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中滿是悲涼的凝重,邢少陽不禁搖頭:想不到,走遍大江南北,最終還是要到這裡來!這就是命啊,那種虛無縹緲又着實強大的力量。懷中抱着寒梅圖,驀地出現在府衙的屋脊之上,看着秋懷仁正在生那本就不存在的無間盜的氣,多日來的積鬱微微平和了一些,這無間盜,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汝是何人?!”秋懷仁看着突然出現在府衙屋脊上的邢少陽,下意識地道出這問題,說話間,還帶有一絲官威,這是上位者應有的表現。可是,當四個字吐露,不過彈指功夫,秋懷仁即刻額冒冷汗,之前都沒發現,這不就是說,此乃江湖中人。
據傳,江湖中人都喜好手染血腥,殺人放火全憑一心,不妙、大不妙,我該如何處理是好?這些傢伙,可是長着一個眼睛,兩個鼻子的怪物啊,若多看一眼,就會有殺身之禍。不能看,堅決不能看。
杜希文靜靜地看着邢少陽,他明白,這奇異的少年知道自己有禍,今日特來給自己餞行,此等情誼,只有等來生再報。更有,若不想牽連於他,只能裝作不識,以此子的聰慧,定然能明箇中三昧。正欲開口問詢,卻不料身子頓時如墜冰窖,說不出話來。
“那首《落梅》是你所做?”真的不想再見到你,可偏偏事有湊巧!悲哀吧,杜希文,你死定了,這是我造成的,想不幫忙也不行!那東西,絕對不能讓他出世,不然會有大災禍。所以,你必須要死!
“非也。”杜希文奇怪爲什麼邢少陽會提出這個問題,這首詩分明是出自你口。不過,既然已經裝作不認識,我陪你演下去。
關內關外,這首詩已經廣爲流傳,人們只當是當年的三元郎(注①)才情不減,高潔不退:“如果你沒說實話,我會就此離去!”目光流轉,從秋懷仁身上來了又走,“很好,很好,外界傳你身負傲骨,果然不假。”也就半年不見,想不到你的傲骨又增長几分,“只是,要好自爲之,莫要辜負了這番傲骨。”這是我“精心”設計的局,你不死,不可能。
陳叔邪眼瞄着邢少陽,心道:你來搗什麼亂?!還嫌這裡不夠亂,如果真是爲了大人好,就別說這些會影響大人的話!此刻,陳叔很想說話,可礙於禮數,不得不緊閉嘴巴,心中則想着把邢少陽千刀萬剮。
“吾乃朝廷工部侍郎秋懷仁是也,汝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身爲有識之士,本官可以不計較你先前的衝撞之罪、頂撞之責!”秋懷仁不愧是官場出來的,有身爲高官的覺悟,既然可能得罪了這個“高人”,就只有得罪下去,不然會弱了自己的聲勢,也丟了自己這一派的名頭,回去後,只會死得更慘。現在只求,這個瘋子屠夫不要開殺戒,否則即便杜希文難逃罪惡,我的小命交代在這裡,也挽回不了什麼!杜希文此行進京,是板上釘釘的事,一切只等邊關危機解除,秋後算賬。
“蠢材,閉嘴!”我可沒空和你耗,你們這些黨爭之徒,我看了就噁心,從開始的爲國爲民,到最後的爲了黨爭而黨爭。除非國家危亡之時,還能剋制一二,什麼時候不是針尖對麥芒!哦,不對,是不論什麼時候都針尖對麥芒。
隱隱傳來竊笑之聲,秋懷仁面帶不岔,眼帶狠厲,掃過了和自己同來的兵丁:“笑什麼笑!”蠢材,你他媽才蠢材!你這個武夫,你這個目無王法的混賬,別讓我揪着機會,否則我會讓你們這羣武夫知道,空有一身蠻力,在我大晉天朝是混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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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傲骨天成寒梅圖!”將這塊石板送到杜希文手中,“非傲骨天成者不可得!如欲強奪,管它是江湖武夫,博學之士,還是天天坐堂問診的皇帝老兒,必遭報應。如若真是皇帝老兒,告訴他,如果不想要他這條命,儘管搶!”違逆的大不道之言,杜希文,讓我看看,你究竟悟了多少!
“你……你……”秋懷仁說不出話來,這個小子,果然是武夫,不知道這麼說對杜希文不利嗎?既然不明白其中的道道,那就讓我告訴你:“來人哪,把這叛逆拿下!”指着邢少陽,心中則在竊喜,“謀反”大罪,杜希文,這回誰都救不了你!至於邊關那兒,等你能從京師出來再想也不遲。
“愚昧的凡人,看來必須要給你們一點教訓!”升的更高一些,邢少陽凌空而立,冷漠地看着地上的衆人,“禁!”一個字,足矣!只見那些試圖動手的人,紛紛被定住,一動不動。杜希文,他們想定你謀反,好啊,我來幫你一把,讓這渾水更渾,“秋懷仁,回去告訴你主子,只要害死了杜希文。以他權傾朝野的能力,想當皇帝只需逼宮即可!”程長吉,一聽就知道是窮苦人家出來的,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啊。
這些日子我沒白活,朝中勢力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以爲我爲什麼大白天的就這麼浮在空中,那是爲了讓路過的人駐足觀賞!古人的心是好奇的,我這樣出現,在他們心中不是仙就是魔。藉助寒梅圖的能力,我今天的叛逆之言,一定被這座城中的有心人聽去了,朝堂之上,恐怕有好戲看了。即便秋懷仁說出杜希文是叛逆,恐怕也有人會反駁吧;帝王之道便是如此,只要有一絲叛逆可能,就是——死。
“休得胡言!”秋懷仁知道,這話傳出去可不是好玩的。看來這杜希文留不得,他必須死!不過有金箭玉令,路上不好動手,只有等回京師了!對不起了,杜大人,這回你是真的走不出京師了。我堂堂大晉天朝,你以爲缺了一個知兵的你,這天朝的就會塌下來!即便北虜懼怕於你,我就不相信,我天朝還沒有能徵之將!
“秋懷仁,回去告訴皇帝老兒,朝政應當由杜希文執掌,這叫事急從權!”杜希文,對不住了,拿到寒梅圖的你,一定會死,而我要讓你更快的死亡!因爲,如果那東西出來,這凡間從此就要多事了!至於這天朝是存是亡,和修士沒關係,他們可是人精,逆天這種事,他們做不出來!“這權究竟有多大?我告訴你,不是吹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潢貴胄、三公九卿,皆在其一念之間。”杜希文,死吧!只有你死了,那東西纔不會出現,現在、時間還來得及。
杜希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邢少陽的表演,這絕不是《落梅》作者應有的表現!他真的是那日的少年嗎?如果是,他爲什麼這麼說!如果不是,他和那少年有什麼關係?!凌空而立,仙家手段,只是……杜希文不敢想,也不願想,也想不清楚,箇中玄妙,或許要找個時間才能問清楚。不過杜希文也清楚,這時間,是找不到了;歷朝歷代,對叛逆之事,哪家帝皇會不重視?!只要有個苗頭,明君就罷了,若是聖上這樣的庸才……
“好一個杜希文哪!”秋懷仁恢復平靜,不帶譏諷、不帶冷漠,彷彿述說着和自己無關的東西,“有什麼話,對聖上說去吧!”
杜希文沒有說話,看了看手中的寒梅圖:“此乃叛逆之物,希文不敢受,不能受,不可受。”即便是聽了邢少陽的天下之論,杜希文仍舊沒有放棄那忠君的思想。
“此圖乃奇珍,不是你想毀就能毀,想扔就能扔的。除非你死,否則它將不離不棄。”對不起了,那日我們本不該相會,更不該有那番言論。那東西,絕對不能出現在世上!這奇珍,有寒梅圖一件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