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在喜太公陪同下,帶着鄧堯進入酒肆一樓大堂。
肆內大堂已經滿坐,圍欄四周,數十張案子,後面都坐着人,案上除酒菜外,便是一把劍。且一個一個正襟危坐,見班超進來,俱無聲低首行禮,班超和鄧堯趕緊一一回禮。
中央圍欄內,一人盤腿靜坐於臺上,懷抱寶劍,正在閉目養神。
正座一張案後,一個男人見班超還帶了一位“公子”,便主動讓開了坐。班超請鄧堯先坐,兩人剛落坐。女掌櫃文竽親自舉着托盤,笑呤呤地奉上一盤炒鹽菽,一盤瓜子,兩盤精緻的點心,二壺清酒。
“壯士再次光臨,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文竽先將瓜子、點心擺好,然後恭敬地躬身萬福,班超和鄧堯趕緊還禮。文竽起身,看一眼清秀的鄧堯,又帶着笑容對班超道,“一對玉人,公子好福氣!妾祝願公子再發神威,再寫江湖佳話!”
鄧堯頷首致禮,嘴裡則讚道,“東家纔是風華絕代,雒陽城怕是有一無二矣!”
文竽豔光四射,身材窈窕,一雙秀目,鉤魂攝魄。班超根本不敢看文竽的眼睛,嘴裡客氣道,“謝店家體貼,多謝了!”
文竽在肆內衆客貪婪的目光中,公然趴在班超耳邊小聲嘀咕道,“公子好手段,公主氣質超凡,美豔脫俗,他日成爲駙馬,勿忘垂憐小肆也!”
“公主?!”
班超聞言大驚,瞬間便明白過來,是鄧堯腰上的玉佩讓文竽誤解了。剛纔在車上時,鄧堯便說起過玉佩來歷。那是一塊于闐脂玉青蟲玉佩,是馬後賞給諸位公主的。沁水公主劉致是帝后的掌上明珠,漢明帝愛女心切,又偏心加賞了一塊。於是,沁水公主便將一塊轉贈給了小姑子鄧堯。
文竽款款退下,班超與鄧堯小飲了起來。
“這是什麼酒,真好喝?”
班超盡心侍候着他的女神,小聲道,“候門深似海,汝自然飲不得民間清酒、濁酒。此乃西域果酒,系蒲桃(注:即葡萄)、蟠桃、瓜果等所釀。如女公子喜歡,以後吾帶汝到魚府,比這更好的酒,有的是啊……”
“從現在起,叫吾名採菡可也。”鄧堯說着,又擰着班超耳朵懲罰一下,“汝與適才這個妖精,定然有事,車上時還說得那麼可憐,分明不老實……”
班超聽得心驚肉跳,這才那到那,就管上了。他趕緊小聲辯解,鄧堯卻點着他的額頭道,“今日或無事,他日未必無事。她心中所想,吾明鏡着呢!”
與阿妹班昭一樣,女人都是不講理的。班超有點百口難辯的味道,就在此時,喜太公走到圍欄前,高聲宣佈道,“在坐各位,都是三十六坊頂尖高手,可謂出身高貴,俱身懷絕技。現在大漢最頂級的劍客均已到場,空前絕後的巔峰對決即將開始。現在下注,今日起注一萬!”
此時,四層樓上的酒客一齊涌到一樓大堂,他們踊躍下注,氣氛熱烈,很快賭注便飆升到了幾十萬。
“三十六坊名氣在外,都不是汝對手麼?”鄧堯小聲問,聲音欣喜、緊張,甚至帶着一絲崇拜。
“吾從不至酒肆鬥劍,與三十六坊從不來往。大漢尚武,舉國流行擊劍,雒陽三十六家劍坊開堂授徒,名貫中州。但各坊頂尖高手,均不是臺上人對手!”
鄧堯聞言開心地笑了,“怪不得號稱‘巔峰對決’,看來不虛。臺上人一付世外高人態,彷彿不食人間煙火,到底什麼來頭?”
“十年前被吾擊敗,便遊學天下,遍訪各郡高人,習成精要,號稱大漢第一遊俠。在雒陽擊劍一行,十合之內,彼從未遇到對手。即便三十六坊頂尖高手齊上,未必是其一人對手也。半年多前,吾曾與此人聯手,擊殺無數漠北歹人!”
鄧堯抓住班超的手,着急地道,“老天,君到底行不行?要不,吾二人悄悄溜走算了……”
班超想分散她的緊張情緒,便將其柔荑捧到鼻前,委瑣地深嗅了一口。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頓覺心臟嘣嘣嘣地勁舞起來。他趴在鄧堯耳邊,依然閉目意猶未盡地道,“汝真是寶貝啊,超三十年白活也。今聞到女公子身上香味兒,超必大顯神威……”
“委瑣,下作!”
自己提心吊膽,這貨竟然此時還想着揩油,讓鄧堯哭不得笑不得。衆目睽睽之下,身邊的世子、劍客們已經看出這二人有情況,都一直好奇地盯着她呢,嚇得鄧堯哪裡還敢發作,只得繃着臉,端正坐着,一本正經。
這時,昆明小軒的女莊主又站了起來,“諸位,所謂英雄美女。今日可是雒陽城巔峰論劍。按老規矩,勝者,小軒內五名頭牌,任君享用,分文不取!”
說着,向班超深鞠一躬道,“十年前,壯士勝而離去,豈止花魁神傷,當時家翁尚健在,亦很是傷心。今日勝者,幸勿再傷女兒心!”
她說完,酒肆內漾起一片友善的笑聲。有人小聲調侃,“小藝會親自下海,以身慰英雄否?”
沒想到,這個叫於小藝的莊家,豪放得很,竟然很大方地一笑道,“如蒙壯士不棄,小妾豁出去也,定然展露神技,讓英雄此生難捨瘦西湖!”
衆人起鬨笑鬧,只有班超與淳于薊這兩位正主兒面色沉靜,視身外如無物一般。比賽就要開始了,鄧堯不放心地抓着班超的手,一臉焦慮之色。班超將自己的樓煩寶劍交給鄧堯保存,並故意高聲說道,“公子請放心,切磋而已,點到即止!”
說着走上臺去,坐着的淳于薊,這才站起身來,向班超鞠躬,班超趕緊還禮。禮畢兩人交開了手,兩人各持店家提供的竹劍,這一頓好打。十年前,他們青春年少,便已經聞名天下。十年後,他們都是三十盛年,劍法老道,步伐沉穩,其劍技更是震撼人心。場下諸人,但見場上兩人體輕似燕,翻越騰挪,兩團劍花隨風飛舞,根本就看不清人。
足足打了三十合,仍不見勝敗。
此時酒肆之外,早已經聚集了無數人,都規規矩矩地立在街上,聽着肆內兵器相接的聲音,人人緊張得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