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下 第一百章 女人

睡夢中是總也望不到邊的粉紅花瓣,鼻翼間繞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嘴角掛着淺淺的笑痕,是誰在耳畔輕吟,是誰執手相待,是前世的舊姻緣,還是今生驚鴻一瞥後的守望?或許,只因他是心底的那人!

晨曦籠着營帳,折出慵懶的溫暖,晏亭緩緩地睜開了眼,心頭突然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悸動,甩掉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幻想,猛然驚覺營帳中似乎還有別人,立刻變換了臉上的表情,轉過頭去,看着靠坐在對面臥榻上手執竹筒的蒼雙鶴,不經腦的脫口問出:“你怎麼還在?”

怨不得總有一抹熟悉的味道,現在纔想起來,似乎以前就在那廝身上聞到過,美得恁般動人的卿玦身上也不會有這麼別緻的幽香,蒼雙鶴身上卻有,晏亭嗤之以鼻。

看着晏亭一臉的不屑,蒼雙鶴只是淡笑的放下手中的竹筒,坐直了身子輕緩道:“鶴夜裡睡在此地,不在這裡,又要去哪裡呢?”

晏亭被噎了一下,隨即冷哼道:“外面的人實在太多,先生該早早的起來,在外面沒人的時候就走了纔是。”

說罷自覺這話恁般的失禮,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睨着蒼雙鶴臉上的表情,還是那樣的輕笑,並沒有因爲她的這話而生出什麼變化,也不知是放了心還是不甘了起來,晏亭開始好奇,到底怎樣才能令蒼雙鶴那笑生出變化,即便是別夕也有斂了笑臉,淨神凝思的時候不是!

半晌,聽見蒼雙鶴一如既往的語調悠然道:“昨晚趕得緊,鶴那不經用的馬車散了架子,如今非但不可先行,恐還將勞煩上大夫,載鶴一程。”

晏亭圓瞪了眼,聲調拔高了幾分,厲聲道:“蒼雙鶴,夜裡你跟本大夫強營帳,白天還要和本大夫搶馬車,是何居心?”

對於晏亭的憤怒蒼雙鶴並不十分在意,吊着眼角輕緩道:“不載也罷,烏雅馬有些耐力,想必共載兩人也並不吃力。”

有了弱點,總要受制於人,大軍啓程,晏亭看着斜倚着車廂假寐的蒼雙鶴,恨得牙癢癢,在天下人眼中,蒼雙鶴總留人遐想的經世之才,可在晏亭眼中,蒼雙鶴就是一個無恥小人。

晌午,大軍停在一座城外休憩,衛都帶了幾個將領跟卿玦報備進城採買些必需品,卿玦倒也不甚在意,放了衛都等人進了城。

大軍啓程前,衛都一臉興奮的回來了,隨行還有一輛花棚馬車,晏亭偶然間瞥見,曾笑對衛都說到:“衛將軍莫不是知曉鶴先生馬車壞了,又去城中給他尋了輛新的?”

卻不是想衛都一張稍顯烏黑的臉頃刻間轉成紫紅,吱吱嗚嗚道:“這個,鶴先生乃非常身份,怎可乘坐這等粗鄙的馬車,是末將疏忽了,竟不知先生需要一輛馬車。”

聽見不是給蒼雙鶴準備的,晏亭也失去細問的興致,再之後大軍繼續上路,晏亭復又坐在蒼雙鶴對面,間或偷偷睨他一眼,腦海中想象着若是把蒼雙鶴推進水中,他失了冷靜掙扎該是怎樣一副好笑的畫面,想着想着倒也自顧自的歡快了起來。

那廂蒼雙鶴換了一個坐姿,手中擒着個什麼,晏亭始終沒瞧明白,卻知道蒼雙鶴總是捏着那東西,即便好像睡過去了,可手中捏着的東西卻還是輕緩的轉動着。

在晏亭竊笑的統一時間,蒼雙鶴緩聲道:“人嘗歹念,往往不得其願,反倒害了自己,上大夫對此有何見地?”

眼角抽了抽,晏亭咬着牙眯着眼對上蒼雙鶴,儘管心頭跳的異常,卻還要堅持着臉上的平靜,一字一頓道:“先生這話是何意思?”

蒼雙鶴淡笑出聲:“只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而已。”

晏亭撇撇嘴,壓下心頭的異動,冷哼道:“本大夫信奉有仇不報非君子。”

蒼雙鶴弔着眼並不去看晏亭的表情,不甚在意道:“許多時候,善惡存於一念之間,而君子與小人,不過一牆之隔。”

晏亭冷笑道:“先生莫非說本大夫乃君子隔壁之小人,先生想與本大夫毗鄰而居?”

柔和笑道:“鶴從不以君子自居。”

晏亭乾笑兩聲,“卻原來先生喜歡五十步笑百步。”

蒼雙鶴手中捏着的東西露出紫色的一角,可笑得開懷的晏亭並未注意,蒼雙鶴淺笑道:“鶴之在意感興趣的東西,若時時在意自己於世人眼中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樣的虛名,怕只會縛住手腳,上大夫以爲呢?”

扯了扯嘴角,“鶴先生不愧爲高人,見識果然真同本大夫這等睚眥必報的俗人不同。”

蒼雙鶴淺淺的笑,“鶴亦不是聖人,不會受他人所害而無動於衷。”

晏亭心頭又開始激烈的跳動着,略有些倉皇的別開了眉眼,知曉蒼雙鶴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等話,前方傳來紮營的喊聲,晏亭方纔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倒也知道遮掩自己的表情,對蒼雙鶴沒心沒肺地笑道:“先生近日隨軍,想必衛將軍已經爲先生備好營帳,本大夫可把曾勝乙調來與先生同住,可不好讓歹人趁虛而入,傷了先生性命。”

蒼雙鶴隨意道:“若想傷鶴性命,絕非易事,曾勝乙還是留在上大夫身邊吧!”

說罷竟先於晏亭下了馬車,晏亭咬牙切齒的盯着蒼雙鶴的背影,恨恨道:“總有一天要讓你變變臉色,本大夫就不信你當真沒有人該有的喜怒!”

是夜,沒了蒼雙鶴的營帳少了那淡淡的幽香,竟有些空冷,晏亭躺在榻上輾轉着,久久未曾入睡。

那廂卿玦看着晏亭的營帳熄了燭光才轉身走回自己的營帳,他的身影伴着清冷的月光愈顯得薄涼,進了營帳片刻便察覺到了異樣,抽出身後揹着的上半段畫戟,直指向臥榻的位置,冷聲道:“什麼人?”

半晌,榻上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魅惑道:“奴家曾聽聞姬將軍恁般威風,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漸漸適應了營帳中的黑暗,朦朧間看見榻上有一個側臥着的身影,擒着畫戟,取出火石點燃了一邊的火盆,營帳內頓時明亮了起來,卿玦向自己臥榻上望去,臉上的表情頓時僵滯。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此刻裸着身子,只用錦被把腰腹部略略遮了遮,待到營帳內明亮的一瞬,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看見卿玦之時,眼中頓時閃現了一抹近乎錯愕的驚豔,隨即吃吃地笑了,柔聲細語道:“原本便聽聞姬將軍何等的非凡,奴家只當那些無知小兒以訛傳訛,卻原來將軍較之市井傳聞更加的出色,算奴家今日運氣好,賺到了。”

卿玦眉頭鎖的更緊,悶聲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本將軍的營帳內?”

那女子悄悄地把棉被往下竄了竄,眼帶秋波的看着卿玦,嬌羞道:“奴家乃恬歌,雖非清倌,卻甚少會外度,若不是先前那位將軍說帶奴家來伺候將軍,奴家也不會這麼巴巴的就跟來了,怎麼說,奴家也正是好年華,又被他人念做徐城的花魁,可不好掉了身價的。”

卿玦擰緊眉頭,看着那個自稱花魁的女子,雖其面容嬌豔,可卿玦卻不十分喜歡她那張過分修飾的臉,悶聲悶氣道:“比不得本將軍好看,也敢稱花魁?”

恬歌被卿玦一句話定在了原地,僵住了臉上的表情,半晌才尷尬道:“那個......這個,姬將軍出身尊貴,樣貌非凡,此乃天下人皆知之事,奴家自是無法與將軍相提並論,可奴家當真是咱們這方圓百里的花魁,這點將軍若是不信,可以去問衛將軍。”

卿玦慢慢的收了手中的畫戟,眸光流轉着,眼前這個女子是不是花魁他並不十分在意,腦海中是那日晏亭詢問他是否有龍陽之癖的畫面,如魔怔了般,緩步上前,他當真有龍陽之癖麼——其實他自己也想知道。

自稱花魁的恬歌看着卿玦緩慢的靠近,第一次覺得迎接一名男子竟如此緊張,臉上笑得恁般燦爛,緩緩地舒展了自己優美的身形,尋到一個在男人眼中最具誘惑的姿勢,笑迎着卿玦靠近。

原本還遮掩着腰間的大部分,可瞧見卿玦緩步上千之後,也不知什麼時候,那錦被只剩下遮住雙腿間那點的一角,瞧着更加勾人,這招是恬歌慣用的,以前有男子見了她這副摸樣早如惡鬼般撲上來了,不管他生得再怎麼如天人一般,總需要女人的身體來紓解了慾望不是,更何況行軍營中難得見上個女人,又如她這般的豐腴迷人!

恬歌笑得自信,卻不想她這副妖媚的身體卿玦卻視若無睹,站在榻前,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榻上盯着他笑的恬歌,探出手掌,在女子咯咯的笑聲中,輕輕探上了她的眉目。

帶到卿玦略有些粗糙的指尖碰上了恬歌的眉目之後,恬歌嬌笑一聲,輕喃道:“將軍當真的不同,旁的男子瞧見奴家這副模樣,伸出手,現做的便是掀了奴家這錦被呢!”

不理會恬歌說了些什麼,悵然若失的收回了手指,冷着聲音道:“皮膚不夠細膩,本將軍不喜歡你,你出去吧!”

笑容再一次僵滯,花魁結巴道:“將......將軍,您說......說什麼?”

卿玦已經面露不耐的板起臉上的表情,冷哼道:“本將軍要便要最好的,你非但樣貌不及本將軍的好看,且這皮膚還這般的粗糙,本將軍怕硌手,難不成聽不懂這般淺白的話,還是要本將軍親自扔了你出去。”

花魁難以置信的看着卿玦一臉的嚴肅,遲疑道:“將軍說的是真心話?”

卿玦已經面露不耐,轉身走出營帳,大聲對躲在暗地的衛都喊道:“衛都,你過來。”

衛都身子一顫,與曾勝乙和晏忠交換了一下眼神,耳畔又傳來卿玦的喊聲:“若再不過來,休怪本將軍以軍法處置。”

這話直接踩在了衛都的軟肋上,這次也不再和曾勝乙還有晏霍交換眼神,直接站起了身子,笑嘻嘻的迎着卿玦走了過去,邊走邊小聲道:“將軍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良宵苦短,可不好錯失了,再走要好些日子纔有這樣的地方了。”

卿玦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調侃,冷聲道:“那個女人是你找來的?”

伸手搔了搔頭皮,衛都一張黑臉又開始泛起了紫紅,好在現在天色黑,倒也瞧得不甚分明,聽見卿玦的問題,只是點頭應道:“鴇母說此女頗得推崇,且有四面八方慕名而來的恩客,向來都是她挑客人的,若非聽聞將軍威名,倒也不會跟着來。”

卿玦冷哼道:“隨便告之這等雜人本將軍之名,你也不怕招了是非,若她有些揹着人的身份,你該如何應對!”

聽聞卿玦的怒聲斥責,衛都臉上出現尷尬,輕緩道:“事先末將已經打探過,此女絕無特別的經歷,只是末將尋上她,她藉故推三阻四,末將一時失口,才把將軍的名號報上了。”

“送她回去。”

衛都的爲人卿玦心中有數,見他真心誠意的說了,倒也不難爲他,只是沉穩這聲音令其將恬歌送回,卻不想衛都聽了卿玦的命令,臉上又顯出一副心痛的表情,輕緩道:“末將半年的俸祿,就這麼平白的送走了,也實在可惜啊!”

卿玦本來已經轉身要走,聽見衛都的話,又頓住了腳步,側頭用眼角的餘光問道:“你說此女是你用自己的餉銀買來的?”

衛都重重的點頭道:“這個是自然,末將斷不會挪用軍資。”

卿玦玩味的調侃道:“不想衛將軍也有開竅的一日!”

衛都麪皮又變成紫紅色,且較之方纔還要深刻,半晌小聲的說道:“我大央難得有如今的氣勢,行軍枯乏,難免要生出些情理之中的念頭,想必尋個緩解的道道就能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若如此,末將倒是不在意那些小錢,只要將軍開懷就好。”

聽着衛都的話,卿玦心頭一動,想來那日晏亭的解釋並沒有讓衛都信服,輕嘆一口氣,倒也笑了起來,對衛都平和道:“衛將軍不必惦着本將軍,你這話說得有理,總不好把金子再要回來,送走了實在可惜,就送進上大夫營帳中去吧。”

衛都愣了一下,隨後搔頭笑道:“還是將軍想得周到,末將這就請恬歌去上大夫營帳。”

此刻營帳裡,恬歌並沒有穿上衣服,裹着緞被靠在簾子邊聽着他們的議論聲,失望漸漸深刻,靠在簾子邊無精打采的空出一隻手撥弄着散在胸前的髮絲,輕哼道:“也不過是長得好看些罷了,瞧不上奴家,奴家也不稀罕你!”

說完之後,鼻頭泛起了酸澀,簾子外衛都小聲喚道:“對不住了恬歌姑娘,勞請你移身去別一個帳子。”

一首捏緊身上的錦被,另一手甩開營帳的簾子,恬歌憤恨的站了出來,惱怒道:“奴家雖然身份低微,可也是要挑人的,並非什麼人都伺候。”

衛都陪着笑臉,卿玦冷着眼斜着恬歌,半晌輕緩道:“若上大夫受你,本將軍也能受。”

恬歌臉色一僵,不解道:“你這話時什麼意思?”

衛都也錯愕的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問道:“將軍,這話,這話是?”

卿玦微微仰起了頭,灑然道:“就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

說罷繞過恬歌,走進了營帳。

衛都看着卿玦的背影,更加的猜不透他的想法,可不敢忘卿玦的交代對恬歌冷聲道:“恬歌姑娘這邊請,若你實在不同意,本將軍也沒有辦法,軍中不聽將軍命令之人,可就地正法。”

這話時嚇唬恬歌,若是換一個人,恬歌或許不信,可衛都那一臉的兇相配上冷硬的話,卻令恬歌不敢不信,衛都看不透卿玦的想法,恬歌更看不透,卻清楚地記得卿玦說只要上大夫能接受她,他也可以,說來倒去的,恬歌還是惦記着卿玦的身體。

晏亭將將有了睡意,聽見外頭似乎有人交談聲,未等完全清醒之時,便瞧見營帳簾子外隱隱有個人影摸了進來,翻身下了臥榻,拎着短刀便衝了過去,那人影才鑽了進來,晏亭的短刀便架上了來人的脖子,聲音凜冽道:“何人?”

恬歌尖叫一聲,擡高了雙手,遮住自己的錦被滑落下去,光條條的站在那裡,抽抽噎噎道:“今兒個奴家是走了什麼背運,怎的都遇上了這樣的主,即便是沒殺了奴家,怕也要嚇死奴家了!”

那廂衛都聽見了恬歌的驚叫,捂着嘴憨笑了起來,對身邊的晏忠說道:“不想上大夫也是個性急之人。”

晏忠攤手,“小人也是第一次知道。”

恬歌走了之後,卿玦從臥榻邊折回到簾子邊,聽着外頭不遠處衛都和晏忠的議論聲,緩緩地攥緊了手中的玉佩。

皆傳紫玉鳳佩一分爲三,除去玥謠公送給晏亭的那一塊,餘下的兩塊皆不知去向,又傳說三塊玉佩可合二爲一,若分開,也能感應到所持其餘兩塊玉佩之人的存在。

卿玦低頭看着手中的這一塊,第一次知道玥謠把自己那塊送給晏亭的時候,他便存了一份莫名的心思,手中的玉佩溫熱着,他知道晏亭近在咫尺,可心頭卻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是讓自己徹底的死心,纔會推了那個女人去晏亭的營帳,即便是晏亭的夫人已經有喜訊傳出,他卻還是不能全然去相信,如今偏偏要在自己眼前證實,同爲男兒身,怎麼可能開花結果,他與晏亭,終究只能是咫尺天涯的兩人罷了。

此時晏亭帳內,恬歌已經冷靜了情緒,晏亭並未掌燈,支着額頭坐在臥榻上嘆息:“這個維度,以前瞧着呆頭呆腦的,如今倒是眼觀六路了,虧他想的出!”

營帳內太過昏暗,恬歌看不清晏亭的輪廓,可依她的經驗來看,晏亭絕對不是個難看的人,倒也稍稍放了放心頭的不甘,柔和着聲音道:“上大夫,您究竟要不要奴家伺候呢?”

晏亭本想着直接開口拒絕,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睛轉了轉,竟暗笑了起來,半晌咳了咳,平緩的問道:“恬歌姑娘是吧?”

聽見晏亭出聲喚她,想必不會像卿玦那麼不給面子,恬歌笑着迎合:“是奴家。”

“聽你的意思,在伺候男人上,你很有些本事?”

這話若是尋常女人家聽了,定要送她一句“好色之徒”,可恬歌不是,聽見之後反倒興沖沖的笑了起來:“這個是自然,只要嘗過奴家的好處,沒有那個不惦記着奴家的。”

晏亭撫着下巴輕笑道:“這樣說來,對付男人你當真是有些手段的。”

先前那話恬歌還能興沖沖的應着,可現在這句話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爲她猜不透晏亭這樣說究竟是什麼意思,半晌也沒個回答的。

她不回答,晏亭倒也不在意,站起身子沉聲道:“衛都多少金子請你過來的?”

恬歌小心翼翼的應答着:“他說那是他半年的俸祿,不過被上頭拿去了些,到奴家手中,也就剩下一半了。”

晏亭點了點頭,朗聲笑道:“本大夫可以再給你那麼多,全給你自己拿着。”

若當真有這麼多,也實在是筆不小的數目,恬歌沒有不動心的理由,吃吃地笑了起來,“上大夫要奴家怎麼伺候,儘管開口。”

晏亭輕笑着:“你現在出去,進到左邊那個營帳,只要能把他伺候好了,本大夫除去方纔允你的,還可以另外再賞些寶貝給你。”

那興沖沖的喜悅被衝散,恬歌結巴道:“又——又要奴家去別處?那是什麼人,莫不是極其猥瑣的乾巴老頭子?”

晏亭悶着聲音笑,“那人到比姬將軍別有一番風韻,若你當真能勾搭上了,也算你實在有福了。”

恬歌狐疑的看着眼前模糊地人影,將信將疑道:“當真還有和姬將軍一樣風韻的人物?”

晏亭堅持道:“自然。”

令恬歌避開了守在外頭的衛都,偷偷地鑽進了蒼雙鶴的營帳,晏亭蹲在營帳後頭,聽着恬歌軟膩着聲音魅惑的喊着:“公子......”

晏亭笑得愈加開懷,像偷了腥的貓兒般。

半刻之後,營帳內傳來恬歌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公子您輕着點,奴家——奴家受不住了!公子您——您真是奴家的良人!”

聽見恬歌這個聲音,晏亭一愣,心頭抽了一下,似乎被利刃紮了一下,隨即那痛楚沿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這感覺來得猛,猛到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搪着胸大口大口的吸着氣以緩解那痛楚,好像心底深處破了個洞,怎麼也補不上的缺憾,那處角落她一直認爲不存在——可是,它在!

恬歌的聲音斷斷續續,雖然她沒經過男女之事,可畢竟不是懵懂無知的,自然知道里面發生了些什麼,等到漸漸緩解了胸口上的痛楚之後,才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衝着營帳啐了一口,甕聲甕氣道:“平日裡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卻原來也是色中惡鬼,呸!死妖孽,本大夫等着你精|盡而亡。”

說到這裡,晏亭伸手抓了抓腦袋,“什麼是精|盡而亡呢?”想不明白,又實在受不了恬歌那高高低低的呻吟聲,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抓過了錦被蓋住了腦袋,猶如煎魚一般翻來覆去了半個晚上,天將亮才慢慢的睡了過去,可也不踏實,原來豔麗的桃花林如今全成了黑白的顏色,枝頭上將將綻放的花骨朵似乎也要提前衰敗了一一般,看得晏亭心中揪痛着。

又轉了畫面,桃花溪中,那個瘦小的自己正在掙扎,沉沉浮浮的,恍然間覺得應該是夢,卻總也醒不過來,片刻,瘦小的自己竟長成現在的模樣,披散着過腰的秀髮,臉也是那個沒經過遮掩的,眼中含着淚痕,幽幽的追問:“爲何哥哥不來救我?”

以前總也沒人應她,這次卻是不同,淡紫色的身影懸於水面之上,對着她淺淺的笑,緩緩地伸出白玉修長的手指。

她一個用力,那淺紫色的身影便跟着落入水中,他不在那麼高不可攀,可以與自己咫尺相望,他的手指輕柔的拂過她比桃花還嬌豔的脣瓣,然後他那泛着珠光的脣瓣代替了輕撫着她脣瓣的手指,淺淺的輾轉。

方纔撫着她脣瓣的手沿着她精緻的臉盤緩緩的下滑,流連在她弧度完美的鎖骨上,輕輕柔柔,若蝴蝶飛過......

“啊!”女子的尖叫聲把晏亭由朦朦朧朧的睡夢中喊醒,猛然坐起身子,發現自己胸前的衣襟竟然敞開了,晏亭錯愕的擡眼,看着恬歌披頭散髮,顫着手指着自己,結結巴巴道:“你不是——你不是......”

晏亭一愣,守在外頭假寐的衛都聽見了這聲,想也不想就衝了進去,拎着順手操來的兵刃,緊張道:“末將來了!”

待到看清眼前的情景,黝黑的臉又脹成紫紅色,尷尬道:“末將睡糊塗了,失禮,實在失禮了,上大夫繼續,繼續啊,呵呵......”

邊說邊退了出去,晏亭壓住赤裸的恬歌,用自己的頭遮住堵着恬歌嘴脣的手,待到衛都的腳步聲徹底的消失之後,晏亭才抓起瓷枕邊的短刀,逼上了恬歌的脖子,冷聲道:“你方纔瞧見了什麼?”

恬歌嚥了口口水,小心道:“您,您是個女......”

短刀往前挪了一分,恬歌白皙的脖子頓時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血痕,恬歌嚇得哽咽起來,戰戰兢兢道:“沒,奴傢什麼都沒瞧見,上大夫您便放過奴家這一回,奴家保證什麼都沒瞧見。”

晏亭俯下身子,冷眼看着恬歌,一字一頓道:“家師曾告誡過本大夫,不要相信任何人說的話,唯有死人不會信口胡言。”

恬歌哭得更是淒涼:“奴家求上大夫,放過奴家,奴家若是說了這事,不得好死。”

晏亭冷哼:“一旦你說了,那什麼都晚了。”

“上大夫,您要怎麼才肯放過奴家,奴家知錯,奴家不該來這,奴家......”

恬歌急切的話說了一半,被晏亭突然塞到她口中的藥丸堵住了接下去的話,晏亭讓開了身子,恬歌捂住脖子嗆咳了一陣,瓷白的臉漲成嬌豔的紅,眼圈含着淚,不解道:“上大夫給奴家,給奴家吃的這是什麼東西?”

晏亭輕笑:“不會再開口胡言亂語的東西。”

恬歌捂着脖子,顫着手指着晏亭,再發出的聲音已經斷斷續續,晏亭冷眼看着,平緩道:“失了你一人的聲音,總比我晏府百餘口的性命強,本大夫會給你一筆金子,遣手下送你去別一個地方,待到那人送你離開這裡之後,你自己在尋個喜歡的地方住下,但是不要再出現在本大夫眼前,不然本大夫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懂麼?”

恬歌倉皇的點着頭,晏亭心中慨嘆:原來我當真如蒼雙鶴那妖孽所言是個小人,毒啞了這個女人,竟恁般開懷,聽不見她的聲音——真好!

這些日子一直疏遠了曾勝乙,今日這事他是個再好不過的人選,令恬歌穿上了衣服,隨後遣守在外頭的晏忠去尋曾勝乙。

曾勝乙原本也是跟在衛都身後等着看情節怎麼應對衛都這餿主意的,待到瞧見情節把恬歌趕出了自己的營帳之後,曾勝乙邊知道事情有變,隨後他與衛都和晏忠二人分開,繞道晏亭營帳之後,他知道哪裡還有一個出口,守在哪裡,自然瞧見了晏亭偷偷地把恬歌送進蒼雙鶴營帳的過程。

其後不多時,營帳內傳來恬歌的呻吟聲,最初曾勝乙也愣住了,可那聲音斷續之時,曾勝乙卻瞧見蒼雙鶴一襲紫衣,負手立在晏亭身後不遠處對着他淺淺的笑,曾勝乙回以微笑,心中慨然:即便如玥謠般高煃明豔的女子蒼雙鶴皆不爲所動,又豈會與那等俗豔的女人生出些不清不楚的是非來呢!

晏忠尋到曾勝乙的時候,他正靠在那烏驪馬的矮樹下假寐,聽見是晏亭尋他,心中倒是生出了幾分激動來了,屁顛屁顛的跟在晏忠身後道了晏亭的營帳前。

天已經矇矇亮了,晏亭這一夜沒得了好休息,有些無精打采的,見曾勝乙到了跟前,隨便找了個藉口支開了晏忠,隨後帶着曾勝乙進了營帳。

恬歌還捂着嗓子,臉上的妝哭得七零八落,昨夜若是豔俗,今早便是惡俗了,只掃了那麼一眼,曾勝乙便別開了眼望向別處。

晏亭冷然道:“此女犯了我的忌諱,給了她些金子,把她送的遠遠地,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瞧見她。”

曾勝乙一愣,不解道:“要屬下送她離開?”

晏亭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你做事我放心,把她送的越遠越好,一旦路上她不聽話,便殺了,但是此事我希望只你知我知,明白麼?”

曾勝乙再一次轉頭看着恬歌對晏亭連連搖頭的樣子,心中瞭然,大概明白恬歌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而晏亭那句強調也讓他分明,晏亭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的——她以前吩咐他做再隱秘的事情,也萬萬不會加上後面那兩句的。

面上皆不明說,心中卻已經清楚,晏亭讓他在這件事情上作出一個選擇,只要他點了這個頭,那這件事勢必要瞞着蒼雙鶴,一旦隱瞞了蒼雙鶴,那麼他就是背叛了,可若是不應,對晏亭他也有說不過去的虧欠,這個頭不好點!

晏亭冷眼看着曾勝乙眼中的猶豫不決,緩步上前,伸手搭上了曾勝乙的肩膀,笑着說道:“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畢竟在我心中,你不單單是個門客。”

聽聞此言,曾勝乙不再遲疑,點頭答應道:“少主放心,曾勝乙不會讓少主失望。”

待到曾勝乙送走了恬歌,晏亭方如釋重負,昨晚的風波似乎告一段落,可那也不過是表面罷了,卿玦又恢復了他們最初見面之時那種冷然,見晏亭之時淡淡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蒼雙鶴那個名喚雷心子的短心眼的小侍也追了來,趕來了一輛典雅的馬車,蒼雙鶴沒有再跟她擠在一起的理由,算是給了晏亭一些清淨。

晏亭昏昏沉沉,沒心思琢磨清淨陶都突變的原因,看着蒼雙鶴那淺笑着的臉就覺得礙眼,她是連招呼都不屑跟他那麼個“色中惡鬼”打,翻着白眼鑽到自己的馬車裡去了,挨在軟毛毯子上,須臾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雷心子伸出兩個手指敲着自己的額頭,不解道:“先生,爲什麼我總覺得上大夫好像不喜歡您呢,他剛剛好像還用白白的眼睛瞧着您呢?”

蒼雙鶴笑着撫了撫雷心子的頭頂,柔和道:“世上的人,沒有一個可能被所有的人喜歡,差別只在於喜歡這人的是多是少罷了。”

雷心子癟着嘴,半晌纔好像想通了一般的笑道:“先生是不同的,總有一天上大夫會像雷心子這樣喜歡您的!”

蒼雙鶴看着晏亭那輛已經行遠的馬車,輕緩道:“那個記仇的,怕是不那麼容易......”

夜晚的月漸漸要圓了,晏亭終究在晚膳後堵到了卿玦,最初的兩天她並沒有發現卿玦的特別,直到過了三天才察覺到自己似乎好久沒喝卿玦說說話了,她都沒怪他把恬歌那女人硬生生的塞到她的營帳裡,他反倒彆彆扭扭的,幾天下來,晏亭由迷惑不解漸漸轉爲憤怒,盯着卿玦在月光下似乎有些黯淡的臉,怒聲道:“姬將軍,本大夫可是哪裡得罪你了?”

看着晏亭那雙眼因爲憤怒而閃着異樣的光彩,卿玦微微失了失神,半晌伸手堵着脣輕咳了咳,緩緩道:“上大夫,那天您問的話,卿玦想明白了。”

晏亭愣了一下,不解的呢喃道:“什麼話?”

卿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狀似無意的笑道:“卿玦絕無龍陽之癖。”

心下一窒,晏亭忘記了來找卿玦究竟爲了什麼,只是尷尬的扯着嘴角,想要像從前一般伸手去拍卿玦的肩膀,可手纔將將的擡起,又硬生生的放下,輕笑道:“這個是自然,本大夫先前就說了,你要尋一個賢惠的女子爲妻,那才能過一輩子呢!”

卿玦點了點頭,隨後好像釋懷了一般,看着晏亭,回了和她一樣溫暖的笑臉,平靜道:“夜深了,上大夫回去歇着吧。”

晏亭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個“好”字,再然後,卿玦繞過晏亭的身子,擦肩,錯過!

沒有回頭去看卿玦決絕的背影,晏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脣,半晌才喃喃的說了句:“原來他不喜歡我了。”

眼圈有些酸澀,伸手揉了揉,喃喃道:“沒眼淚的。”

再然後苦笑的離開了卿玦的營前,卿玦只是不喜歡男人而已——晏亭如是告訴自己。

又平淡了兩日,曾勝乙送恬歌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地方,確定恬歌可以自己尋找出路之後,才由烏驪馬載着他,沿着原路返回,會那麼做,只是因爲對晏亭的承諾,而且恬歌也不會讓晏亭尋到,這點有先前晏亭那些恐嚇,曾勝乙不必擔心,恬歌這個女人活得小心着呢。

烏驪馬乃千里馬,送恬歌離開,那個女人嬌柔着呢,經不得顛簸,後來不得不僱了輛馬車給她,可回來卻是不同,只載着他一個人,一天就能追上大隊人馬,待到確定離大軍只差十幾裡之後,曾勝乙尋了個山清水秀的地兒,放開了烏驪馬,讓它自己去尋食,他靠在溪邊一棵大樹邊蓋着斗笠小憩去了。

也纔將將有了睡意,朦朧間似乎察覺到周邊有人,猛的睜開了眼,伸手掀起了斗笠,才抓緊玉首劍打眼望去,卻原來對面有個女子,見他掀起了斗笠,猛的站起了身子,曾勝乙一愣,細端量了此女。

先看容貌,瓜子樣臉型,冰肌粉腮,黛眉挺鼻,琥珀色瞳子似貓兒般靈動,紅豔的脣,褐色的長卷發,高挑豐滿,再看裝扮,翠玉額飾,秀蘭短裙,青蓮色幕離,腰懸翠玉長蕭,背上揹着一隻二尺長的牛皮簡筒,是個極其明豔的美女,不過但看輪廓和裝扮,較之中土女子更深刻上幾分,她一手執筆,一手託着個狹長的木板,上面鋪着卷帛畫。

那女子見曾勝乙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綻開一抹灑然的笑,脆聲道:“你醒了?”

曾勝乙輕哼一聲:“當然,難不成我做夢瞧着你不成,你在幹什麼?”

女子垮了臉,十分失望道:“那就畫不成了!”

聽這話曾勝乙更不明白了,板着臉問道:“你究竟是幹什麼的,在此是何居心?”

卻不想瞧見曾勝乙變了臉色,那女子非但不怕,反倒咯咯的笑了起來,“我在畫畫,畫是我畫的,拿走要給錢,高興天價,不高興無價。”

曾勝乙又是一呆,不解道:“啥?”

女子丟開了手中的木板,捲了身前的繡球包,慢慢的向後挪着身子,待到確定曾勝乙不會撲上來之後,才揚聲高笑道:“畫的是你。”

在曾勝乙未曾反應過來之前,跳上身邊一匹白鼻樑棗紅馬,絕塵而去。

曾勝乙錯愕的瞪着那匹棗紅馬,皮質尾箱的馬鞍,脖子上掛着三隻銀鈴,尾巴被編成了辮子用紅繩綁着,馬鞍上鋪着鵝毛軟墊,鞍子的一側掛着個五口褡褳和一個繡球包,另一側一隻碩大的繪着一株萱草魚皮水囊,耳邊還有那女子脆生生的歡快喊聲:“我會飛,你追不上我!”

烏驪馬打着響鼻靠了過來,曾勝乙伸手拍拍馬背,撇嘴道:“瞧見沒,那棗紅色的姑娘馱了那麼多物事兒,跑的像風一樣快,再瞧瞧你,一個高大壯實的好兒郎,讓你多馱個人,就藏心眼,實在比不得人家姑娘強。”

烏驪馬似乎聽得懂曾勝乙的抱怨般,響鼻聲更大,引得曾勝乙伸出小指挖着耳朵道:“小聲點,不然賣你去拉車。”

嘶鳴一聲,烏驪馬掉了頭向一邊走去,曾勝乙正色道:“好了,該回去了。”

聽見曾勝乙正了聲,烏驪馬又轉過了頭,待到曾勝乙翻上馬背,快速的向大軍離去的方向衝去,似乎這馬當真懂事一般,速度較之先前還要快上了許多,曾勝乙坐在馬背上偷笑,這馬他實在打心底裡喜歡着,——可是這馬也是晏亭送他的,這便是恩情!

天黑之前 與大軍會合,曾勝乙尋了晏亭報備了恬歌的情況,並告之恬歌去的地方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晏亭看着曾勝乙的眼睛,知道他沒騙她,笑道:“辛苦了。”

看着晏亭的笑,聽着她如往常一般略沙啞的嗓音說着“辛苦了”,曾勝乙竟覺得有久違的感動,歡喜的退了出去。

出了門走出不多遠竟遇上了雷心子,心中的感動一瞬間消散,剩下的只是深深地虧欠,有些無法面對雷心子的感覺。

雷心子偏着頭盯着曾勝乙,半晌後伸手指着他笑道:“好多日子沒瞧見你了,你去哪裡了,我便說你在軍營中麼,他們都說你走了,這次瞧他們還怎麼說。”

曾勝乙不理會雷心子的問話,上前一步抓着雷心子的手腕,瞧瞧四下無人,小聲的詢問道:“先生可在營中?”

聽見曾勝乙的問話,雷心子仰高了頭,自豪道:“若是先生不再,你怎麼會瞧見雷心子呢,先生去哪裡,我便跟着去哪裡!”

曾勝乙似趕蒼蠅般的揮手道:“罷了,罷了,我知你在先生跟前受寵,我有正事要尋先生,你可不好給耽擱了。”

聽見曾勝乙變了聲音,雷心子纔不再顯擺自己,小心道:“先生應該在前頭的營帳裡了。”

曾勝乙抱拳,“謝了。”

隨即快速向前頭營帳走去,雷心子撇撇嘴:“跑的還真快。”

晏亭站在遠處盯着曾勝乙的背影,咬着脣,半晌緩緩地放開,輕喃道:“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隨後轉身走回營帳中。

那廂曾勝乙來到蒼雙鶴營帳外反倒遲疑了,良久不見有動作,半晌營帳內傳來蒼雙鶴柔和的聲音,“進來吧。”

曾勝乙身子戰慄了一下,吸了口氣之後,挑了簾子走了進去。

蒼雙鶴靠在臥榻前,一首把玩着紫玉,一首捏着姬殤才從陳縣傳回的帛書,笑對着曾勝乙許久,並不出聲詢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裡。

曾勝乙看着蒼雙鶴的笑臉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了起來:“先生不問屬下這些日子去了哪裡麼?”

蒼雙鶴平緩道:“你有苦衷,倒不必勉強了自己去做背信棄義之人。”

“先生,我......”

蒼雙鶴笑道:“無需掛懷,鶴乃尋常之人,實在裝不下那麼多他人的秘密不是?”

盯着蒼雙鶴的側臉,曾勝乙輕緩的呢喃:“其實我當真想不出爲何上大夫會對先生有莫名的敵意,而先生爲上大夫做了這麼許多的事情,卻不讓他知道,這又是爲了什麼?”

笑對了曾勝乙一臉迷茫,蒼雙鶴似假還真道:“或許鶴也有不可靠人的算計,凡事不要總把鶴向好的哪方面想,鶴本不是個良善的人,不會無端端的浪費了時間去做些無意義的事情。”

曾勝乙心頭一頓,白天總也朦朧的睡眼此刻瞪得大大的,小心試探道:“先生會對上大夫不利麼?”

蒼雙鶴依舊淺笑:“這個你該去問晏亭纔是。”

又是一夜無眠,曾勝乙腦海中反反覆覆的回味着蒼雙鶴的那句話,漸漸浮上了莫名的擔心,若當真有那麼一天,讓他二者選其一,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要如何選擇。

第二天中午,曾勝乙又尋了個好地方,放了烏驪馬,自己躺在石板上昏昏欲睡,也不過片刻,竟又有前一天的感覺,霍的睜開了眼,便瞧見前一日那個輪廓鮮明的女子嘟着紅潤的脣道:“真是的,又醒了,姿勢也換了,不好,嘖嘖,真不好!”

“你!”

女子見他出了聲,轉身便跑,邊跑邊笑道:“本姑娘一定能畫個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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