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大風大浪經歷的多了,看着眼前幾個蒙面人反倒不怎麼害怕。
“你們是漢北的人?”大嶽軍官一般都會配備青銅劍,這是軍銜的一個標誌,眼前這幾個人身上掛得青銅短劍雖說極力做成了漢南的樣式,可劍柄彎角處依然帶着漢北的跡象,且漢南這兩年對軍隊大肆整頓,軍官所用的青銅兵器多被鐵器代替,這種樣式的佩劍早已被淘汰,秦軍也做了相同的調整,因爲東齊、漢南一代熔鍊鐵礦的工藝早已十分成熟。
聽了我這話,幾個人齊刷刷看向我,接着又齊刷刷看向站在馬旁的一個高個子男人,那人瞅了我一眼,從馬背上取下一隻水囊扔到我腳前,“晚上趕夜路,別以爲我們會當你是什麼夫人。”話音中帶了幾絲高傲。
撿了地上的水囊,擰開軟塞喝了幾口。
“將軍,後面好像有人跟來。”一人趴到地上,耳朵貼着地面。
那高個子男人第一眼就看我,我很遺憾的表示我什麼都不知道,再說我現在是俘虜不是嗎?我能做什麼?
“先到林子裡躲躲。”那高個子發話,說完伸手將我提起來甩到馬上,不過力道掌握的很好,起碼沒讓我肚子裡的孩子提前出世。
七八個人剛進林子,地面一陣震動,大約有五六十人的馬隊自林子前的土路上經過,身着秦軍的軍服,身邊幾個人以爲是追我的,瞪我的眼神猶如我做了什麼一般,只有我心裡最清楚,那隻不過是巡視的騎兵,因爲擔心漢北會有所行動,這段時間在邊防一代加派了巡邏,大約三個時辰一班,每班從原本的百人一分爲二,變成五十人,配備改良式弓箭,長槍減三尺以便攜帶,這看起來並不像真正的騎兵,也不像弓弩手,這種巡邏騎兵是由焦素義特別訓練出來,用作巡邏和探馬,馬上戰可用長槍,距離戰可用弓箭,適合小規模對抗及遭遇戰,當然,他們最重要不是對抗,而是巡邏和探查敵情。
“大人,這裡好像有人來過!”林子外一聲大呼。
馬蹄聲漸止,衆人似乎停了下來,我心中暗喜,焦素義這小子果然有點能耐,訓練出來的人確實頂點用。
林子外一陣寂靜,“大人,這是——”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
“馬蹄印不多,看來是過往的客商,我們往前面走看看,估計是到前邊了。”這話似乎是那個被叫做“大人”的所說。
沒一會兒,馬蹄聲漸漸遠去,似乎已經走遠。
我心裡暗歎,還是沒能發現敵情,看來回去還是要好好訓訓這幫人。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四處寂靜無聲後,那高個子才發話出林子。
一人到前面探完消息回來後,我們這才催馬往前走,過了前面的一道谷就是漢北軍的天下了,就見幾個人紛紛扯掉了臉上的布巾,那高個子看起來大概四十歲上下,面容清瘦,膚色泛金,生得到不醜,就是那膚色有些怪異。
近山谷時,太陽已經西落,天色乍暗,四處泛着清灰色光線,七八個人看起來都十分警惕,騎在馬上,眼睛四下打量。
“將軍,情況有點不對。”一人拉過馬頭靠在那高個子身旁。
高個子沉思半刻,“等等再進谷。”
七八個人慢慢拉過馬頭,把我囚在當中,慢慢後退,那高個子墊後,大約退了半里不到,一支火翎箭帶着“吱吱”聲射到山路中央,衆馬有些受驚,狠命扯住才制止了它們逃竄。
這時山路兩旁的高坡上閃出幾排火亮,大概估計一下,約有兩百餘人。
“哈哈哈,我當是誰呢,這不是黑大將軍嘛!怎麼有空跑我們這兒來?”一矮個子中年人站到衆人身前,光着膀子,雙手拄在劍柄上,衝着我身前那個高個子又是一陣大笑,“怎麼?兄弟那邊缺娘們了?”看我一眼,“哎呀,我說老黑啊,雖說這小娘們長得是標誌,可這還大着肚子呢,不好玩啊。”
我暗自咬牙,這些人說話真難聽。
身前這個被稱爲黑將軍的,也就是被擄我的兇手冷笑兩聲,沒有接那矮子的話,反倒是回頭看我,似乎想從我的臉上找笑話看。
我哼笑一聲,反看回去,如果沒記錯的話,漢北軍中姓黑的將軍應該不多,此人又生得奇特,估計是黑松、黑林這兩兄弟裡的一個,聽焦素義說過,漢北軍中有個姓黑的家族有些勢力,黑松、黑林兩兄弟又是其中爲數不多能叫出名的,因爲他們倆天生勇猛、而且相貌奇特。
“你看,是你下馬還是我請你下馬?”坡上那矮子揮了揮手中的長劍,山坡兩側的弓弩手立時蓄勢待發。
“秦軍果然有些本事,黑松今天算見識了。”這話到更像是說給我的聽得,不過坡上那矮子不這麼認爲,他又不認識我是誰,我更不知道他叫什麼,秦軍中副將以上的軍官我大概都能叫得出名字,下面的可就不得而知了,況秦權一直都在積極擴軍,有些新面孔也不足爲奇。
“見識了,那就下馬受綁吧,也省得兄弟們動手傷了和氣,大家可都是大嶽子民,說不好聽的,咱們這叫窩裡鬥,少打少丟人。”矮子一搖三晃,身上的肉也跟着直哆嗦。
“黑松是漢北王的臣下,大嶽早已名存實亡,不必拿這種說法蠱惑人心。”黑松這句話將李邦五的意圖表現得十分明顯。
“那個搶自己娘當老婆的黃毛小子,也配稱漢北王?他***,老子生平就是看不慣這種人,他李伯仲造反稱王那是本事,這龜孫子仗着老子的勢力也敢稱王?我呸!不仁不義,就是稱王,那也得是咱們秦將軍!”
……
你罵我,我罵你,相持了幾刻後,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了下來。
本以爲他們這頓互罵不過就是逞口舌之快,可暗下偷眼四周,似乎不止這麼簡單,秦軍雖然已將我們合圍,然而此地不遠可就是漢北軍的大營,他們想在人家家門口捉人可沒那麼簡單,一個不湊巧,這一百多號人就得料在這兒,所以在互罵的同時,還要想好退路。
不過以眼前這情勢,顯然黑松吃虧,可他手裡還有張殺手鐗——自然就是我。
“秦夫人?!”一直火翎箭射到我的面門前,被黑松一把攥住,這時他才說出實情,那矮子顯然不相信。
“沒錯,這就是你們秦將軍的夫人。”
那矮子遲疑半刻,望向山谷方向,那裡隨時都可能有接應的漢北軍前來。
“***,將軍夫人怎麼會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放箭!”矮子發令,看來是寧肯錯殺,也不願意害他百多號兄弟貽誤戰機。
“大人——”一旁一個年輕人壓下弓弩手,拽了拽矮子的褲帶,耳語了幾句。
那矮子面露難色,揮手撤下弓弩手,“老黑,你要是能放下刀劍,我不動兄弟們分毫。”
黑松微微一勾脣,擡手扔了手上的青銅劍,其餘人也扔下了兵器,我一旁納悶,那矮子顯然有些忌憚我的身份,明明是盤贏局,怎麼他非要棄子?他就是現在把我堂而皇之的帶出山谷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纔是。
那矮子順勢讓手下繳了黑松他們的兵器,並將幾人綁了起來,而對我雖說恭敬,卻也帶着幾分懷疑。
此地山谷名叫天狼,往西就是東周地界,現歸漢北管轄,天狼谷往正西五十里就是陸蒼,正是我長大的地方,所以這周圍的地理情況我很清楚,從天狼谷往東走大約三十里,就是秦軍西大營的駐地,因爲北調了一萬人,如今應該還有一萬五千的駐軍,也就是說越往東走,應該越安全才是,可我這心裡怎麼會越來越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