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里庫勒的懸度營士卒經驗豐富,他們迅速射出一支支裹着氈布、蘸了犛牛膏的火箭,“咚咚”脆響聲中,火箭一一紮在雲梯的木板上,整個雲梯便很快四處冒煙,火勢越燒越大。
雲梯車便拖着濃煙烈火慢慢接近城頭,轟然巨響聲中,有兩架雲梯車冒着煙的擋板倒下,將雲梯車與城頭連在一起,無數無憂軍士卒從車內衝出,他們貓着腰舉着大盾殺上城頭!
田慮與漢使團前軍衆將都堅守在譙樓內,這裡是指揮部。他們將戰場完全看在眼裡,只見薩里庫勒的懸度營士卒以關城十餘座冰壘和冰牆爲依託,以密集的弩箭形成無死角的交叉火力,將攻上城頭的無憂軍士卒大量射殺!
城頭的無憂軍士卒組織了十餘次衝鋒,但未接近冰堡攻勢便被瓦解,大量士卒被射殺。萬般無奈之下,他們只得暫時以大盾組成密集的盾陣,將自己牢牢遮護在下面,伺機反撲。
又有一架雲梯車靠上城頭,無數士卒從雲梯車內撲出來,不顧一切地向城頭攻擊。大盾牌陣下的無憂軍士卒也一齊衝出,這次攻擊他們先後接近冰堡,但堅固的冰壁纔是真正的刀槍不入,懸度營士卒們從冰堡內每箭必殺一人。而漢使團衆將與護商隊十餘卒也在譙樓內居高臨下,將無憂軍士卒大量射殺!
城頭上激烈的戰鬥進行時,更多的無憂軍士卒手腳並用,雖艱難但卻快速地一一翻上城頭,但城頭的攻勢很快便被懸度營用弩箭瓦解,剩餘的敵士卒約百餘人再一次結成三個盾牌陣!
而另一輛雲梯車由於火勢太大,連接城頭的木梯未來得及放下,烈火中車內哀嚎聲、慘叫聲不絕,來不及逃出的上百名士卒被活活燒死,慘絕人寰!
此時,四架價值不菲的雲梯車已經全部燒成大火球,張望的人再也無法增援已經攻上城頭的士卒。薩里庫勒打得一點不急,他揮動令旗,這時懸度營士卒們從冰壘**出一支支火箭,很快盾牌上蒙着的犛牛皮燒着了,火勢慢慢便越燒越大,盾牌已經不能遮護身體,城頭上的二百餘卒便開始絕地一戰。
他們扔掉盾牌,開始不顧一切地衝向一座座冰壘。但刀劍劈到堅固的冰壘上只能留下一道道白痕,而裡面的懸度營士卒則不斷用弩箭收割着性命。
這是一場屠殺,田慮看着峽谷內張望的人羣,城頭的冰堡戰術大獲成功,無憂軍爬上城頭的士卒成了被屠殺的人魔,不知此時這個烏即王作何感想。
漸漸的,城頭上平靜下來,攻上城頭的二百餘士卒已經被屠殺乾淨。薩里庫勒揮動令旗,城頭的懸度營士卒迅速帶着傷兵和陣亡士卒的遺體撤下去,護商隊二百餘卒又換防進入城頭。
四架雲梯車仍在燃燒着,張望又開始新一輪進攻。這一次士卒們用大盾遮住頭頂,手擡着十幾架簡易雲梯,分成無數隊列同時攻城。
護商隊是一支勁旅,他們仍未從失敗的氣氛中掙脫出來。幾年來,他們在旋耶扎羅的調教下,每一個士卒都能一以當十。他們已經習慣了在旋耶扎羅將軍指揮下百戰百勝,可現在將軍已經壯烈殉國,他們每個人心裡只想着殺敵爲將軍復仇!
薩里庫勒已經不再發令,護商隊屯長五騫接過了指揮權。
五騫沒有指揮他的士卒們躲進冰堡,他們在城頭以城垛掩護,精準地射殺着無憂軍士卒。當雲梯搭上城頭時,護商隊士卒用撓爪抵在雲梯上,但是卻不掀翻。等到無憂軍最頂端的人已經翻上城頭,才用力將雲梯掀翻,讓雲梯上的士卒在慘叫聲中摔成一堆堆肉泥!
攻城戰本就慘烈,如此貼身打法更爲血腥。翻上城頭的無憂軍士卒雖然強悍,可護商隊的士卒們更加強悍,他們一擁而上,瞬間便將其斬殺殆盡!
“遠射——”攻城雖被護商隊迅速瓦解,但隨着五騫一聲喝令,護商隊士卒們以城垛爲掩護,開始精準地射殺城下已經退下去的士卒和騎在馬上掩護的無憂軍騎弩兵!
他們戰場感覺敏銳,敵飛矢飛來他們能精巧躲過。他們箭無虛發,根本不需瞄準,每一弩必奪一命,無憂軍騎弩兵不得不在城下來回快速移動,以躲避攻擊。但護商隊士卒箭法高超,他們能精準地射殺來回疾馳的騎弩兵,令站在譙樓上的田慮、薩里庫勒等將目不暇接,震嘆不已!
薩里庫勒驚歎得連連稱歎,“將軍麾下,蔥嶺勁旅,名不虛傳哪!”他心裡清楚,懸度營慣於在雪山絕域征戰,攀登高聳入去的險絕冰川大阪如履平地,可幹這種堅守關城的陣地戰,他的士卒離護商隊真是差得太遠太遠了!
“將軍雖去,英靈不遠;蔥嶺勁旅,魂魄永存!”田慮眼含熱淚,心中也盛讚旋耶扎羅調教出來的這支鐵血雄兵!
怪不得旋耶扎羅能以區區五百卒橫行蔥嶺,令萬里商道周邊各國喪膽,令沙匪、山匪絕跡。這樣一支隊伍,其戰力怕是都能與班司馬的別部相比了。真是天妒英才,這個本來能挑起更大重任的偉大將領,卻命喪叛徒之手,令田慮心痛不已。
無憂軍的騎弩兵已經不得不退回一箭之地,張望的這輪攻擊已經慘淡收場!
開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慘烈的攻城戰整整進行了半天,懸度營陣亡十三人,護商隊未亡一人,僅輕傷兩人,而關外的無憂軍卻丟下整整數百具屍首。關城被染成了猩紅色,到了天黑下來時分,張望望着巍峨的鐵擀關,他再也打不下去了,不得不忿然撤了軍。
戰鬥已經結束,夜晚也來臨了。
四月三日夜裡,田慮判斷張望必來襲關。三輔人張望自投奔北匈奴後,長期鬱郁不得志,此番被焉澠重用立爲烏即王,正是雄心勃勃、想稱雄蔥嶺的時候,他如何會放了擋住他的鐵擀關?薩里庫勒和五騫根據田慮的判斷,迅速部署防守。
約三更時分,暴雪中漸漸出現了一隊人馬身影。他們擡着簡易雲梯悄然潛到關前,便豎起五架雲梯一聲不吭地開始登城。
現在在城頭上的是懸度營士卒,他們學習護商隊戰法,此時同樣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伏在城頭的城垛後。
暴雪越下越大,雪光中,雲梯上的無憂軍士卒已經臨近城頭時,懸度營士卒快速用撓杆掀翻一架架簡易雲梯,無憂軍士卒們從高空摔下,隨即一陣密集的矢石雨覆蓋了他們,偷襲被迅速粉碎。
張望大怒,四架砲車一字排開,開始轟擊。當砲車將無數巨大的冰塊轟擊到城頭上時,薩里庫勒早已將懸度營士卒撤進堅固的冰壘。冰凍成的關城和城頭的冰壘堅硬如鐵,並不怕冰塊轟擊,整整一個時辰後,城頭和關城內堆起無數冰塊,無憂軍再一次開始攻擊,薩里庫勒迅速令懸度營上城。
這次攻擊張望又是大敗,到下半夜時,薩里庫勒剛將護商營換上城頭,可無憂軍卻突然撤了回去,關城前再一次扔下了百十具屍首。
大戰三天後,張望不得不停止攻擊關城。戰火熄滅,雙方便以關城爲界相持對峙開了。張望此時突然退兵,這讓田慮十分不解!
焉澠花費重金,悄然買通了貴霜國、康居國,讓張望在漢使團的身後得已招募並訓練了一支兩千人的無憂軍,並奪取了鳥飛谷,另有兩千人即將訓練完成。蔥嶺之上的冰雪世界中大軍施展不開,一支兩千人的山地戰部隊是令人生畏的,但悍將張望卻能容忍攻不下一座小小的冰雪關城,這背後必有原因。
過了幾天,無雷國斥侯十二月從鳥飛谷用大雕傳來消息,田慮才知道原因。原來是一支神秘的力量從背後突然襲擊了鳥飛谷城,將張望的“王庭金帳”給一把火燒了!
田慮和衆將面面相覷,這支力量來自哪裡?現在的西域,尤其是蔥嶺以西,還會有哪支強大的力量能幫漢軍?
這讓田慮傷透了腦筋,剛開始他以爲是班司馬派出的敵後奇兵呢。可只到幾個月後返回疏勒國北嶺州老營後,才知道班超未派出一人一馬,他到底也沒想出是誰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幫助了他。
此時報仇心切的五騫一再進言,希望漢軍出峽谷襲擊張望的老巢鳥飛谷城。田慮剛開始十分爲難,因爲他根本就說服不了倔強的五騫。恰好權魚的斥侯十二月曆盡千辛萬苦再一次將情報送了出來,田慮大驚,五騫便也不再堅持出擊了!
原來,于闐大戰時呼衍獗與北道諸國被漢使團打疼了,呼衍獗擔心班超兵出北道,便派焉澠以重金勾連貴霜國、康居國。不知出於什麼考慮,貴霜國、康居國表面上不出兵,可暗地裡卻各出兵一千騎,不張本國國旗,卻聽從張望指揮,成爲無憂軍的後援。
貴霜國、康居國虎視眈眈,軍情陡然複雜起來,現在的鳥飛谷,已經成了北匈奴、貴霜國、康居國在疏勒國背後插下的一顆楔子,牢牢地楔在漢使團的背後!
真是賊心不死,田慮恨絕。形勢變得十分嚴峻,五騫的出擊計劃胎死腹中,現在不是出不出擊的問題,當務之急是要迅速鞏固天池谷防禦,穩定住蔥嶺防線!
大戰之後,田慮於陰曆四月八日,便派出斥侯,將戰況與自己對蔥嶺防禦的安排稟報班超,同時呈報班超欲組建蔥嶺營。斥侯出發後,田慮當機立斷,以漢大使班超名義正式下令迅速成立蔥嶺營,擔負堅守無雷國使命,確保無雷國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