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入坑第七十天

電影裡主角穿的服裝還沒有正式定稿, 即使正式定稿後,設計師也會綜合考慮到演員的身材和氣質,對服裝進行多次改動, 不到正式開拍, 演員也不知道自己的戲服究竟是什麼樣。

仇平讓宋硯拿回家的這套軍裝是臨時從劇團借過來的衣服, 因爲是話劇服, 所以設計比較偏舞臺, 主要側重聚光燈下帶給觀衆絕佳的視覺體驗,美觀和好看是第一設計要義。

深色挺拔的軍裝,縫線筆直的衣襟與袖口, 閃着精光的鈕釦顆顆嚴絲合縫地繫到最上方靠近喉結的地方,肩頭還彆着金屬製的銀色流穗, 腰線之下的一雙腿又長又直, 隱隱還能看出布料下被包裹着的結實肌肉。

比上次在綜藝裡穿的那套軍裝還要再華麗一些。

溫荔沒想到她一句無心之言, 宋硯就真的把軍裝換上了。

劍眉星目,氣質朗朗的男人非常適合穿軍裝, 她敢保證,如果當時試鏡的時候宋硯穿的就是這身,她保證能更入戲,演得更好。

太有感覺了。

宋硯偏頭,直面她直勾勾的眼神, 叫了聲她在劇本里的名字:“婠婠?”

溫荔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

也難怪亭楓和婠婠即使是在那個戰火紛擾的年代, 各自肩負職責和組織任務, 卻還是不自覺被對方吸引, 在極度壓抑黑暗的環境下, 每一步都要走得極爲小心,兩個人從一開始的陌生, 到不得不學着信任、依賴對方,朝夕相處之下,是戰友,也是朋友,是彼此唯一的慰藉和微光,更是互有好感的年輕人。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或許他們早就將愛意明明白白說了出口。

“來來來,我們對戲。”溫荔雙眼放光。

劇本里,婠婠對外是浪蕩放縱的娼|妓,亭楓是不問政事、一心只愛美人膝的紈絝子弟,兩個人有大量調情露骨的臺詞,不過都只是營造個氛圍感,畢竟年輕男女爲了任務被湊在一塊兒假結婚,這事兒就已經挺爲難,上頭當然不會要求他們真犧牲什麼,能夠掩人耳目就足夠。

也就是在這一場場的假戲中,情愫開始不受控制地發酵。

婠婠是蘇滬人士,溫山軟水般的江南女子,操一口好聽的吳儂軟語,嗓音裡帶着鉤子,彈着琵琶給男人唱淫詞豔曲時,眼波流轉間的惺惺媚態與之相得益彰,恨不得勾得人魂魄盡失。

溫荔雖然相貌貼婠婠,但她是土生土長的燕城人,有時候口音沒壓好,天生的燕京腔兒就露了出來,爲了貼近這個人設,她在準備試鏡的這些日子,沒少找老師練口音,試鏡的時候仇導沒考這個,正好在宋硯面前唱,讓他也聽聽效果。

“解我鴛鴦扣,汗溼酥|胸,把我溫存,燈下看的十分真——

冤家甚風流,與奴真相稱,

摟定奴身,低聲不住叫親親,

您只叫一聲,我就麻一陣——”

這是蒲松齡大師的敘事詩組之一,譜上了曲,曲調婉轉曖昧,聽着也就更有那個味道了。

溫荔知道詞的意思,唱着唱着也有點不好意思,她雖然學過聲樂,但之前主攻的是流行歌,歌詞都是現代人寫的,哪有古人會玩。

好歹唱完了,因爲口音問題,她難得有些不自信,有些靦腆地問:“......還可以嗎?”

溫荔是真心把宋硯當老師,她和宋硯的事業側重不同,拍綜藝她是宋硯的領路人,拍電影自然是宋硯教她,所以演完一段就喜歡問他怎麼樣,可不可以。

宋硯也從不騙她,好就是好,不好再來一遍就是了。

“可以。”宋硯點頭,“聽得骨頭都要酥了。”

溫荔點頭附和:“你演的這角色其實內心就是個根正苗紅的新思想革命者,受不了這種歌也很正常。”

宋硯笑了,又說得更明白了些:“我是說我。”

老周在劇本里明明白白寫着“亭楓從小到大身邊圍繞的都是落落大方的小姐閨秀,這樣的女子在他看來,是菸草、也是毒|藥,他不可避免地沉醉淪陷,卻又不得不拼命剋制內心升騰的愛慾。”

劇本外的宋硯不用剋制,旗袍真的很刺眼,她唱的豔曲也很抓耳,撇去對自家太太的偏袒和私心不談,沒有人比溫荔更適合這個角色。

在家工作就這點不好,思想容易開小差,要在試鏡現場,宋硯哪敢這樣,認認真真陪溫荔對戲,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她先是呆愣,然後傻乎乎地張着嘴。

宋硯定眸觀察了她片刻,知道她懂了,有的話不用說太明白。

他低下頭去尋她的脣,邊親邊抱起她去了臥室。

慵懶的午後時光,令人思緒昏沉沉的,溫荔吞了吞口水。

她仰躺在牀上,眼中是齊齊整整的硬質衣領和嚴絲合縫的鈕釦,裡頭的白色襯衫露出一道邊,下意識問了句:“你穿這麼多,不熱嗎?”

“有點。”

“那你還穿。”溫荔小聲說,“不怕捂出痱子啊?”

“那你解開啊。”宋硯低聲說。

所以說男人都精着呢,什麼帥而不自知,他太知道自己哪裡帥了,就可勁兒利用着勾引心上人。

他自己着了道還不行,不能只有自己被一身戲服的心上人撩得心癢難耐,還得帶着她一塊兒跳進慾望的陷阱。

溫荔是個感官正常的女人,一不性冷淡二她喜歡宋硯,終於受不了了,一把攥住他的領子,氣急敗壞地問:“你勾引我?”

宋硯一臉欣慰:“終於反應過來了?”

溫荔咬脣,解開他領口處最上方的扣子,狠狠咬他藏在衣領下的喉結:“辦了你!”

喉結震動,宋硯聲音愉悅:“來。”

他總是用對戲的藉口騙她!

軍裝很新,利落的裁線硬邦邦的,冰涼的流穗落在皮膚上,跟撓癢似的刮來刮去,旗袍是真絲質地的,柔軟滑膩,禁慾刻板的白手套幾乎是沒費什麼力氣,順着襟口滑了進去。

溫荔很不甘心,憑什麼就該是軍裝壓旗袍,就憑他穿得多?

她一個翻身,非要上來,還沒到臨界點的宋硯這時候很好說話,基本上她說什麼都聽,就這麼笑着看她居高臨下地鬧,光是視覺上就帶給人絕對的滿足,於是他的眸色越來越深,忍着她囂張的動作和強行想將她牢牢壓制的衝動,把主動的權利交給了她。

這麼個輕盈纖細的姑娘壓在身上,長髮落在他臉上,宋硯輕輕撥開,頭髮又隨着她的動作再次在男人的脖頸和臉頰上作祟撓癢,他被擾得迷亂難耐,摁下她的後腦勺,在她耳邊低啞地說了句什麼。

她立刻拒絕:“不唱!”

然後又捏着他的喉結威脅說:“你給我唱,我從來沒聽你唱過歌。”

“我唱歌不好聽。”他說。

“我不信。”溫荔覺得他在謙虛,“你聲音好聽,唱歌能難聽到那裡去?”

“真的。”宋硯說,“不然也不會當演員了。”

“你不當演員想幹什麼?”

“你那時想幹什麼,我就想幹什麼。”

溫荔笑了:“你就瞎說吧你,我那時候想當唱跳偶像,你也想?”

宋硯也笑,目光牢牢映在她緋紅的雙頰上,伸手替她理好巴在額上的溼劉海,簡短地嗯了聲,算是承認。

溫荔高興起來,牀下她或許不信,但在牀上她耳根軟,這些哄她的漂亮話她也照單全收,有些任性地說:“那你肯定不行的。”

從開叉的地方溜進去,宋硯眨眨眼說:“我覺得我挺行的。”

溫荔捂着裙襬,下意識尖叫了一聲。

“太慢了。”讓她玩了這麼久,宋硯決定將主動權拿回來,“你的腰還沒我的手快。”

演員本來就是高收入職業,不至於連兩套戲服都賠不起,宋硯很奢侈地物盡其用,旗袍從頭到尾都掛在溫荔身上,裡面的衣服卻像蝴蝶落葉一樣散落在旁邊,她就像是豔色中的極致雪白,猶抱琵琶。

最後旗袍皺到再沒法穿,嶄新的軍裝上也全都是白色水漬。

這是哪門子的對戲,亭楓和婠婠雖然臺詞露骨,但其實兩個人都很剋制,怕連累方,於是誰也不說愛,身體上是非常純潔的戰友關係,電影裡連個牀戲都沒有。

事後她很不滿,然後把她和宋硯意亂情迷,白日荒唐的責任都推卸到宋硯身上,聒噪地指責他沒好好看劇本,甚至都不理解亭楓這個人物本身,可以說是很不敬業了。

“我好好看了,也理解了。”宋硯唔了聲,懶洋洋地說,“他真能忍。”

溫荔捶了下他的胸,嚴肅道:“喂,不要侮辱角色。”

宋硯抓着她的拳頭,掰開她的指尖,然後將自己的手指伸進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緊扣。

“唐佳人以前是不是喜歡你呀?”溫荔突然問。

宋硯嗯了聲:“是吧。”

好像是被告白過的。

後來唐佳人就出國發展了,兩個人也沒再聯繫,時間太久,記不太清了。

溫荔一臉“我就知道”,點點頭說:“難怪。”

她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唐佳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語氣驕傲:“我還反擊回去了,我說你平常還叫我honey呢。”

之前在化妝間,宋硯和唐佳人兩個人打照面,就差沒把“不熟”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溫荔又不傻,他這麼自覺,她怎麼可能還會亂吃醋。

要相信他,當然,更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宋硯挑了挑眉,俯在她耳邊說:“honey。”

溫荔有些驚訝他的順從,很受用地勾起脣,迴應了一個更肉麻的稱呼:“欸,我滴乖寶。”

他又哈哈笑了,溫荔有的時候口無遮攔,說的話常常戳他笑點。

好肉麻,溫荔很不習慣,還是換回了原稱呼:“算了,還是叫你宋老師吧,你還是叫我——”

也不等她說,宋硯先喊:“學妹。”頓了頓,又加上了名字,“阿荔學妹。”

溫荔點頭:“可以可以。”

他又要求:“你也叫我,和我的名字一起。”

“阿硯學長?”溫荔唸了聲,覺得不太順口,笑了聲,“噫,像拍電視劇。”

宋硯什麼話也沒說,收起胳膊攬緊了她。

溫荔覺得只要她和宋硯每每提到過去,他對那段過去記憶尤深,卻又不太敢觸碰的樣子,和她的坦蕩大方不同,他格外敏感,想和她一起懷念,卻又不敢讓她知道。

或許是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少男心事吧。

想到他那時候因爲缺錢纔去拍電影,溫荔頓時覺得這個男人就像個小可憐,抱着他的腰又多叫了幾聲“阿硯學長”。

如果他願意提,那她就陪他回憶,他不願意提,只想點到即止,那她也不會再去深問。

-

到晚上,攝像頭終於開了。

嚴導非常想問他們一下午沒開攝像頭到底在家幹什麼,晚上關也就算了,大白天的也關,實在很不把他嚴正奎,還有他們節目組放在眼裡。

他憋了一肚子的埋怨還沒說,宋硯就主動找了過來,說他和溫荔今天下午在家換的兩身戲服涉及某個電影項目,項目現在未公開,選角都是秘密進行的,不方便通過節目公開,所以下午的錄製素材暫時還不能播出去。

嚴導很快想到最近網上鋪天蓋地爆料,真料假料齊飛的《冰城》。

“所以你們一下午都在家裡對劇本?”

宋硯面不改色:“對。”

“哦。”

嚴導瞭然地點點頭,偷偷腦補的一些東西都被宋硯這輕飄飄的幾句解釋給搞幻滅了,頓時心裡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宋硯以爲嚴導是因爲下午沒拍到什麼而失落,主動致歉:“不好意思,劇組要求,這也是爲了工作,希望嚴導你能理解。”

嚴導搖搖頭:“理解,”然後又說,“確實是個好本子,恭喜你們倆口子了,什麼時候進組?”

宋硯:“等綜藝拍完。”

仇平不喜歡演員在電影拍攝期間還去分心接別的工作,事實上很多大導都不喜歡,對演員有明確要求,無論是多大的咖,一部好電影在拍攝期間就是要投注進全部的心血和努力,拍攝的這幾個月,最好就是切身實際的代入角色,把自己當成是這個角色在生活,不要再分心思給別的工作。

算上過兩天就要開始錄製的第八期,《人間有你》之後還有四期的錄製,進組大概是在兩個月之後,正好溫荔那邊也能錄完她的另一檔常駐綜藝《爲你成團》,等所有工作完成,就能專心進組拍戲了。

很快,節目組將第八期的最終臺本發給了嘉賓。

第八期依舊是戶外錄製,錄製主題是“回憶”。

之前有一期在大學校園的短場錄製,有高校情侶的客串,唯美的校園戀情環節,觀衆評價都很不錯,可惜的是嘉賓們並沒有參與,只是簡單地做了reaction,通過天台閒聊環節簡單說了說自己的青春歲月。

於是第八期的錄製,節目組將主題設置爲“回憶”,四對嘉賓將會分別“穿越”回到伴侶最懷念的青春歲月,體驗在彼此在還沒有相識的年少歲月中,對方的點點滴滴。

其他嘉賓都好辦,從小學到大學的學業履歷都是公開的,唯獨溫荔不太好辦,溫荔在上大學之前,所有的學業履歷都是保密的,或許涉及什麼不能公開的隱私,節目組查不到也不可能去查,她有過一年海外練習生的經歷,但由於兩國最近日漸緊張的關係,也不可能去海外拍攝。

爲此節目組找溫荔商議,溫荔也很爲難。

她當初進圈當藝人,本來就是和舅舅簽了軍令狀,舅舅爲了讓她吃到苦,禁止她利用溫家爲事業鋪路,現在她混出頭了,有沒有溫家都沒所謂了,也就一直沒管自己履歷公不公開的事兒。

正好最近試完了鏡,她回了趟溫家吃飯,打算和舅舅商量一下這件事。

本來擔心自己一個人撐不住舅舅的火力,想把徐例拉上,可是徐例一天二十四小時被攝像頭盯着,壓根走不開,她想帶上宋硯,結果宋硯這兩天也忙,他太太都會唱蘇滬小調了,可見下了多少功夫,做老師的總不能比學生還懶散,於是去劇院的頻率更高了一些。

於偉光還給他介紹了好幾個退休老將,這些已經從上面退下來的老將,提起過去時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宋硯陪他們喝茶,常常一喝就是一天。

沒辦法,只能一個人回家了。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回家,舅舅沒來得及說她,直接拎她坐上了車,去醫院看姥爺。

姥爺溫興逸年輕的時候爲了應酬,酗煙又酗酒,老了以後就成了醫院常客,不過他雖然小毛病多,身體總的來說還是挺硬朗的,溫荔剛走到病房門口,還沒等進去,就聽見她姥爺口氣渾厚地對護士小姐抱怨。

“打針打針,天天就是打針打針!我這老胳膊都快被你們給戳成篩子了!”

溫衍敲了敲病房門,叫了聲爸。

“來了?”溫興逸側過頭去,看到了兒子旁邊站着的外孫女,緊蹙的眉頭終於鬆了鬆,努嘴說,“我還以爲要等到自己兩腳登天那天才能看到微微她閨女呢。”

溫荔取下墨鏡,朝病牀上的老人笑了笑:“姥爺。”

正收拾針管的護士小姐看到溫荔的臉,直接愣住。

溫衍開口趕人:“你先出去吧。”

護士小姐立刻低下頭,推着醫療車出去了。

這層樓只住了溫興逸一個病人,醫護人員都是專門伺候姥爺的,所以溫荔很放心地跟舅舅過來了。

護士小姐一走,溫興逸對溫荔招招手:“沒良心的孫女兒,快過來。”

溫荔一過去,他立刻說:“瘦了,又瘦了。”

“得瘦,不然上鏡不好看。”溫荔解釋。

“所以我就說不要當明星!不要當明星!”溫興逸一臉痛心,“瘦成乾柴了都,徐時茂這窮酸鬼不但照顧不好微微,連我孫女也照顧不好,他會當爸嗎他?”

溫興逸非常討厭徐時茂這個女婿,外人都叫他女婿徐大師,只有他堅定地叫他窮酸鬼,這麼多年了都沒有變。

溫興逸一共娶了兩任老婆,溫荔的母親溫微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生下的獨生女,溫興逸和第一任妻子是學生時代的初戀,感情很好,溫興逸那時候還是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但妻子不嫌棄他,陪着他熬過了最艱難的創業初期,後來興逸集團起來了,妻子卻因病去世了。

第二任妻子是商業聯姻,爲他生了兩個兒子後,也在十幾年前去世了。

比起第二任妻子爲他生下的溫衍和溫徵,他明顯更偏愛大女兒溫微,只可惜溫微不聽話,年輕的時候偏偏看上了一窮二白的徐時茂,徐時茂現在雖然成了國畫大家,但那時候就只是個揹着畫板的窮學生,後來兩個人不顧溫興逸反對,結婚扯了證。

徐時茂明白妻子爲他的犧牲,在他們第一個孩子還沒出世前,就定好了跟隨妻子孃家的姓氏。

後來等徐例出生,纔跟了父姓。

藝術家總是大器晚成,徐時茂也不例外,一家四口的好日子沒過幾年,溫微在某次陪同丈夫出國採風的路上出了車禍,徐時茂落下了腿疾,而溫微再也回不來了。

這就是溫家幾個女人的結局。

算命先生說他們家的男人命硬,還克妻克女,所以溫家幾個女人的命都不好。

溫荔是溫家直系唯一的女孩兒,很多家庭普遍重男輕女,但溫家不是,女孩兒金貴,所以就連弟弟徐例都沒她受寵。

溫荔也沒辜負姥爺的寵愛,隔代繼承了姥爺的所有缺點,眼高於頂、嘴硬、脾氣不好,姥爺的脾氣像頭倔驢,她更像,說要當明星就當明星,十幾歲就自作主張賄賂了管家扮家長簽了海外經紀公司,給溫家幾個長輩氣得不輕。

好在溫衍後來給她抓了回來,關了她好些日子,終於給她關老實了,結果她一出關,又簽了國內的經紀公司去當了演員,現在工作忙起來,一年都難得回幾次家看望姥爺。

溫興逸既生氣她這會兒纔來看他,又高興她終於來看他了。

拍着她的手說了幾句,溫荔來了電話,一臉爲難地看着姥爺。

“去外面接。”溫興逸嘆氣,“當明星的比你舅的工作電話都沒你多。”

“我也賺很多錢的好不好。”

溫荔不服氣地去病房外接電話了。

人剛離開,溫興逸沉聲問:“宋家那小子呢?沒陪我孫女兒來?”

溫衍搖頭:“沒有。”

“不來也好。”溫興逸一改剛剛面對溫荔的態度,冷冷說,“我一想到這孫女婿,就替我孫女兒委屈。”

溫興逸是個倔脾氣,第一次見宋硯的時候,他才幾歲大,被父母養得眼高於頂,一聲懶洋洋的伯伯叫得他極爲不快,溫興逸是從基層做上來的,所以非常不喜歡這個被父母嬌生慣養着的小少爺,只不過那時候宋硯的父母還是澳城富豪,他不能說什麼,到如今宋硯無論在內地發展成什麼樣兒,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十幾歲的時候就讓溫衍警告過他一次,本來已經沒有交集,結果陰差陽錯,他孫女兒當了演員,又和宋硯碰上了,最後兩個人還是結了婚。

沒多久,溫荔打完電話回來,一臉猶豫地看着溫衍說:“舅,出來下,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溫衍下意識看了眼父親。

溫興逸擺擺手:“你外甥女有話跟你說就去。”

關上病房門,溫衍理了理身上的西服,問:“什麼事?”

剛剛又是節目組打來的電話,溫荔只好簡單地說明了情況。

“公開你的履歷?可以。”溫衍點頭,語調平平,“但我們的約定不變,一旦被人知道了你和興逸集團有關,就立刻回家來。”

溫荔張了張嘴,試圖爲自己辯解:“可是舅,這是工作,不是我私人的原因。”

“是工作,但你的履歷和你的家庭背景息息相關,只要公開了,就有很多條藤蔓能讓人順着摸下去,你應該知道你從小到大唸的學校對學生家庭的要求,這不難查。”溫衍頓了頓,挑眉,低頭看着她苦惱的表情,語氣閒適,“當初跟我說的雄心壯志,不拿到影后獎盃不回家,忘了?”

溫荔抿了抿脣,她那時候還真是跟舅舅吵架吵急眼了,再加上受到宋硯的刺激,覺得自己要是做演員也一定不比他差,才口不擇言說出了那樣的雄心壯志。

她破罐子破摔地說:“那怎麼辦?我合同都簽了,總不能不配合拍攝吧。”

“你的履歷不能公開,宋硯的也不能?”

“可是節目組的要求是到對方的學校去找回憶啊。”

溫衍淡淡說:“你那時候三天兩頭去隔壁學校找柏森,比起你自己的高中,你的大多數回憶應該跟宋硯在同一個地方吧。”

溫荔醍醐灌頂,又很快狐疑地看向溫衍:“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是你舅舅。”

“這有關聯性嗎?”

“有。”溫衍語氣平靜,“你要不是我外甥女,我管你是死是活。”

“舅,太誠實是會找不到對象的。”溫荔抽着嘴角,譏諷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外甥女好心提醒你一句,嘴毒的毛病最好給改改,否則別說你現在三十,就是五十了你也別想找到對象。”

溫衍不深不淺地笑了聲,回諷道:“你這樣的不照樣也有傻小子死心塌地送上門了?”

“我哪樣?我長得好看,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溫荔先是反駁了這點,然後又意識到舅舅話裡的另外一個重點,特別護短地說,“還有,你說誰是傻小子?宋硯他聰明着呢,讀書厲害,演戲也厲害,做生意也厲害,十項全能影帝,你行麼你。”

溫衍嫌棄地看着她,語氣狐疑:“......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溫荔說:“沒有啊。”

“你聽聽自己說的都是什麼話。”溫衍頓時更嫌棄了,“哪有女孩子是你這樣的。”

溫荔哼了聲:“那是舅你沒見過世面好吧。”

溫衍淡淡說:“嗯,你見過,一個人跑到國外,在國外瘦成皮包骨,帶你去吃個泡菜炒飯都能吃哭。”

溫荔臉色一悻,不說話了。

她當年在海外當練習生,那日子屬實不是人該過的日子,十幾歲的小女孩每天都得面對高強度訓練,米飯都不敢多吃幾口,生怕上稱的時候體重又上去了,被形體老師嘰裡呱啦一通罵。

後來溫衍找到了她,沒急着帶她回國,而是帶她先去了趟醫院,把因爲高強度訓練而傷到滿是淤青的胳膊和雙腿上了藥。

溫衍問她,知道錯了嗎?

她含着眼淚說,舅舅我餓了。

沒辦法,溫衍又帶她去吃了東西,吃慣了國內的東西,讓溫衍對國外的飲食十分挑剔,但溫荔不同,她胡吃海塞,泡菜都能吃成美味珍饈。

溫衍又問她,錯了嗎?

吃飽喝足的溫荔不哭了,倔強地說,我沒錯!

溫衍終於意識到對這姑娘的一切寬容和體貼只會越發助長她囂張的氣焰,於是不再廢話,直接給抓上飛機,扔回家裡關起來。

“孟子說了。”溫荔開始引經據典,爲自己辯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我那是爲自己現在的榮華富貴做鋪墊。”

溫衍冷呵一聲:“別跟我扯那些。溫家現在就你一個女孩子,你好好的就萬事大吉了。”

溫荔徒勞地張了張嘴:“那履歷的事兒......”

溫衍冷漠地睨着她說:“你老公不是十項全能影帝麼?他比我這個做舅舅的厲害多了,讓他想辦法吧。”

溫荔想反駁,但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於是溫荔只好和節目組解釋說,她大學之前都是在國外唸的書,所以第八期拍攝,到時候他們一塊兒回宋硯的高中母校就行了。

編導把這情況跟嚴導說,嚴導幾乎是沒有任何考慮就答應了。

“正好,就得把他們倆摁在一塊兒錄。”

別的嘉賓也會因爲各自有工作而暫時分開的情況,但心裡是記掛着對方的,分開的時候也會打電話,或者一塊兒連線玩個遊戲什麼的,宋硯和溫荔分開工作那就是真分開了,八頭牛都拉不回他們那兩顆爲工作積極獻身的心。

-

在《人間有你》第八期錄製的同時,《冰城》選角試鏡結束的消息被爆了出來,電影投資方那邊已經壓不住消息了。

《冰城》很早前就已經備案立項,官網上都能查到備案號,網上的消息來自四面八方,其中最爲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關於其中幾個女性角色的選角爭議。

這個爭議從備案消息剛出來時就一直爭吵不休,營銷號們吵了兩個多月,甚至都在微博號上發起投票,把有可能的幾個女演員列個名單,讓粉絲投票押寶。

直到不久前唐佳人回國,本來意見分散的營銷號們終於勉強統一了看法。

其中最先開始有動靜的是網友論壇的留言區。

「影圈十年意難平的CP的終於要破冰合作了」

0L:「頂級電影資源,曇花流量粉們都別來碰瓷,古代姓氏CP,男方你區白月光,古裝天花板,女方國民初戀女神」

......

5L:「唐宋!!爺青回!!!」

10L:「白月光那必是宋硯,陳嘉木yyds,就憑這個角色我對他濾鏡一萬米厚」

......

25L:「早be八百年的CP還拿出來說?男方結婚都多久了,炒真人CP能不能離已婚男遠點?」

55L:「宋硯的真人CP粉絲只認鹽粒望你知合作就合作別扯什麼意難平CP,吐了」

65L:「笑死麻煩粉絲有病治病OK?協議夫妻還真磕起來了?宋硯當初紙飛機裡那演技你說他要對唐佳人沒動真情我直播吃屎好吧」

77L:「協議你馬啊,他倆最近錄人間肉眼可見的變恩愛了你看不到?」

83L:「拿錢做事,人間就是工業糖精罷了」

96L:「人間四對嘉賓最爆的就是鹽粒,他倆要真給錢就肯營業至於正片兩個小時每期鹽粒合體cut半個小時都不到?」

101L:「說鹽粒是工業糖精,唐宋有發過哪怕一點糖?從頭到尾唐倒貼,國外採訪都不忘cue宋,你去翻宋的採訪稿,他有主動cue過唐一毛錢?」

本來是電影資源爆料,到最後這樓就變成了雙方的CP粉吵架。

“唐宋”CP十年沒合作,留下的CP粉都是忠心耿耿,原本小心翼翼求生存,如今這個料出來,存在感立刻就起來了。

但抵不過“鹽粒”龐大的粉絲數量,最後論壇屠版,雙方轉移陣地,又吵到了微博上。

對雙方CP粉來說,宋硯都是半個牆頭,所以最後演變成了兩個女藝人之間的戰爭。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爲那個所謂的爆料,把已經be十年了的“唐宋”CP拉出來,最近《人間有你》大爆,熱度還在,入坑“鹽粒”的路人越來越多,炒角色CP還能忍,男方已經已婚,還拉出真人CP名說什麼意難平,實在很難讓人不生氣。

「粉絲吵個屁啊,再吵這餅能落到你家正主頭上?你問問《冰城》的導演和編劇看他們答不答應@導演仇平@寫作就是我的一切」

「別吵,再吵也這大餅也輪不到你們家頂流三力哈,女藝人花期很短的,趁着還年輕在自己的舒適圈多演幾部偶像劇圈點錢不香嗎?不要等到三十歲一過花期過了演偶像劇都沒人買單,別仗着粉絲多亂碰瓷,佳人不需要流量,不需要粉絲,兩邊資源本質有壁OK?」

「粉絲吵個屁啊,再吵這餅能落到你家正主頭上?你問問《冰城》的導演和編劇看他們答不答應@導演仇平@寫作就是我的一切」

「@導演仇平@寫作就是我的一切」

「你們家頂流只配拍拍偶像劇賺xmm的眼淚哈別來碰瓷我們的電影資源」

《冰城》的選角一天不公開,這事兒就吵個沒完。

拿筆吃飯的編劇老周脾氣顯然就比較暴躁。

受到無數網友騷擾艾特後,在《冰城》準備官宣演員選角的前一天,老周直接上線發了條微博。

寫作就是我的一切:「《冰城》劇本大功告成,四個主角中有兩個一直沒想到給他們合適的姓,現在想好了,提前放出來給各位網友評價一下,溫亭楓和宋婠婠,咋樣?」

編劇直接給主角安上了演員的姓,網友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什麼意思。

仇平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破口大罵:“老周,都他媽四十好幾的人了,磕CP就磕CP,夾帶私貨算怎麼回事兒?你幼不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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