是藐視皇權,他可不敢爲着婦人之間的一點私怨拿整個董家來賭。晚上回府之後,給老太太請安之時重新提起了此事。
“母親,咱們及不上杭家門第顯貴,也不能差太遠了,依我的意思還要撥一兩個莊子給風荷陪嫁,方是正理。聽說杭家的三媳婦、五媳婦進門時都帶了近萬畝的陪嫁莊子,咱們家不敢跟錦安伯府、輔國公府比,好歹要顧着些臉面,莫讓人以爲咱們董家好欺負。母親看哪個莊子好呢?”董老爺坐在下首的紫檀雕花圈椅上,穿着家常的竹青色長衫,臉上微微發紅,顯見的是飲了酒的。
老太太正有氣呢,心口疼了半日,就等着兒子回來好好說道說道,去把銀子要回來,沒想到兒子發了酒瘋,一萬兩銀子還不夠,居然還要送莊子,這不是要她的老命嘛。
老太太氣得顫顫巍巍,哆嗦着食指似要戳董老爺的額角,可惜太遠夠不到,半日罵道:“不過一個丫頭,你就要這般賠錢賠地的,留着兩個孫兒日後喝西北風去。你想過沒有,華辰明年參加科舉,有多少地方是要打點的,哪裡不用銀子,你倒好,都送給了外人。何況,華辰和鳳嬌年紀都不小了,到了說親的時候,你讓他們到時候拿什麼銀子成親?莫非他們就不是你的兒女?”
董老爺雖然不理家事,可不代表他就一塌糊塗,家裡的底子他還是清楚的。聽了老太太的話不由皺了皺眉,賬上還有十幾萬兩銀子呢,怎麼就不夠華辰鳳嬌的婚事了,母親分明是拿這說事。只他究竟是晚輩,不敢明目張膽說出來,婉轉回道:
“母親,華辰和鳳嬌的婚事我心裡都有數呢。我這樣也是爲了華辰的前程,咱們與杭家結了姻親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他們能不看顧華辰嗎?再者,風荷出嫁辦得風光了,纔好給鳳嬌說人家啊,若是太寒酸了,還有哪個大戶人家願意來給鳳嬌提親。母親以爲兒子說得可對?”
老太太滿心不願,可她亦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人,董家長女的出嫁是關係到後邊幾個兄弟姐妹的大事,馬虎不得。要是這時候小氣了,往後說人家就難了。想到這,她禁不住後悔聽了杜姨娘的話把風荷送去了杭家,引得滿安京城的人都盯着他們,做不得半點假。若是隨隨便便嫁個小門小戶的人家,放出風聲去那是老太爺在世時就定下的,那時還有誰會關注。
“既這樣,咱們家在南邊有塊五百畝的水田,地段好收成好,就給了她吧。”老太太無奈的揮了揮手,臉上皺紋好比秋霜之下的菊花,她怎麼覺得,自從把風荷許給杭家之後就萬事不順了呢。
江南一帶人口稠密,有個幾百畝的水田算是不小了,關鍵是那塊水田絕沒有老太太說得那般好,地勢太過低窪,還臨着大江,一旦發洪水就極易被淹,十年中五年能不虧就已經不錯了。
董老爺腦中過了一遍,笑着說道:“我回來時還託老趙給我留意着,入了秋有好的皮子弄幾張過來,到時候給母親多做幾件皮褂皮襖,再給華辰幾兄妹也做幾件。那次巡視到晉北,記起咱們家在大同不是有個三千畝的莊子嗎,一看都是沙地,收不了什麼東西,不如都給了她吧。”
“她母親不是還陪了個五千畝的大莊子嗎,還是在京郊呢,這些儘夠了,那個莊子雖然是沙地,也不是沒用,我看就算了。”大同的莊子的確出息很不好,還是當年老太爺花了一二百銀子就拿到的,可老太太依然捨不得。
“那是夫人自己的。大同那邊每年耗費人力物力,幾乎年年都虧,留着也沒什麼大用。不如一次把面子情兒都做足了吧。萬歲爺聖旨賜婚,咱們不盡心丟得是萬歲爺的臉面,難保萬歲爺心裡不膈應咱們呢。”不是董老爺偏心,多半的姑娘家出嫁了之後,忙着孝敬公婆管家理事,自己的陪嫁一般沒時間打理,就混個不虧不賺。給了好的也沒什麼用。
“罷了罷了,都由你吧。不過我話放在前頭,往後可是一分錢都不給了,誰家嫁閨女破費這麼多呢。”老太太原就不是很滿意那兩個莊子,想尋個主顧賣了,眼下就當虧了幾百兩銀子吧。
這般一來,風荷的嫁妝很是好看了,大小三個莊子,京城一所宅子,兩個鋪子(一個是董夫人的,一個是風荷自己經營的),成套的傢俱,金的、銀的、玉的、寶石的頭面首飾好多套,冬夏的衣料綢緞,屋中的擺設古董。不比公侯府邸嫁小姐差。尤其董夫人的壓箱錢給得多,她自己這些年來餘下的一萬多兩銀子給了八千,董老太爺單留給風荷的三萬兩銀票,這些當然都是暗中的。
------題外話------
謝謝ansanly的鑽石,抱走,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