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彎如鉤,羣星爭輝.有風習習.攜暗香涌動.伴清雅嗓音,驚心的魅惑。
晏亭心中一動,順着聲音偏過頭去,依日是淡紫色的長袍,隨意用緞帶半攏着的墨發,柔和的笑臉,吊着的眼,遮擋着屬於暗夜裡的秘密。
“這是你安排的,你有何目的?“
想也不必想,晏亭直接問出口來,以爲出征之時未見了蒼雙鶴,這廝便不會再出現了,現在看來倒也算自己的想法可笑了,蒼雙鶴不喜歡在那麼多人眼前露面,在晏亭心中,他總是藏頭縮尾的,可許多時候,未曾瞧見未必就是不存在。
方纔還以爲在這裡有誰能給衛都下令,睿王欽點的人之中,除了自己和卿玦之外,自然就是蒼雙鶴有這份能耐了,因此晏亭肯定此事定是蒼雙鶴的安排。
聽見晏亭欠雜着怒火的問話,蒼雙鶴只是把玩着旁人看不分明的玉佩,淡笑對着晏亭,那廂衛都瞧見晏亭生氣了,忙出聲解釋道:“上大夫,方纔末將說錯了話,請您見諒,先前安營的時候,並未曾想先生會到,營帳準備的也不夠齊全,先生說行軍之中,不必介意那麼許多,擠擠便可,末將想着上大夫與先生都是喜歡清靜的人,才斗膽做了這樣的安排,姬將軍的營帳裡便多擠了幾個臥榻。”
晏亭看着蒼雙鶴臉上莫測的笑,聽着衛都小心的解釋,愈加的感覺此二人私下裡一定有不足與外人道的勾當,霍然轉頭盯着衛都道:“你這解釋也實在有些牽強,說安排之事並非出自鶴先生的授命,姑且不論你這話是真是假,皆是喜歡獨處的人,便安排住進一個營帳裡,這是何種道理?“
衛都一張黝黑的臉此時呈現紫紅色,他本爲武將,先前便因不善言語而處處遭人排擠,被晏亭這三兩句一頂,夾是張口結舌,半晌沒尋一個回答。
卿玦一直靜默着聲音,目光在晏亭憤怒的臉和蒼雙鶴平靜的笑之間遊移,即便此時他爲軍中主帥,卻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見衛都不再開口,晏亭轉頭看着蒼雙鶴,平靜道:“本大夫從不與他人共寢。”
蒼雙鶴不甚在意道:“鶴聽人說上大夫如今已經有了子嗣,不知可是旁人謬傳。”
聽蒼雙鶴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晏亭心中一顫,粗聲低吼道:“那怎麼能一樣!”
蒼雙鶴柔和對曰:“行軍之時,畢竟比不得家中自在,上大夫就委屈一夜吧。”
晏亭咬了咬牙,身邊此時還有旁人在,心中自然分明,若是在這個時候強自堅持方纔的說法,實在有無理取鬧之嫌,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對蒼雙鶴綻開一抹自認爲十分和善的笑,平靜道:“既是如此,本大夫倒也不再堅持,先生與本大夫皆是喜好獨處之人,未免你我受對方所擾,本大夫有大王賞賜馬車,便在馬車上將就一晚好了。”
蒼雙鶴依舊淺笑:“時值秋日,山中風寒,上大夫身子贏弱,恐受不住山風侵體,還是營帳厚實些。”
不管蒼雙鶴此番話說得可是真心實意,晏亭臉上綻開了甚是開懷的笑,揚聲道:“鶴先生實在體貼入微,此言甚有道理,這夜風委實有此涼,本大夫這弱身子也留人笑話的,多虧着先生想的周到,若因此故耽擱了大事,本大夫實在擔不起這罪名,不過先生身強體壯,想必這麼點小風可是難不住先生的,莫不如你去睡那馬車吧!“晏亭此言一出,在場幾人臉上的表情頓時改變,唯獨蒼雙鶴笑得怡人,略帶玩味的打量着晏亭那等渾然不覺的‘無辜’表情,對於晏亭這略有些無理的要求,是蒼雙鶴長到這麼大頭一次聽說的,卻不會生氣,反倒是引得他格外的注意來了。
還是不等蒼雙鶴回話,衛都卻已經驚訝出聲道:“這怎麼可以?”
晏亭笑問:“有何不可?”
衛都臉色更加的紫紅,尷尬道:“先生是尊貴之人,怎能在馬車上屈就一夜?“
晏亭朗笑道:“本大夫的馬車乃大王所賜,難不成還能屈了先生的盛名?”
衛都又被晏亭堵得啞口無言,那廂卿玦默默的盯着蒼雙鶴的表情,半晌輕嘆一聲道:“我去馬車上休息,先生住另一頂營帳,讓衛將軍和柴安、勝乙到士兵的營帳去擠擠吧。”
柴安和曾勝乙本沒有與卿玦同住的權利,衛都提前出發之時,卿玦格外打過招呼,衛都曾有些擔心的說這是特權,恐落人口實,卿玦笑道:“特權便特權了,只要別屈了上大夫的左膀右臂便好,那二人當真有些本事。”
聽了卿玦的話之後,衛都是不說話了,倒不是因爲被卿玦勸住了,曾勝乙是什麼人,其實多少接觸過當年白玉氏的人都認得,那樣的人與卿玦同住,實在無可厚非,至於柴安,先前攻打虞國的時候表現也十分好,即便真的有些格外的對待,旁人也說不出別的,因此他也就遵從卿玦的命令安排了,卻是不想蒼雙鶴竟只比晏亭先一步到達軍營,勉強安排了蒼雙鶴的住處,而晏亭卻執拗的堅持不如蒼雙鶴同住。
輕緩的搖頭,蒼雙鶴淡笑道:“主帥住馬車,未曾有過這個先例,雖鶴有些特性,倒是不介意與姬將軍這樣的男子同居一室。“蒼雙鶴話音未落,晏亭猛的眯起了眼,轉頭去看卿玦,見他側着頭對蒼雙鶴柔和的笑,心頭一縮,揚聲道:“原本已經定下了,再另作安排也實在勞神,既然先生不覺與本大夫同處一帳不自在,就暫且將就這一晚好了。”
蒼雙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卿玦轉過頭對晏亭歉然道:“今天是我疏忽了,明天會格外安排的,現在已經晚了,總不好再勞動兵卒們了。”
晏亭扯着嘴角,總有好像自己跳了坑一般的感覺,面上卻並不顯露,大度的點頭道:“只一晚而已,姬將軍不必掛懷。“在外頭與兵卒共用過晚膳,晏亭卻是不肯那麼早就回營帳,先是拉着柴安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其後又與晏忠說了府中的情況。
晏府生了如此變故,總要做些調整,章化在晏亭的授意下偷偷的撤換了以前韓夫人的一些心腹,晏妙萏尋死覓活的好不悲傷,臨行前晏亭曾拎着隨行的短刀衝到了晏妙萏的房間裡,噹啷一聲把短刀扔在了晏妙萏眼前,冷淡道:“你想死,很簡單,只要把這短刀往胸口上一紮,全都解決了,不過你一旦死了,我立刻讓你娘隨你去!”
晏妙萏跪在短刀前哭得淒厲:“三哥,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晏亭淡漠着表情看着晏妙萏哭,等到她哭累了,也只說了四個字:“等我回來。”
後來晏亭曾令侍婢給韓夫人好生拾掇了一番,只是交代若想保住她最後一個孩子的命,便配合一些,她們母女見面,晏亭並未到場,今夜與晏忠沒話找話提到這茬兒上,晏忠說第一次見到韓夫人對晏妙萏笑得那麼慈愛。
人便是如此,等到失去一切的時候,才幡然醒悟,以前晏妙萏在韓夫人眼中並不十分珍視,她更偏愛晏霍和晏杵,等到只剩下晏妙萏一個之後,才恁般的小心翼翼了起來。
晏妙萏見過韓夫人之後,果真不再哭鬧,鎮日躲在閨房中,雖然失了以前活潑的性子,可已經是晏亭預見最好的表現了。
屠夫人這些日子倒是開懷,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親自給屠幼菱熬補湯.晏亭心中分明,屠夫人現在正爲自己的“遠見卓識”而沾沾自喜,不過屠夫人沒有大惡,只不過爲自己能好生的在晏府中生活下去而動了此在她看來十分必要的小手段罷了,倒也隨着她去,只要屠幼菱沒事就好。
晏忠把府中的大事小情如婆子一般絮絮叨叨的跟晏亭唸了一遍,見晏亭還沒有挪身的意思,才尷尬的出聲道:“少主人,明天還要早起出發,您不回去歇着麼?”
聽見晏忠也出聲提醒了,晏亭知道自己實在不好再拖下去,站起身輕輕聲道:“好,你也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晏忠搔頭憨笑,看着晏亭緩步離去,不解的呢喃:“即便少主人對鶴先生印象不是那般好,倒也實不必這麼畏懼他不是,鶴先生也不會吃了他!”
蒼雙鶴會不會吃人?這點不是晏亭關心的,她在意的是蒼雙鶴是個男人,即便裸男叢中過,她也可以不眨一下眼睛,可是與男子共寢,這點實在是她不能忍受的。
步子很慢,可距離畢竟不遠,擡了眼,便是挨着的兩頂營帳,卿玦那頭已經熄了燈,自己與蒼雙鶴這邊卻還是亮着,晏亭心頭一顫.有一種說不分明的感覺一瞬間侵入心脾。
那年的桃花溪邊,她第一次遇上若桃花般好看的少年,即便她原本就沒見過多少人,在師傅的口中,她是比枝頭上才發出來的桃花還嫩着的小娃,卻知道動了凡心!
何謂動凡心,那個時候實在不明白,可卻是知道,那個紫衣少年她看了還想看,喜歡的緊。
明明看見冷漠的少年看着自己的時候,眼角有淡淡的笑,便理所當然的認爲他也是喜歡自己的,端看那一雙含笑的眼,黑亮異常,比師傅送給自己的寶石還明亮,可是在她由着心思說出口之後,少年頃刻間就變了臉色,霍然轉身,不再理會她的討好。
“哥哥,你不理流雲了麼?“
“哥哥,流雲真的很喜歡你,都沒有人陪着流雲說說話,只有哥哥對流雲笑。”
“哥哥,你要怎樣纔會再對流雲笑呢?”
“哥哥,你再不理我,我就跳下去,流雲不會水,師傅說,跳下去流雲就死了,死了你就再也看不見流雲這麼可愛的笑了。“她當真跳了,可他卻還是不曾看看她,陰業說他是故意的,先用笑臉來勾着她單純呆傻的心思,然後尋個機會害了她,除了將來可以與之抗衡的敵人。
晏亭最初並不肯承認陰業的話,可陰業卻告訴她,這便是所謂的笑面虎,那笑是飄忽的,你永遠看不見那笑臉背後的真心,若他當真對她好,又怎會對她聲聲求救坐視不理,若他也同她一般不懂鬼水,至少該在她獲救之後來看看她不是,可是他們做了什麼,在她病着的時候,偷偷走了……
盯着透着淡淡燈光的營帳,晏亭思緒涌動着,耳畔突然傳來漸漸熟悉的柔和嗓音,竟讓原本天馬行空的晏亭驚了一下。
“在想什麼?”
猛地回頭,是卿玦襯着
**分外妖嬈的笑臉,心頭撲通撲通的跳了幾下,晏亭露出**樣溫和的笑,可那笑卻是未達眼底,偏轉了頭,看着不知名的一點,輕緩的問着卿玦:“你可怨恨過?“
卿玦看着晏亭的側臉,最開始的時候便覺得她實在難看 —— 至少在他的生活中,晏亭那臉是極其少見的灰暗,瘦削。真心實意的說,晏亭現在的臉比當初相見的時候更加的黑瘦了,不過卿玦卻覺得她比那個時候好看上了許多倍.特別是在星空下,晏亭完全睜開的雙眸襯着天空中的星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晶亮,可是他卻知道她現在不快樂,或許一開始她便是不快樂的,但至少比現在好一些,略一沉吟,卿玦便淡淡的開了口,“怎會沒怨過呢,我怨我娘生了我,卻又丟下了我;更怨我爹給了我生命,卻二十幾年對我不聞不問。”
晏亭心頭微微的一顫,轉回了視線,盯着卿玦笑的有些嫵媚的臉——該是這麼形容的吧,他那張臉在昏暗的夜晚裡,更添了一分女子都比不過的魅惑,且笑起來恁般的動人。
“那麼現在呢,會不會更加的怨恨?”
看着晏亭眼中涌動着的不解,卿玦徹底的綻開了臉上的表情,輕鬆道:“現在有了比怨恨更有意義的事情等着我,我爲何還要把自己囚在那些莫名的情緒中呢,怨了又能怎樣,他們不喜歡我,還是不會因爲我的不快樂而來彌補我,我的低落到頭來傷害的也只有我自己罷了。”
晏亭嘴角擒着抹淡淡的笑,點頭輕緩道:“卿玦兄這話說得甚是有理。”
卿 玦微微閃了閃神,伸手輕輕觸了觸自己的
面頰,隨後才輕柔道:“那麼你現在心情可好了些呢?”
晏亭頓了一下表情,隨即朗笑道:“只是方纔心中突然有了這樣一個問題罷了。“
聽見晏亭推搪了,卿玦也並不聲聲的追問晏亭究竟在怨着什麼,在卿玦的心中,其實晏亭與他十分相似,細算起來,晏亭或許還比不得他運氣好一些。
即便有傳聞說自己的母親死了,可終究沒人確定這個消息,再說自己的父親,或多或少他也是見過幾次的,反觀晏亭,自己的母親死得悽慘,或許還和她的出世掛了些關係,而父親卻是到死都沒見上一次,若要怨恨,其實晏亭比自己更有怨恨的本錢,且那麼愛慕着他的女人又死得那般悽慘,究根追底,還是因爲她的緣故,怎能不怨?
卿玦緩緩的出聲,“其實鶴先生沒那麼可怕。”
沒想到卿玦會對她提及蒼雙鶴,晏亭心口好像被什麼重重的撞了一下,有些倉皇無措,偷偷的別開了臉,強堅持道:“笑話,本大夫豈會怕他蒼雙鶴,只是囚着久了,難得遇上這麼好的景緻,出來看看罷了,姬將軍不是也沒睡麼?如此晚了,姬將軍不睡,明日可還有精神騎着你那雷行?“
矢口否認,可在卿玦眼中不過是欲蓋彌彰,在蒼雙鶴眼前或者有旁人提到蒼雙鶴的時候,晏亭便自動自發的由‘我’這個平和的自稱上升到“本大夫”這個強調身份的稱謂,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刻意的對立罷了,即便如晏亭所說不是害怕,卿玦也知道,蒼雙鶴和晏亭之間有着一種他看不分明的牽連,或許在晏亭進大梁之前他便知道這點,因爲那個時候蒼雙鶴尋他開門見山提到的便是晏亭,不過如今明白之後,心中卻翻騰出一些說不分明的晦澀,堵着吸氣都費力氣了。
“我這就去歇了,上大夫不去麼?”
晏亭笑着點頭道:“明天還要起早趕路,我也回去了,卿玦兄好生休息。”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分別走向自己的營帳,卿玦的那個是黯淡的,晏亭開始的時候瞧見那個黑色的營帳,心頭散着些許的亂,如今與卿玦說過話之後,還是亂糟糟的不能平靜,其實說到底,還是爲了與蒼雙鶴同帳而緊張而已,至於究竟緊張着什麼,她卻是想不分明的。
在營帳前遲疑了片刻,晏亭咬了咬脣,顰眉閉眼,伸手挑了營帳的簾子,沒聽見蒼雙鶴那不管什麼時候都清淡的嗓音,晏亭緩緩的睜開了一隻眼,偷偷地窺視了一下營帳內的情況,離簾子較近的榻上,面朝裡躺着個頎長的身影,躍動的火苗把他投在帳子上的身影拉得老長,有點飄忽。
晏亭輕輕的鬆了口氣,躡手躡腳的走進了營帳,可進了營帳卻又覺得好像有淡淡的失落由心底蔓延開來,重重的甩了甩頭,暗笑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怕驚動蒼雙鶴,緩緩的坐在了臥榻上,凝視着蒼雙鶴的背影片刻,確定他不會突然坐起來,才翻身躺下,拉了錦被蓋在身上。
雖說是山間風涼地面潮的,可晏亭卻覺得她的被子裡乾爽溫暖,又偷偷的看着躺在對面一動不動的蒼雙鶴,心頭亂跳了一陣,白天委實累了,加之出發前又接連幾天忙着安排朝中府裡的事情,每天睡不過兩個時辰,現在捱了臥榻不多時便沉沉的睡去,睡前似乎聞見空氣中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那香氣令她覺得異常的舒服,踏實,好像尋尋覓覓了許多年,找的便是這一抹幽香。
待到晏亭均勻
**及聲傳出之後.對面背對着晏亭的蒼雙鶴緩緩的坐起了身,手中捏着個掌寬的香囊,烏亮的長髮隨着他的動作而輕輕的盪出飄逸的弧度,待到蒼雙鶴靜止之後,那些發柔順的貼在了他的身前後背。
並不看手中的香囊,隨意的收進袖口,凝視了側躺着的晏亭片刻,然後站起了身子,摸出腰間的紫玉,緩步來到晏亭身側,看着手中的紫玉漸漸顯出一抹清晰的光澤,蒼雙鶴瑩潤的脣角掛上了笑,待到那玉貼近晏亭的時候,似乎瞧見晏亭腰間也隱隱透着紫色的光澤,蒼雙鶴微微俯身看着晏亭腰間的光澤與自己手中的相映成輝,待到手中的紫玉也開始慢慢變熱,蜷起了拳攥起了紫玉,靜躺着的晏亭因爲腰間突然的熱而略有些不適,翻了個身掀掉了身上的錦被,背對着蒼雙鶴繼續睡去了。
看着晏亭不甚文雅的睡姿,蒼雙鶴搖了搖頭,上前替晏亭把錦被拉好,又轉身把營帳簾子好生整理了一番,確定不會進風之後,才轉身回到自己的臥榻上—— 其實他夜裡基本不怎麼睡,今日卻想放縱自己好生的睡一覺。
夜裡,晏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片怎麼也望不到頭的桃花林,蹲在差點淹死了她的桃花潭邊,手中捏着根新折的桃花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撥着清澈透涼的潭水,初時的她還是個小小的女娃娃,隱約之間,似乎身後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心中納悶着,須臾,原本蹲在潭邊的娃娃突然拔高,長成一名嬌豔的少女,明眸皓齒,恁般的動人,水中的笑臉溫和恬淡,再然後,挨着她的笑臉出現了一副同樣淡笑着的面容,肩頭上也多出了一雙溫暖的手掌,丟開手中的桃花枝,看着花枝在水中沉浮,伸手覆蓋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似乎笑着與她說着此什麼,引得少女吃吃的笑了起來。
那一雙偎依在一起的身影實在的熟悉,可卻令晏亭霍然驚醒,坐起身子直着眼睛看着前方,外頭已經有徘徊的腳步聲,原來天已經亮了。
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滴,咬牙咒着:竟會做這樣的夢,實在夠晦氣!
可是咒完之後,禁不住向對着自己的臥榻望去,愕然發現蒼雙鶴竟沒影了,伸手撫着胸口,又開始悵然若失,夢裡他的笑—— 很動人!
營帳外是晏忠與卿玦的交談聲:“上大夫還未起麼?“晏忠肯定的回答着卿玦:“鶴先生說少主人昨夜累了,離拔營還有一段時間,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聽到這裡,晏亭已經掀開錦被坐在了榻邊,卻不想那個一向不怎麼會說話的衛都接着開了口,“奇怪,上大夫是與鶴先生同寢,又沒送個女人給他,夜裡怎麼會累了呢?“
晏亭慶幸自己沒有起來就直接走出去,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此刻熱辣辣的,心中暗道怨不得這人受排擠,就這說話的方式不受排擠纔怪。
即便如此,晏亭還是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劇烈的跳動聲—— 衛都那話也實在太直白了!
卿玦沉底靜默了聲音,倒是傳來了晏忠拍打了衛都的聲音,“衛將軍,你還真是不能讓人芶同呢,即便是我這粗鄙的漢子都知道這話說不得,照着您的意思,是說鶴先生乃女人,還是說咱們家上大夫是個女人呢?”
“這個……那個……本將軍沒旁的意思!”
晏亭終究隱忍不住,衛都是個不會說話的,晏忠也要越描越黑了,她若是再不出門,指不定還要生出什麼是非呢,霍然起身,並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怒氣,大踏步的走出了營帳,看着站在簾子邊的卿玦、晏忠和衛都等幾人,沉聲道:“難不成今天不行軍了?“幾人瞧見方纔議論着的主突然一臉不悅的衝了出來,知道方纔說得話是被晏亭聽見了,除去卿玦外,皆有些做賊心虛的表情,晏亭視而不見的擡步向前頭走去,衛都想了想,覺得不妥,開口解釋道:“上大夫,末將不是那個意思!”
晏半瞥了他一眼,冷淡的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衛都一張黝黑的臉又開始慢慢漲紅,終究相處久了,晏忠多少還是瞭解晏亭的,伸手便拉上了衛都的手臂,小聲道:“衛將軍,您該去點兵了。“
“可是,我……”
見衛都宗在沒眼力,晏忠索性用力的拉着衛都離開了,待到只剩下晏亭和卿玦之時,卿玦站在晏亭身後小聲的問着:“你生氣了?”
晏亭頓住了腳步,偏着頭斜着眼睛睨着慢慢走上前來的卿玦,反問道:“若有人說你同男人怎麼樣,你會高興麼?“卿玦愣了片刻,隨即若玩笑般的說道:“若是聽見有人說我同鶴先生或者上大夫怎樣,我倒是不會生氣的。”
晏亭臉上的表情凝滯,看着卿玦小心翼翼道:“姬將軍,你真的有龍陽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