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悅吞下口水:“你喝酒了?”
江幼源:“......不想見我嗎?”
他無意識呢嚀了一聲, 唐悅知道他醉了,柔聲哄他:
“今晚太晚了哦,而且最近風聲緊, 出去不方便。”
江幼源:“我想見你。”
慵懶繾綣的語調在耳邊炸開, 彷彿能感受到他脣邊的熱氣。
唐悅突然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短暫的沉默之後, 唐悅:“乖, 等下期節目再見吧。”
江幼源:“就要現在, 現在就要。”
跟得不到糖的小孩子耍賴一樣。
唐悅:“......”
唐悅:“那你現在坐好,按照我說的做。”
江幼源:“嗯!”
唐悅:“你現在找到自己的臥室......對......摸摸自己的被子,是不是很軟?.......嗯, 坐下,乖, 聽話, 坐下......側着躺下去抱抱你的被子......”
那邊淅淅索索一陣聲響之後便了無音跡。
以爲他睡了, 唐悅試探性叫了一句:“江幼源?”
江幼源:“嗯?”
這聲兒帶着鼻音,甕聲甕氣。
唐悅輕輕哼唱:
“Soft kitty, warm kitty
Little ball of fur
Happy kitty,sleepy kitty
purr,purr,purr ”
輕快溫柔地女聲一直到對面再也沒有聲音才停止。
“晚安。”
說罷她掛了電話。
江幼源輕易不碰酒,這次恐怕是遇見難事了。
她想幫幫他, 可是她好睏啊......
明天再聯繫他吧......
明天......
————
“叮咚!”
“誰啊臥槽!!!”
凌晨一點半, 一陣短促的門鈴響起硬生生將唐悅從夢裡拉扯出來。
她砰的一聲錘了下牀頭櫃, 拿着手機起身去門口。
勉強睜開惺忪的眼從門上貓眼往外看去。
挺高一個身形上一身土掉渣的大褲衩子老頭衫, 還扶着自己家門框。
唐悅不耐煩地錘了下門, 對門外叫道:
“大晚上的別來煩姑奶奶,再按報警!”
“......”
門外的門鈴終於消停。
唐悅正準備回去睡覺, 手中的手機拼命震動。
來電顯示都沒看就劃開,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誰啊你大晚上的讓不讓睡覺了都見不得我活着想讓我熬夜猝死是不是?”
“......”
“開門。”
“啪”手機滑落在地。
睡意消失了大半,她跑回去把門打開。
那人一進門就扔了帽子口罩,露出清清爽爽的一張臉。
兩頰微紅,行動也還算自如,若不是那一雙迷離的桃花眼一直勾着自己,唐悅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醉了的。
江幼源:“爲什麼不去找我?”
他正揹着手,歪着頭蹙眉,話語裡數不盡的可憐,不復平日的清冷孤峻。
唐悅這才注意到他身上撲了不少灰,鞋子上也沾了泥。
她家在郊區,半夜很少有出租車願意跑,他這一趟過來怕是吃了不少苦。
唐悅:“小傻子,明天見不好嗎?”
眼眶居然有些溼潤。
江幼源沒聽見一樣,尋到她客廳的茶几前,把手裡拎着的兩瓶酒放在上面。
纔回身說:“今天就想見你,現在就想。”
他曲腿,手掌按在膝蓋處,擡起臉看她。
他眼睛眨也不眨,眸裡的星星碎碎映着她的臉。
他離自己這樣近,近到能看清他雕琢完美的眉眼,近到能看到他薄薄皮膚下微微發紫的血管,近到能看到他敞開領口處冷白修長的脖頸。
唐悅突然感覺自己渾身躁得慌,躲開他的目光,心慌中跌了兩步跑到茶几旁拿起他帶來的酒。
唐悅:“要、要不再來兩杯?”
話一出口,看到江幼源微微發亮的眸子,她就後悔了。
一男一女、深夜、獨處,指不定出什麼事。
江幼源已經將酒起開,遞到她面前。
江幼源:“......你喝。”
唐悅舌頭打結:“那個,你、我......我去找杯子。”
她接過那瓶酒,把人哄到沙發上坐着。
假意尋了一圈沒找到杯子,又把酒抱了回來。
唐悅:“沒有杯子,這酒先不喝了吧,等哪天有杯子我一定陪你喝!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好不好?”
江幼源神色古怪瞥了她一眼。
“我餵你。”
他對着瓶子灌了下去,修長的脖頸仰起,露出的喉結隨着動作起伏。
有紅酒從嘴邊留下,順着頸線蜿蜒而下,消失在平直的一字鎖骨之下。
江幼源頓住動作,腮裡鼓鼓囊囊轉過頭,向她身前湊。
唐悅:“!”
那張臉湊到自己身前時唐悅終於猛地伸出手,“停!我自己來!”
雙眼緊閉,只能聽到砰砰砰的大聲心跳。
悄悄睜眼,那人已經打開了另一瓶酒捧到自己面前。
乖巧的簡直不像他。
唐悅也不知怎麼就忘記了在夢中被驚醒的氣惱,現在心情愉悅。
她伸手揉揉他的腦袋。
或許,空氣中的甜度真的是會讓人意亂情迷的,否則她不會忘記自己曾經在他面前上頭的慘痛經歷。
————
江幼源的酒已經醒了,但現在情況還是有點棘手。
因爲唐悅醉了。
她的酒品確實不怎麼樣。
唐悅:“怎麼不喝了?”
唐悅撒嬌一樣,小聲埋怨。見人不理自己,便慢慢爬到他身後摟住他。
她呼出的酒氣混着草莓牙膏味撲到他臉上,江幼源不自然地撇過臉:
“很晚了,你也別喝了。”
女人一甩手,氣鼓鼓坐到沙發扶手沿上,噘着嘴埋怨:
“壞蛋,剛纔你讓我喝的!”
回憶起自己剛纔大膽的舉動,江幼源扶額。
“......我的錯。”
唐悅有些黯然:“纔不要你道歉,有人來陪陪我,我很開心的。”
素淨的臉上掩不住雀躍,那話裡的深意卻讓他的心驀然一疼。
江幼源嘆氣,把女人抱回沙發上,給她接了一杯水捧在手裡,自己走到窗臺邊。
她家這住處確實偏僻,自己在外面打轉好久才找上來。
這裡不似市中心徹夜燈火通明,到了晚上便只剩幾盞昏黃的路燈,映着一街沉寂。
墨藍的天空上掛着幾顆星爍,眨着眼睛放光明。
這小區陳舊,晚上只有蟲鳴蛙叫。
她家裡客廳除了紅色木門木桌子也沒什麼多餘的擺件,上世紀的遺留物似的。
江幼源:“一直住在這裡嗎?”
唐悅:“......”
江幼源回頭,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表情有些呆滯。
江幼源:“我臉上有東西?”
唐悅:“......我最近才搬來的。”
江幼源:“......”
江幼源:“你要睡覺嗎?”
唐悅:“......你臉上有一點帥氣。”
江幼源:“......”
唐悅就這麼死死盯了五分鐘,終於看到那個修長的身形往自己身前走。
她揚起腦袋,張開手臂:
“來——抱。”
江幼源將人橫抱起送到牀上,仔細蓋好被子,拍了拍她的腦袋:
“睡吧。”
唐悅兩隻手從裡面抓着被子,只露出一雙手和一張臉,嫣紅的嘴輕啓:
“你怎麼辦?”
江幼源:“我在外面守着你,明早再走。”
他說完話起身要走,卻被一隻手扯住衣服。
“一起睡。”
“......”
江幼源輕輕掰開她的手,再往上一瞧,那雙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鼻尖泛紅。
鬼使神差地,他坐到牀邊,輕輕撫弄她的頭髮。
江幼源:“睡吧,我就在這。”
唐悅安心閉上眼睛。
她睡覺不怎麼老實,沒兩分鐘就把被子踢到一旁。
江幼源去給她撿被子,卻被她勾住腰。低頭一看,她閉着眼,只是嘴脣偶爾翕合。
月光的清輝撒下,她臉上不帶絲毫慾念,娥眉顰起,嫣脣微抿,整張臉秀氣惹人憐惜。
但身上又是另一幅光景。
她渾身只着了一見暗紅色的絲質吊帶睡衣,襯得皮膚雪白滑膩。因動作半敞的領口處露出冷白的精緻鎖骨,大腿處衣服的的開叉隱在被中。
江幼源喉結一滾,胡亂扯來被子給她遮住。
“我睡不着,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今天爲什麼喝酒?”
唐悅突然坐起來,睜開清亮的眸子。
江幼源垂下眸子,走到房間一側的窗邊,拉開了窗戶,立刻有清涼的風徐徐吹進屋子。
他清醒了幾分,才點了一支菸。
“想解約,有十億違約金;家裡可以幫我還,前提是我回去繼承家業。”
煙霧環繞在他四周,卻掩不住他清雋凌冽的側影。
唐悅問:“那你參加節目本來是怎麼打算的?”
他顯得疲憊又倔強,松竹一般決不低頭。
“想借輿論幫公司贏了對賭——現在不想了,只想抽身。”
見唐悅低頭不語,他問:“你呢。”
一個小小的不帶一個問號的句子砸進她心裡,漾起層層漣漪。
她靜默了一會。
沒有想好從哪裡開始,沒有想好怎麼開口,就那麼順着心思講了下去。
她向江幼源講述了自己與宋景伊傅庭深這些年的糾葛。
那一段晦暗不明、曖昧不清的時光,暖黃色的暗紋噴濺了大量污穢,每個角落都是見不得人的髒東西。
她沉着一口氣把事情講完,自己也被抽乾了力氣。
她一直以爲自己走出來了,現在看來,只是自己一直不忍心回頭看而已。
被酒精麻痹了的神經突突跳動,她急於尋找什麼來緩解。
她需要什麼?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伸手去求的到最後都會失去,她寧願不奢求什麼。
她蜷着腿,胳膊緊緊摟住雙腿,整個人瑟縮在牀頭。
卻突然被一個寬敞的懷抱環住。
唐悅剛想擡頭,被他按住。
“別動。”
他身上是淡淡的菸草味混着紅酒味,嗅着嗅着,腦袋昏昏漲漲。
她主動勾起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肩窩,下一秒就被按在牀上。
“......說了不要動的。”
眼神晦暗,聲音低沉喑啞,不知染了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