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爲他是愛我的,可是我爲自屍的愚蠢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是他讓我明白,永遠不要相信迷戀地位的男人口中的愛,他們的愛在權勢面前,狗屁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萱草雅臉上的表情沒有起伏,看似那般的平靜,卻令晏亭生出一種千帆過盡的傷感來,權勢面前的愛從來都是卑微的,就好像當年的央安王,那麼多人對晏亭說過,央安王真的愛着她的母親盈姬,可愛了又能怎樣,只不過爲了拉攏她的父親,便把盈姬拱手讓人了!蒼雙鶴也是弄權之人,若是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會怎樣選擇呢?
馬蹄聲悠長,晏亭伸手挑了簾子,卿玦就在馬車外,他本來尋了個並不高明的藉口要離開的,由於公子野的突然出現,倒也讓他放棄了迴避的念頭,晏亭挑起車簾之後,卿玦彷彿感應到了她的視線,偏過頭來對着晏亭輕柔的一笑,那笑容更勝過春日的暖陽嬌豔。
晏亭心頭一動,有一種人永遠不會爲了權勢而放棄感情,因爲在他們的心中,沒有人比感情更重要,晏亭愈發的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卿玦便是情感比權勢要重要的人,想到這裡,回了卿玦一個恁般輕柔的笑,讓卿玦的表情看上去晃眼的開懷。
放了簾子回身坐好,萱草雅坐在對面不鹹不淡的撇嘴道:“真是讓人眼紅呢!”
晏亭不甚在意的頂了回去,“你還欠着本大夫人情呢,這麼一會兒就開始冷嘲熱諷了,嘖嘖,真是十足善變的女人,瞧着公子野見本大夫帶着你離開,那一張臉都成綠色的了,思來想去,愈發的覺得公子野不是本大夫能得罪的了的人物,要不就這麼調轉馬頭把你送回去,想必公子野能念在本大夫是色令智昏,不過最終還是幡然醒悟的份上,饒了本大夫這一回呢!”
萱草雅斜着眼睛睨着晏亭,撇嘴道:“那男人乃天下第一色豬,如今我乃昨日黃花,實在沒什麼吸引力了,不過上大夫可是不同的,本姑娘只要告訴那色豬,你可比本姑娘美貌多了,到時候誰危險,也是說不定的事情呢!”
晏亭搖頭笑道:“那倒是未必,本大夫可瞧着他那一臉的神情,頗有些情深意篤的味道,想必萱姑娘是誤會了些什麼,亦或許,他當真有幾分誠心的呢!”
“我呸,他要是有心,狗也不吃屎了,幸好有曾勝乙護衛的周全,要不本姑娘也沒那麼容易脫身,大恩怎能不報,本姑娘決定要以身相許了。
晏亭險此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伸手輕拍着自己的胸口,小聲提醒道:“姬將軍也出手了。”
萱草雅撫着小巴笑道:“對了,怎能忘記還有卿玦呢,也好,兩個都許了。”
晏亭撇撇嘴:“你還是當卿玦不在場吧。”
知道了萱草雅不欲爲人知的秘密,也知道她根本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輕鬆,可晏亭明白,此刻的萱草雅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等夾帶着同情的勸慰。
六年前的萱草雅天真爛漫,不知道情滋味,一頭載入了公子野那個遍覽百花的風流公子所織就的情網中,以爲那便是愛了,可到頭來竟親眼瞧見自己的男人與別的女人在她面前做那等只有最親密的男女才能做的事情。
她也曾像許多女子那般聲嘶力竭的質疑過,換來了公子野絕情的一
腳,踢掉了他們的孩子,也踢掉了萱草雅對他最後的情誼。
總也熾烈過,怎可能沒有殘留的溫度,萱草雅裝成淡漠的樣子,晏亭也沒必要拆穿她,這個世上,有故事的人很多很多,並不每張笑臉背後都寫着幸福,何必要硬打掉那笑容,揭開人家的傷疤,看背後血淋淋的傷口呢!
蒼雙府到了,萱草雅率先跳了下去,晏亭隨後跟着下了馬車,卻意外的瞧見別夕竟然站在大門外,一瞬間有一抹熟悉的東西蒸騰在胸腹之間,好像一年的時間並沒有任何的阻斷,他還是那樣一身白色的粗麻衣衫,儒雅的笑,若是硬要找出那麼點不同來,便是那一雙眼纏上了布條,似乎聽說過蒼雙鶴在給別夕治眼睛——原來別夕那眼睛是可以治好的,晏亭以爲他原本就是那個樣子的呢!
“先生讓我過來瞧瞧。”
聽着萱草雅靠近的腳步聲,別夕輕笑的解釋了他爲何出現在這裡,萱草雅砸吧砸吧嘴,別夕又笑了起來:“先生是對的,萱姑娘果真是有本事的。”
“那還用你說麼,師兄哪次錯過。”
萱草雅撇嘴反駁了回去,別夕並不與她爭執,轉頭對着卿玦的方向平和的招呼道:“姬將軍。”
卿玦眼含戒備的盯着別夕,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的默契,物是人非了,有些事情一旦碎裂,想回去便難了,卿玦側過頭去看晏亭,見她對着自己柔和的笑,臉上的表情也和緩了,姬殤沒有死,他們之間的恩怨就隨着四年之前的白玉門的滅亡消散了吧!
“別總侍。”
聽見卿玦喚,***一生別總侍,別夕臉上的表情更平和了,不過說話卻沒有*爲平和的表情而改變,淡淡的出聲道:“抱歉,先生只讓別夕來接上大夫。”
卿玦明白別夕話中的意思,雖然不想與晏亭分開,倒也不硬耗着,淺笑道:“好,我也正有些事情要處理。”
在卿玦轉身的瞬間,晏亭想也不想的出手抓住了卿玦的衣襬,卿玦側過頭對着晏亭平和的笑:“等着你出來之後,我一定站在這裡看着你。”
晏亭臉上一紅,鬆開了卿玦的衣襬,小聲的回了個‘好’字,站在一邊的別夕雖然看不見他二人之間的情況,可由衣服的窸窣聲還有卿玦和晏亭之間的對話也大概猜得出眼前應該是怎樣一副畫面,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滯。
那頭萱草雅因爲遇上公子野的事情,實在沒心思注意他們這頭的情況,淡漠道:“既然師兄差了別總侍過來接流雲,就勞請你多出點力了,本姑娘正好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萱草雅突然的出聲打斷了別夕的靜默,別夕恢復了臉上的笑,溫和的應道:“這本是別夕份內的事情,別夕本該謝萱姑娘的代勞。”
不與晏亭打招呼,萱草雅癟着嘴閃進了蒼雙府的大門之內。
須臾後,卿玦看着晏亭跟在別夕身側走進了蒼雙府,隨着緩緩合起的門板,心頭生出一陣說不出的惶恐。
雖然說一年,如今再進蒼雙府,便知道早過了一年了,聽說今年桃花來得遲,饒是如此,去年初入蒼雙府那一眼望不到頭的桃花海如今也蹤跡全無了—— 終歸還是過了季節了。
晏亭懷着心事,別夕靜默了半晌之後,行至桃花樹下,方纔輕柔道:“聽說上大夫在南褚的時候受了傷,別夕不能到場,心中一直懸着的。”
聽見孫夕的聲音,晏亭輕笑道:“那麼一點的小傷,怎足掛齒,尚且比不得你家先生呢。”
別夕是蒼雙鶴的人,晏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態,聽見他問到過去,竟把話題有意繞在了蒼雙鶴的身上,也或許她竟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別夕能說說她不所不知的蒼雙鶴吧。
別夕並沒有讓晏亭失望,她這廂才問出了口,那頭別夕甚至沒做思考便講了起來:“算到現在,別夕已經跟在先生身邊四年有餘了,卻是第一次見先生傷得這樣厲害,其實先生本不必如此難過的,先生身邊總帶着幾顆護體的丹藥,有那藥護着,先生足以撐到自己尋到解毒的辦法,可那幾顆藥卻是給了別見……”
心頭揪了一下,她不必多問也知道那幾顆藥給了誰,晏亭說不清楚聽見這件事情之後心中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只好沉默着。
別夕也感覺到了晏亭呼吸之時的異樣,藏在袖擺之下的手攥了起來,久久之後,也只是輕輕的散開,伸手探向堵着雙眼的布條,他的眼睛已經治好了,可他沒有勇氣拿開,好像已經習慣了黑暗的世界,若是脫開了黑暗暴露在陽光下,會讓他感覺無所遁形,可他如今真的想扯下它來,他那個時候跟蒼雙鶴生生的求着,只要讓他看看她—— 哪怕只一眼!
“真是不好意思,見了幾次了,倒也忘記開口問問別夕兄的眼睛可有好些了?”
已經扯着布條的手突然頓住了,隨後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的垂下了手,柔和笑道:“已經好多了,再過不多日子,想必便可以瞧見上大夫的真容了。”
別夕這話說得真心,晏亭卻以爲他在玩笑,也跟着打着哈哈虛應道:“真好,瞧見了本大夫的容貌,怕要讓別夕兄夜裡做夢都要見鬼呢!”
還是那一派溫和的笑語:“別夕從不這樣認爲,有那樣動聽聲音的人,在別夕印象中,面相都好。”
晏亭還是乾笑道:“是啊,大王初次見了本大夫,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只要本大夫在府中,便要大堆小堆的賞賜了養顏的藥材,說本大夫生得實在礙眼,需要好生養養,前幾天還賜了本大夫許多,說怕本大夫這臉到時候丟了大王乃至大央的顏面;還有姬將軍初見了本大夫,也要嫌本大夫怎得生成這般模樣;即便是你家先生,本大夫若是沒記錯,也是取笑過本大夫的樣貌的。”
顧左右而言他,讓自己忘卻心亂,方纔萱草雅便是如此,而今晏亭感覺自己就好像方纔的萱草雅,竟有調侃了自己的樣貌來分散開自己心中一波強勢一波的躁亂,現學現賣的本事,晏亭自問做得極好。
聽晏亭說了這麼多,別夕卻還是淺笑着說道:“大王嫌上大夫,把朝中重權交到了你手上;姬將軍嫌上大夫,卻可以爲了你連命都不要了,先生他……”
別夕說到這裡竟頓住了聲音,晏亭側過頭去看着別夕,脫口道:“你家先生怎麼了?”
臉上一閃而過了一陣錯愕,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半晌纔回過神來,搖頭笑道:“他在等你。”
晏亭心頭又顫了一下,總覺得別夕的話裡帶着旁的意思,不過看着他臉上一如既往的表情,好像是自己多心了,淺笑道:“被你這麼一說,本大夫才發現,自己這個另類倒也在朝中混的風生水起了,實在值得慶幸。”
別夕順着晏亭的聲音輕笑道:“或許是吧。”
小徑的盡頭是蒼雙鶴的院子,那裡是蒼雙府中的禁地,從未有外人涉足,即便是蒼雙鶴的人,除了幾個有特別身份的,都不得入內,別夕沒想到,先前蒼雙鶴竟讓他把晏亭引到這裡來,心頭依然明瞭,卿玦他尚且有幾分把握,可若那人換成是蒼雙鶴,想必他連一成把握也沒了,搖頭苦笑,卻莫可奈何。
到了院子外,晏亭偏頭看着高高的院牆,一般府宅內院總是要比外牆矮一些的,可這院子的牆卻是和外牆一樣高的,總是透着幾分怪異,禁不住出聲道:“怎的這裡恁般不同呢?”
“這裡是先生的院子。”
聽着別夕平和的回答,晏亭恍然道:“原來如此,妖孽住的院子是要不同凡人,要是哪天變身了,也不能嚇到外頭的人,恩,這樣最好。”
晏亭自以爲聲音很低,卻瞞不過耳力過人的別夕,聽見晏亭的話,別夕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收了臉上的笑容”低聲道:“上大夫,先生是人。”
晏亭不甚在意的撇撇嘴,“對,你家先生是個人,大大的活人呢!”
“對啊,就知道上大夫也這樣看待先生的。”晏亭說完之後,沒等別夕接口,從門內伸出了張精緻的面孔,笑嘻嘻的對着晏亭如是說着。
晏亭揮着拳頭厲聲道:“雷心子,出現之前要有個提示,幸好是白天,不然被你嚇死。”
雷心子撅了嘴,甕聲甕氣的說道:“哪裡有,先生說心中沒鬼的人才不會怕呢!”
不理會雷心子的呢喃聲,別夕對晏亭輕點了頭,“既然先生已經讓雷心子過來了,別夕便先去忙旁的事情了。”
晏亭笑眯眯的揮手,“別夕兄忙自己的去吧。”
聽着晏亭毫無留戀的聲音,別夕霍然轉身,卻覺得心頭慢慢的綻開一個洞,他一直以爲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像卿玦那樣的人是不會發現的,所以他要以最完美的姿態站在她面前告訴她‘他喜歡她’。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假設,半年的時間,足夠錯過一生了!
突然很想大聲的笑,爲什麼老天從他生下來就想看他哭,看他生不如死,他偏不遂老天的願,他要笑,笑着告訴老天,他不服輸!
那廂雷心子把晏亭帶到蒼雙鶴門外便退下了,晏亭心頭輕輕的顫着,伸出纖細的手推開了厚重的門板,撲鼻而來的是一陣幽香,淡淡的,卻好像熟悉了一輩子,或許早已在記憶中縈繞了許多年,只是一直未曾發現罷了。
房間內並不明亮,晏亭站在斜着身子yi在榻上的蒼雙鶴面前輕緩的問着:“聽說先生即將離開大梁?”
她曾想過見面之後開口灑然的問蒼雙鶴急着見她可是有事相求,也曾想過直接問他是否知道堰國公主的去處,卻沒想到種種的問題到最後面對面之時,只說出了先前沒想過要問的這句。
yi在榻上的蒼雙鶴聽了晏亭的問題,緩緩的坐起身子,笑着迴應道:“既然已經有這樣的風聲傳出來,那麼便是真的要走了吧!”
聽着蒼雙鶴雲淡風輕的聲音,晏亭快步上前,距離是那麼近,可看着蒼雙鶴淺淺的笑,又感覺是那般的遙遠,聲音中帶着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急切,道:“你若是走了,我們之間的賭注該怎麼辦?”
蒼雙鶴擡起眼皮,由於房間裡光線暗淡,晏亭隱隱覺得他的眼睛散着夜裡淡金色的光芒,心頭輕輕一顫,好像自己方纔說了此什麼,可對着那樣一雙眼,又記不清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了。
“鶴可以等!”
真愛是什麼?來二斤回家喂狐狸!狐妖站在那個男人的面前,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