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攝像頭布控的高層樓棟陽臺上, 臨夏午後,滾燙的雙脣溫度讓人頭昏腦漲。
男人吻得很沒有道理,上一秒還處在亢奮暴躁當中的溫荔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等回過神來後, 已經和他前胸貼着前胸, 踩在他腳上, 被強硬地提起腰, 拎起脖子送上嘴裡的空氣。
然後暴躁瞬間就化成了一灘水,耳邊是他低沉的呼吸,隨着脣齒的廝磨慢慢變得溼潤, 溫荔試圖去推他的下巴,指尖卻碰到他因接吻而在用力的下頜骨, 削瘦凌厲, 演員的本能促使她很快想象到如果有鏡頭往這個角度打, 屏幕裡他的下頜線大概有多性感。
暴露在陽光下的吻越來越熱,澄亮天空下, 所處高樓視線中所有的建築都顯得棱角冰冷,汽笛聲和各種噪音刺破空氣,這十幾平的大陽臺上,兩具柔軟的人類身體卻在這慵懶的午後緊貼着交換呼吸。
最後他們交換呼吸的行爲在溫荔一聲“有攝像頭”的低吼中戛然而止。
等陽臺門再次被推開,監視器前的工作人員們立刻又湊上前。
溫荔最先出來, 邊用手往臉上扇風邊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還沒到暑假怎麼就這麼熱……”
她小聲抱怨着, 然後關上洗手間的門。
過了一會兒宋硯也跟着進來, 男人沒溫荔那麼講究, 徑直走到盥洗池前, 打開水龍頭簡單洗了個臉。
“……”
所以室外這麼熱爲什麼還要在陽臺上聊天,關鍵是還在沒有攝像頭的陽臺上聊天, 真就一點也不爲節目組考慮。
溫荔不知道在洗手間裡躲了多久,出來時鬼鬼祟祟的,像只出洞的倉鼠邊左右晃着頭查探敵情。
監視器面前的工作人員大概猜到溫老師這是在躲誰。
而她躲的這位早在她沒出來前就鑽進了書房。
然後溫荔順利地溜進了臥室,再也沒出來。
“這是在躲宋老師吧。”其中一個猜測,“他們剛剛在陽臺上是不是吵了一架?剛剛溫老師那語氣聽着好像真挺生氣的。”
另一個年輕的女編導搖搖頭:“不像吧,吵完架那麼平靜?”
“那不然呢?有攝像頭,難道還能打起來?應該是吵完沒結果,直接冷戰了。”
女編導有些擔憂地說:“啊。因爲我們安排的這個探班環節沒提前跟溫老師打招呼,所以才害得他們吵架?那到時候節目播出我們豈不是要被罵?”
現在藝人蔘加綜藝,但凡有什麼環節讓藝人受了委屈,罵節目組罵臺本罵工作人員的粉絲比比皆是,有的甚至還會組織其他粉絲換頭像搞集體抵制。
女編導年輕,畢業還沒幾年,心理素質明顯沒其他同事好。
“肯定沒吵架,溫荔是綜藝常客,很多反應都是爲了綜藝效果,不至於因爲一個探班環節就跟宋硯生氣。”
經驗老道的導演安慰編導。
女編導愣愣地說:“那他們怎麼……互相躲着?”
偌大的屋子裡,書房和臥室似乎是宋硯和溫荔彼此最信賴的安全基地,只要是在無臺本的室內拍攝活動下,這倆人永遠是一個佔着書房,一個佔着臥室。
雖然一人一屋是常態,但以前好歹也不是完全無交流,宋硯泡咖啡的時候會順便問溫荔喝不喝,溫荔做自制營養減脂餐的時候會順便問宋硯吃不吃。
時間推移,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房間裡各自的人也沒動靜。
溫荔還在牀上躺着,宋硯還在書房坐着。
混跡圈內多年,綜藝直覺敏銳的導演雙手交叉,盯着監視器,語氣深沉:“我有種強烈的直覺,我好像錯過了很重要的畫面。”
-
是錯過了很重要的畫面。
重要到溫荔一直從下午躺到晚上,還在回想這個畫面。
她和宋硯不是沒親過,更深一步的也做過。
可那都是深夜躺在牀上,情難自禁,正常的生理需求,所以她很不習慣,像個被調戲了的小女生,被親過後連看都不敢看他,推開人直接就跑了。
晚上工作人員上門的時候,門鈴響了好幾聲,溫荔本來不想開門,但一想攝像頭還在拍,這樣有耍大牌的嫌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牀上爬起來準備去開門。
剛走出來,宋硯已經先她一步到玄關給工作人員開了門。
他聽到臥室的動靜,轉頭看她,溫荔面色一僵,不自覺咬緊了下脣。
宋硯喉結動了動,脣微啓。
這時帶着工具上門的工作人員先開了口:“實在不好意思,當時我們裝攝像頭的時候把陽臺那地方給落了,現在我們打算補裝一下,希望兩位老師別介意。”
“……”
“……”
所以下午他們進陽臺之前的畫面果然被拍到了。
然後節目組因爲沒拍到陽臺上的畫面,現在過來補裝攝像頭了。
溫荔心中羞赧難當,但又忍不住鬆了口氣。
她忍不住瞪宋硯,男人此時也很尷尬,抿脣低嘖了幾聲。
工作人員在架起工具梯在陽臺上裝攝像頭,跟着上門的女編導給兩位老師遞上最新修改後的第四期節目臺本。
第四期臺本與蓉城市政府合作,主要是旅遊宣傳方便的合作,還有地區下鄉助農扶貧的公益環節,所以需要嘉賓公費出差,去往蓉城市錄製第四期。
這個策劃早在初版的臺本下來前就已經跟各個嘉賓溝通過了,宋硯和溫荔的團隊各自早已做好準備,收拾好行李就能出發。
趁着兩位老師都在看臺本內容,女編導撓撓頭,大着膽子問溫荔:“溫老師,下午的時候,你是因爲我們安排的探班環節生氣了嗎?”
好不容易忘了!爲什麼總有人要提起陽臺!
看女編導一臉自責,溫荔只能硬着頭皮說:“沒有啊。”
“哦。”女編導鬆了口氣,又問,“那你和宋老師爲什麼在陽臺上待了那麼久?是在吵架嗎?”
溫荔:“……沒,我們聊天呢。”
女編導:“聊天?”然後看向宋硯。
宋硯點頭:“聊天。”
女編導點點頭:“這樣啊……”
得到解惑後,她決定等回去跟導演說一聲,只是聊天而已,不是什麼重要畫面,大可不必那麼遺憾。
工作人員安裝好陽臺上的攝像頭後相繼離開。
家裡又只剩下兩個人,那種從腳底爬滿至全身的尷尬又涌了上來。
溫荔本想來回臥室繼續躺着,結果宋硯卻不回他的書房了,也往臥室走去。
她跟着走進臥室,直接關掉攝像頭,絲毫沒給節目組偷窺的機會。
攝像組:“……”
得,今天又能提早下班去吃夜宵咯。
宋硯從櫃子裡拿出行李箱,正打算收拾過幾天要去蓉城穿的衣服,他不愛在服裝搭配上浪費時間,專業的事兒索性就交給造型團隊打理,時尚度全靠一張臉完成,這些私服都是成套成套已經搭配好的,直接裝箱就行。
溫荔這點就比他龜毛得多,小想法不少,光是考慮要帶哪些搭配私服的這種小首飾,就比他費時間得多。
所以她也不急着一晚上收拾好行李,反正一晚上肯定收拾不完,乾脆等明天再說。
宋硯正往行李箱裝衣服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摁在衣服上。
他掀眼看她。
溫荔大膽回視,語氣僵硬:“跟我道歉。”
宋硯語氣很輕:“道什麼歉?”
“下午你——”頓了頓,溫荔換了種說法,“如果不是陽臺上恰好沒裝攝像頭,你的獸行就被拍下來了,到時候節目就會播出去,這對我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你懂嗎?”
“什麼影響?”
“大白天,光天化日,你、對我——”溫荔深吸口氣,委婉吼,“那什麼!”
宋硯揉揉眉心,本來剛剛因爲工作人員上門來補裝攝像頭這件事,已經讓他認識到自己下午那莫名衝動的行爲有多令雙方難堪,現在她又這樣似是而非的提起,讓他更難以招架。
紮成雙馬尾又穿着短裙,一雙腿包裹在白色棒球襪裡,臉上又是那嬰兒粉一樣的妝容,跳舞的畫面一直持續到溫荔下午到家,她換回了平時的打扮,但看到她之後,腦子裡還是那個清純元氣的溫荔。
渾身都好像被蜂蜜泡過的甜。
宋硯看她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終於被逗笑,語氣散漫:“所以呢?會對溫老師你造成什麼影響?嗯?”
溫荔想了想,好像確實也沒什麼影響。
她自己在那兒矯情什麼呢。
接吻而已,又不是什麼十八禁行爲,就連讀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會親臉頰表示友好,她和宋硯不是幼兒園小朋友,嘴對嘴又能怎麼樣。
宋硯見她表情呆滯,又接着問道:“你以前合作過的那些男藝人,溫老師也要求他們道歉嗎?”
“那怎麼能混爲一談!”溫荔反駁,“那些都是演戲,都是劇本上寫好的,你又沒有劇本,也不跟我提前說,這能一樣嗎!”
宋硯笑了,壓低了聲音:“這麼說如果我提前跟你說,就不用道歉了?”
“你這是詭辯。”溫荔一臉氣惱,“有劇本的那叫演戲,你這是佔我便宜,難道不用道歉?”
“那好。”宋硯挑眉,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我爲我下午的行爲道歉。”
他這麼快就妥協,溫荔反倒愣了,後知後覺地哦了聲:“……那、那就算了吧,我原諒你。”
說完原諒,氣氛又尬了下來。
溫荔摸摸鼻子,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她剛要走,被宋硯一把扯了過來,男人摁着她強行坐在牀邊,淡淡說:“待會兒再去,聽我道完歉。”
溫荔不懂,傻乎乎地說:“你剛剛已經道過歉了啊——”
“除了今天下午的,還有之前的。”
“什麼之前的?”
“之前每一次碰你。”宋硯勾脣,語氣誠懇,“……去星城錄節目的時候偷吻你,還有我們第一次喝多了酒那時候,我都跟你道歉。”
“……”
溫荔呆了。
他一一細數之前的那些,越數溫荔腦子越是暈乎,她想讓他別再數了,她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會計較那麼久以前的事兒。
“還有讀高中的時候。”宋硯耳根也有點燙,撩了撩眼皮,帶着笑意說,“不小心拿走了你的初吻,抱歉。”
溫荔倏地睜大眼。
他竟然連那麼久以前的事兒都拿出來說!
這他媽根本就不是正經想道歉!
就是想讓她更尷尬!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驚恐,因爲實在難以面對,所以直接跑了,跟今天下午在陽臺上一樣。
之後的幾天每次碰上宋硯,都是直接繞路,離他遠遠地走。
等她終於緩過勁兒來了,把這個意外忘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又突然找上了門。
表情冷漠,語氣也冷漠,跟問罪似的:“你還在生氣?”
還沒等溫荔說我不生氣了你能不能別再提這件事了真的好尷尬好尷尬,他又說了句更讓溫荔崩潰的話。
“我也是初吻,所以你別生氣了。”
溫荔當時崩潰得直接對天吼了兩聲,把宋硯都給吼懵了,然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溫荔又捂着頭轉身跑了。
她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對方當做沒發生過這件事就行。
十八歲的宋硯不明白這個道理,二十八歲的宋硯仍舊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溫荔能肯定的是,十八歲的宋硯是真心想安慰她,讓她別介意,二十八歲的宋硯百分之百是故意重提往事,就是想讓她無地自容。
好,他做到了。現在溫荔真的十分無地自容,併爲她剛剛無理取鬧讓他道歉的智障行爲感到十萬分的悔恨。
溫荔恥辱地咬緊脣,訥訥說:“我不要你道歉了,你閉嘴吧。”
“原諒我了?”
“你這麼厚臉皮。”溫荔撇過來臉,“就算我不原諒你又能怎麼樣?”
宋硯低笑兩聲,欣然接過她的話,掐了掐她的臉說:“不怎麼樣。說實話,就算在陽臺上我不止是吻你,而是對你做了更過分的事,你又能把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