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從女兒的院子裡出來,又是放心又是擔憂,放心的是女兒至今完好無缺,擔憂的是女兒壓根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危險,還一門心思沉浸在美夢中。
但是她清楚,風荷說得有道理,只要嘉郡王府有心保護鳳嬌,不會那麼容易讓那些人得逞的,但要是風荷想害她,那就是防不勝防了。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跟風荷合作。
風荷笑吟吟地讓丫鬟給杜姨娘上茶,她就是要讓杜姨娘確信自己在嘉郡王府是貴賓,然後關切地問道:“鳳嬌還好吧,姨娘放寬了心。”
杜姨娘眼中的風荷帶着恐怖,她幾乎不能平心靜氣與她說話,但爲了不失底氣,強撐着應道:“多謝大小姐美意,她很好,大小姐想要我做什麼?”她相信風荷絕對不會是單純的關心鳳嬌,一定有她自己的目的,所以她就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風荷慢慢吃着一塊糕,吃完了用帕子拭拭嘴角,柔和的笑道:“我能要姨娘做什麼,不過是爲了幫姨娘與鳳嬌度過這一次難關。咱們在家裡怎麼鬧都不打緊,但是要鬧到外人面前就不好看了,最怕有人將咱們自己的矛盾利用了去,到時候吃虧的怕是老爺與大哥了。姨娘不希望如此,我自然也不希望如此,董家好歹是我孃家,保住了董家就是保住我在王府的地位。
姨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當然,我也不會置姨娘於險地的,那人不是要和姨娘合作嗎,姨娘總得知道他想合作什麼才成啊,不然被人賣了還不知道呢。何況,事情關係重大,姨娘不敢輕率作決定,想要那人再證實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保險點總是好的。”
聞言,杜姨娘也覺得有理,有人想要與她合作,事情多半與董家有關,不然她能知道什麼能做什麼,如果是針對董家的事難免給董家帶來危險,風荷關注些也在情理之中。她很快點頭應道:“我明白大小姐的意思,我會照大小姐吩咐的去做的,只是鳳嬌這裡……”她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下去。
風荷徐徐點頭:“我下了保,自然會把人完完整整還給姨娘的,再說了王府也不會容許外人動府裡的姬妾啊。那人要是去問姨娘,姨娘打算怎麼說呢?”
“我就說我與他素不相識,輕易不敢相信他,今兒特地來女兒這打探消息。偏偏女兒一句未和我提有關鐲子的事,連我旁敲側擊都不接口,我心裡有些懷疑他那個鐲子是真是假,他要是想取信於我,就來取了另一個鐲子給我看。那時候我纔可以信任他。不過,他最好先告訴我合作什麼事,我心裡有了底也能做點準備。”杜姨娘自然清楚風荷話裡的意思,也不遲疑,很快回道。
風荷笑着拍拍手:“與姨娘合作就是痛快。我也不敢耽誤姨娘的功夫,這就派人送姨娘回去吧。”
送走了杜姨娘,風荷又請蕭尚佈置了一番,這就到午飯時辰了。
蕭尚帶了他們夫妻去給王妃請安,王妃似乎很高興的樣子,留他們夫妻一同用飯。
世子妃在一旁調停桌椅,眼睛時不時瞥向風荷,隱隱有嗔怪。是怪她來了王府不先去拜見她這個世子妃,而是先去一個妾室房裡呆了半天,到了用飯了才現身。
風荷知道自己有失禮之處,也不與她計較,笑吟吟陪着王妃說話,另有小郡主在一旁湊趣。
用了飯,王妃要歇午晌,囑咐世子妃好生招待他們。
說好了是賞花,蕭尚自然不會叫人挑出錯來,賞花的地方早就佈置好了。就在園子裡的菊花圃邊,丫鬟們燒水的燒水,搬桌椅的搬桌椅,早早就忙開了。
人也不多,就世子妃領了兩個姬妾、小郡主、風荷,杭天曜與蕭尚在不遠處自己安了一桌,顧自飲酒。
蕭家的菊花圃還算大,有半畝多地,現今時新的品種都很是齊全。菊花圃邊既是一條潺潺而過的小溪,溪對岸是一片桂花林,彼時正是桂花飄香的時節。
世子妃親自斟了茶,遞給風荷與小郡主,兩個姬妾只有站着伺候的份。菊花茶,用的杭白菊,雖沒有園裡的菊花名貴,但勝在口感好,清熱降火,配着鬥彩菊花的茶盞很是好看。
小郡主獻寶似得指給風荷看:“表嫂你嚐嚐,我親自收的菊花呢,嫂子她看不起杭白菊,嫌它普通,是我執意讓人在莊子裡種了一大片,這可是今年最新鮮的。”
菊花經了水,原先乾癟的花瓣彷佛吸足了養料一樣,個個圓潤飽滿起來,在水中舒展着飄舞着,像極了盛開的時候。香味苦澀中帶着清淡芬芳,茶湯顯出淡淡的黃色,啜一口淡極而雅。
風荷笑着讚道:“確實不錯。泡這菊花茶,也就杭白菊、貢菊纔好吃,換了這些菊花,雖然好看,但是不耐吃。尤其這個季節,天氣又幹燥,最易上火,喝了菊花茶有助於清心熱明肝目呢。”
“表嫂真是我的知己。他們都不喜歡,一會沒有龍井的回味,一會失了鐵觀音的清香,一會不及毛尖好看,總之就是一無是處,是俗人才喜歡的。我就想吧,俗人就俗人,讓他們當文人雅士去。如今表嫂也愛吃,算是破了他們的話,表嫂難道不是雅人?”小郡主的茶受到別人的稱讚,比讚了她自己還歡喜,又讓風荷嚐嚐桌上擺得糕點。
風荷肚子正飽着,可惜卻不過她的盛情,拈起一塊菊花佛手酥吃了兩口。她與小郡主倒能說到一塊去,兩人時不時大笑起來。
世子妃自進了府,恪盡職責,對小郡主這個小姑算得上是疼愛有加的。見此,不免生了淡淡的醋意,正色與小郡主道:“女孩兒家要莊重,笑不露齒,你這樣叫外人看了不是卻了你郡主的臉面嘛。”
小郡主知她這個嫂嫂最守規矩,也無不快的樣子,對風荷眨眨眼道:“嫂子,好嫂子,這裡又沒有外人,怕什麼,改明兒有了外人你再提醒我不遲啊。表嫂好不容易來走一遭,偏偏又與我喜好相同,你就讓我們自在說說話吧。”她作出一副嬌態,搖着世子妃的胳膊。
世子妃對她的要求一向是不會拒的,但也不知今兒怎生回事,看着她與風荷嘰嘰喳喳就有些不爽,她不好責備小郡主,不滿的目光就看到了風荷身上。
風荷想着世子妃吃鳳嬌的錯,是以不喜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這醋未免吃的多了些,蕭尚至今沒將鳳嬌怎麼樣呢,倘若他日真的收了房,她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正有點尷尬呢,卻是王妃那邊有人來請小郡主過去,說是有話囑咐她,小郡主忙忙去了。
剩了風荷與世子妃兩個人,越發沒話說了。
風荷有心告辭,又不到時候,只得耐着性子沒話找話說:“今兒多謝娘娘美意,累得娘娘爲我們忙了半日。”面對世子妃,風荷真不能做出親暱的樣子來。
也不知是不是世子妃一時不察,居然順口說道:“原是世子爺要請你們來賞花的,我也是才知道的。”她剛說完,自己也察覺到了,欲要掩住口卻來不及了,訕訕得低頭。
風荷聽得暗暗搖頭,卻不好表示出來,只得假作不經意得應道:“是嘛,只怕是兩位爺許久不見想要說說話。”
世子妃想要彌補自己剛纔那句話,勉強笑道:“其實我也常望着你們閒了來走動,聽說你如今管着家事,怕你忙走不開身。”
“我不過跟着母妃打打下手,正經我也不大會呢。娘娘得了閒,也讓我有機會招待娘娘一番。”風荷覺得要讓她與世子妃呆一天,她非得憋死不可,這規矩也太嚴了些。尋常大戶人家都極重規矩,可是隻要大面上不出錯就行了,自家人面前還是挺隨意的。
誰知世子妃忽然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手裡的帕子扭成了麻花。風荷不知她想說什麼,到底沒有催促,豈料世子妃竟然沒說,吶吶得勸她吃茶點。
過了有近一個時辰,小郡主纔回來,風荷鬆了一口氣,不由笑道:“舅母叫你去做什麼呢,這麼久。”
小郡主扁扁嘴,隨即展眉笑道:“母妃一下子睡不着,叫了我去說閒話,直到剛纔才睡下。”
風荷暗暗奇怪,王妃若是睡不着,隨便找個丫鬟嬤嬤說話都行,何必非要叫了小郡主過去,還是明知小郡主在陪着她賞花的情形下。難道王妃是想給世子妃與自己單獨說話的時間,這倒有點可能,世子妃明明有話要說卻說不出口的樣子。
到了申時一刻的時候,杭天曜與風荷才告辭回府,等着蕭尚的消息。
剛進屋,雲碧就神秘兮兮得低聲笑道:“少夫人,你們走了沒多久,順親王府的世子妃就來看五少夫人,剛剛纔走呢。”
風荷換下出門的衣裳,點了點她的額角,笑罵道:“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這樣來報告。”
雲碧撅了撅嘴,一面給風荷穿上家常的玫瑰紅長褙子,一面說道:“少夫人也不聽奴婢說完,就當奴婢沒好事,奴婢哪兒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特地來回給少夫人的,當然是大事了。”
杭天曜也不換衣服,只是脫了靴子,笑看着她們主僕倆道:“娘子,瞧你把她們慣得什麼樣兒,明明看見主子在更衣,也不知道過來伺候着。”
一旁抱了風荷換下的衣裳要送去漿洗房的淺草止了步,歪頭道:“奴婢們都是少夫人的丫鬟,少爺的丫鬟不在這裡,要不要奴婢給你去茜紗閣傳幾個過來。”淺草也是個牙尖嘴利的,知道杭天曜是在打趣她們。
說得風荷與雲碧都大笑起來,杭天曜無法,自己尋了雙屋裡穿的鞋子蹬上,氣鼓鼓道:“現在你們主子護着你們,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哪天你們主子出了門,小心我收拾你們。”他也不過是說笑罷了,要是他叫丫鬟給他更衣,風荷的眼神一瞟過來,他就會緊張的直打鼓。
風荷坐在榻上,問雲碧道:“到底什麼事,快說,少不了你的好處。”
雲碧笑嘻嘻得靠近風荷,挨着她道:“我們從世子妃身邊的丫鬟那聽說,他們家王爺前兒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個貌美女子,又不敢叫他們王妃知道,偷偷藏在後園一座小樓裡,時常尋機去偷會。如今闔府無人不知,只是瞞着他們王妃,生怕王妃知道後大怒,據說這還是他們世子妃下的令呢。”
風荷好笑地回眸看了杭天曜一眼,得到杭天曜肯定的眼神,纔對雲碧道:“這也算不得多大點事,瞧把你興頭的。今兒世子妃是特地來看五少夫人的嗎?”
“是呀,好像輔國公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好,病在牀上,世子妃來與五少夫人商議呢。”最近五少夫人也怪倒黴的,與五少爺總鬧矛盾,吵得滿府都在傳說,加上母親病了,越發添了愁煩。
風荷只是點頭,並沒有深問下去,又道:“把我們剛帶回來的禮物分幾份出來,我一會過去給太妃娘娘請安時帶過去。記得裡邊好像有幾樣藥材,你選一兩樣好的,回頭送去五少夫人房裡,只說我這不便親自去探望,就當孝敬她母親的吧。”
雲碧應是,退了下去,打點禮物。
風荷走到牀邊,推了推歪在牀上的杭天曜,問道:“那女子是你安排的吧,從哪兒弄來的人?好快的手腳。”
杭天曜輕輕一拉,風荷就倒在了他懷裡,他笑得十分得意:“那還用說,娘子吩咐的事爲夫自然要當第一要務,人嘛,肯定不是京城的,但絕對可靠,不怕迷不住順親王。”
“哼,還有臉說,你怎麼認識的,纔在嘉郡王府還哄我呢,這回露餡了吧。”風荷兩手擰着杭天曜的耳朵,大有他不老實交代就要動用暴力的態勢。
“娘子,你真個冤枉我了,我只是吩咐他們想辦法弄個美貌女子塞給順親王,我只見過一回呢,叮囑了幾句話而已。究竟長得什麼樣,我連看都未看清。”杭天曜可憐兮兮的求饒,誰叫他口碑太差,偏偏那種事又不能證明,倒成了風荷拿捏他一輩子的把柄。
風荷一手支着肘,居高臨下的摸了摸杭天曜的鼻子:“算你明白,要是往後被我發現你在撒謊,你自己看着辦。”
杭天曜覺得自己太窩囊了些,總被一個小女人要挾,摟着風荷翻了一個身,變成他在上,繼而揚眉笑道:“這樣辦好不好?”
風荷抱着他的脖子,搖着頭,嫣然笑了:“不好。”
“那娘子的意思是還是像方纔那樣更好些?”他一面說着,一面作勢又要翻一個身。
風荷忙忙抱緊他的手嗔道:“你急什麼,大白天的,我要去給祖母請安。”
杭天曜不理,一口吻住她粉嫩的脣瓣,支吾着:“你這會……說得好好的,晚上又……又裝睡,我還是,不要信、你的好。”
風荷力氣不及他,推不動他,只得半推半就的讓他得了手。
待到太妃看見他們,故意板着臉問道:“不是說你們申時整就到了嗎?怎麼過了都近一個時辰纔來。”
風荷暗自瞪了杭天曜幾眼,摟着太妃的肩膀道:“祖母有所不知,爺他說左右晚上還要過來,不如直接來祖母這蹭一頓晚飯算了,省得我們院裡又要鬧。祖母這什麼好吃的沒有,祖母一個人也吃不完,咱們人多些還熱鬧,祖母也能多用些,就當孫子的孝心了。從來只聽說孫子孝順做了好吃的孝敬給祖母的,倒是不曾聽過來祖母這騙吃騙喝也叫孝順了,虧他說得出口,倒把我臊得不行。”
說得太妃與衆人呵呵笑了起來,忙命人快快擺飯。剛用罷晚飯,蔣氏也來了,原來是與太妃打個招呼,她名兒要回孃家一趟,太妃自然不會不準,倒賞了她不少好東西帶回去。
當日晚間,那人遵守承諾沒有去找杜姨娘,到了第二日,又逢董老爺睡在書房的日子,杜姨娘按耐着緊張慌亂的心情,假裝在牀上睡覺,其實一直未闔眼。
這一等,卻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來,杜姨娘模模糊糊真的睡着了。直到醜末寅初的時候,杜姨娘隱約聽到一點動靜,隨即清醒過來,感覺到自己臉頰邊有絲絲寒氣,立時睜開了眼。一把明晃晃的刀就在她頭上懸着,隨時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杜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忍住出聲叫人的慾望,她知道黑衣人既然剛纔沒有殺她應該就沒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只要她肯乖乖配合。
這個人就立在窗前,仍然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不清形容,只知道身材高大,四肢健壯,一雙眼睛冰冷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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