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徒手攀巖,是挑戰他們的體能底線,那麼在經歷了將近八個小時的集訓之後,忽然凌空爬繩上飛機這事……。呵呵,簡直是想榨乾他們最後一絲餘地。
可是,即便是這樣,對比旁邊那十九個沒有搶到降落傘的人,也已經是貴賓級待遇了。至少,他們可以省下兩個小時的原路爬山下去的時間。
於是,這一次,沒有人遲疑,所有人自動排成三隊,每隊十人,按照順序開始攀爬。
冷奕瑤沒準備打頭陣,實在是因爲武裝直升機離得距離有點近,風太大了,再說,先爬上去,也沒有什麼好處,按部就班就好。待會還要跳傘,有的是時間。
四位教官原本還以爲冷奕瑤還會繼續第一個完成訓練,誰知道,別人竟然一臉悠閒自得地抱臂等在隊伍裡,一點都不急的樣子。
四個人難免有點無奈,差點攤手。就怕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看似心隨意動,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人能猜出她心裡在想什麼。你說她不爭強好勝吧,她顯然也沒有事事墊底的打算。可你說她虛懷若谷吧,呵呵,那真的是理解錯這四個字的含義了。總歸,一句話——沒有套路的人,纔是最可怕的。
冷奕瑤等着隊伍,總歸也無聊,忍不住往羅拉和副班長的位置看了一眼。
羅拉顯然已經冷靜下來了,纔開始集訓的第一天,以後的訓練內容只可能越來越嚴苛,誰都不可能一輩子靠着別人投機取巧。副班長和她是多年熟人,她也明白對方並不是假客氣,而是想真真正正問心無愧地通過這次集訓。
軍人,就要有軍人的軍魂。
哪怕是輸,也要輸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沒有降落傘的也不是她一個,即便爬下山要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但總歸是會熬過去的,沒必要這麼矯情。
冷奕瑤的目光掃過去,兩個人雖然有點精神疲憊,但到底目光還是清明的很,對冷奕瑤同時微微一笑,眼底都是直來直往的安然。
冷奕瑤滿意地吐出一口氣。覺得心底那擔憂瞬間散開。
能力可以千錘百煉,但靈魂卻是一開始就註定了。如果遇到困難就退縮,後面的日子,每一天對於她們來說都是地獄。
她自己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身手不凡,佛家曾說,有舍纔有得。誰不是拼命付出,才能得到自己希望的東西。任何人的幫助都只是一時的,只有自己真正的強,纔是立足之本。
也就是這麼一晃神的功夫,金斯?坎普和維林頓那幾個人已經基本上都上了飛機,她揉了揉肩膀,將降落傘揹包往背後一背,動作靈敏地一手攀住繮繩,一手向上使勁,很快,就上了飛機。
確定沒有人遺漏了之後,四位教官分成兩路,兩個也上了飛機,另外兩個直接跟着剩下的那十九名訓練生一起原路返回,爬下山去。
畢竟,天色越來越晚,身體會漸漸隨着溫度的降低而失去原本的靈活,甚至僵硬發抖。真要出了個意外,也方便第一時間聯繫山下的醫療班做好救助。
直升機在高空盤旋了一會,很快,一個拉低,朝着空曠的山丘飛去。
山下亂石林立,光線又太暗,直接跳傘下去的危險係數更高。總歸要找一個方便集合的集合點,便於這羣訓練生聚集。
冷奕瑤覺得,這幾名教官也算是法外開恩了。看樣子,是不準備再折騰他們這三十個人。
擺在眼前的“光明大道”已經很清楚了。直接開飛機把他們送回營地是想也不用想,不過跳個散,從這片區域再跑回去也是非常不錯了。想着,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是真的有點餓了。
和她同乘一架飛機的教官忍不住眉峰抽了抽。
講真的,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吊兒郎當的女學員。
他媽的,刀山火海立在面前不帶一點慫的,一轉頭,卻能一臉千金小姐範的各種高山仰止。
要不是看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連軍長都親自上前和她搭話,他們簡直懷疑自己和這位的身份顛倒過來了,他們纔是被震懾的新兵蛋子。
“還有一分鐘,準備跳傘!”瞄了一眼時間和方位,教官很快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態,扭頭,用通訊器朝所有人下令。
每個人這個時候立刻將飛機上的頭盔等設備穿到身上,在做最後調整,聽到這聲命令,面色一整,做好準備。
夜間跳傘絕不是什麼美好快活的體驗。
意外太多。
一旦高度沒有掌握好,過早或者過遲打開降落傘,即便身上有裝備,跳下去不死也是殘廢。另外,如果降落傘掛在樹梢,或者因爲什麼意外,在空中破了一個洞,搞不好,屍骨無存就是他們的下場。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冷奕瑤卻無奈地打了個呵欠。天知道,和一羣男人擠在一個空間是多麼無奈的感覺,而且還是這羣男人在經歷了一整天的摸爬滾打之下、出汗無數,卻壓根沒有機會清洗一番的時候。
之前是因爲一直處於戶外,空氣流通倒也是算了,現在待在飛機這麼有限的空間裡,汗水蒸騰後的餿味,簡直能讓普通人直接暈過去。
這個時候,她反而更想早早地跳傘了。
於是,當教官拉開機艙大門,剛說了兩個字“預備——”
“唰——”
一個身影快到讓人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殘影,就這麼瞬間掠過去,直接消失在衆人眼前。
兩位教官:……
同機組其他訓練生:……。
感覺自己一整天都被這人快要整瘋了!
她到底是在玩他們,還是在嘲笑他們?
所有人胸口起伏良久,最後認命似的閉了閉眼。
經過一整天,感覺都有點習慣了。她以後再幹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們要是抖一下眉頭,都是他們太沒有眼力勁了。
“還愣着幹嘛?跳啊!”教官一腳直接把侯在機艙門口乾瞪眼的一個學員踢下去。
“啊!”壓根沒有一丁點心理準備,莫名其妙被踹出飛機,忽然體驗了一把蹦極似的失重感覺,某人無意識的慘叫聲幾乎讓其他學員背後一陣冷汗。
於是,不用教官再踹,剩下的人立馬面容一整,自覺地往門口湊,深怕這兩位教官喪失理智。
冷奕瑤卻不知道,她跳傘之後,飛機上的那羣人還這麼有戲。
她這輩子,雖然在軍校就讀了一段時間,但跳傘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加上夜間視線太差,想要清晰判斷拉開降落傘的時機,非常考驗人的眼力和判斷力。
但顯然,那羣軍官並沒有好好調查每一個人的基本情況。在他們看來,既然能被選拔出來的訓練生,底子都不會遜色。至少海陸空的技能都不會生疏。
好在,她上輩子對於這種事情並不陌生。
當強烈的氣流迎面而來,她放緩呼吸,任自己的身體自由地擺出舒服的姿勢。一邊保持身體平衡,一邊透過護目鏡,仔細地觀察降落高度。
夜裡的風,太冷,也太大。
幾乎吹得她有點渾身冰冷。
她抿了抿脣,集中注意力,朝着剛剛教官指定的集合點轉動身體,力爭可以將降落的地方離目的地越近越好。這也是最高效的方法之一,總比降落到老遠的地方,再一路跑過去集合來得強。
漆黑的天空,沒有半點照明設備,四周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安靜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卻沒有任何畏懼的神色,判斷好時機後,臨危不亂、迅猛果決地立刻拉開降落傘的按扣!
“嘭”——
只聽驟然一聲巨響,頭頂忽然被一朵撐開的弧形布料遮住。
向下迅速墜落的身體爲之豁然一震。
下一刻,雙肩受到巨大的衝擊力!
如果身體差點的,能被這股巨力刺激得頭皮一麻。
她卻已經開始好整以暇地欣賞起夜色了。
這個角度,觀賞山中月色,的確另有一番風味。
降落傘飄蕩的時間並沒有維持太久,等冷奕瑤着陸的時候,手腳麻利地收拾了裝備,仰頭看了一眼天。
之間,不少降落傘的形狀已經飄在空中。
她狐疑地眨了眨眼,自己明明是因爲忍不了那羣“男子漢”的味道,才第一個跳傘的。結果,倒是引發了多米諾效應。以至於,他們這一飛機的學員最快落地,也是最快到達集合點。
等其他兩架飛機上的人都完成了同樣的指定跳傘時,他們這羣人早就已經背靠着背、坐在地上原地修整了。
“我靠,你們他媽的不要命啊,這麼快就集合完畢了?”稍稍在飛機上拖延一點時間,也有利於恢復體力啊。剛爬到山峰,沒過幾分鐘就跳傘,這羣人的腦子是怎麼想的?
被吐槽的人一個個面無表情,只拿一雙眼示意對方去看冷奕瑤。
後者正百無聊賴地躺在草皮上,仰頭看星星。哪裡有一點點狼狽,就連那張臉,都乾乾淨淨的。相比於今天早上剛來報到的樣子,除了稍稍有點曬黑了些,簡直更個沒事人樣的。
此刻,雙手交錯在頭底下,嘴裡含着一截綠草,悠悠閒閒的樣子,簡直跟出來郊遊野炊似的。
那後來的二十個人,忽然有點同情地朝他們看了一眼。和這麼位“彪悍”的女同學同一架飛機,真真可憐……。
“全體起立,報數!”天色太黑,有沒有專門的照明。兩個教官圖省事,乾脆讓所有人自己報數,這樣也方便輕點人數,以防有人出了意外沒被發現。
“1、2、3、4……30!”一聲比一聲乾脆的報數聲,在空寂的大地上響起。
人數完全對的上。
精神繃緊的兩位教官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
沒有一個脫隊的,這是最好的情況。
“全體都有,跑步走!”既然人員全齊了,那就不浪費時間了。這個點回去,都要到晚上九點多了,再不吃飯,鐵打的人都要熬不住。
這一次,沒有人再抱怨一句體力問題。
所謂,早死早超生,能早一分回到軍營,代表這狗帶的一天訓練能早一分鐘結束。誰都恨不得立刻回到軍營吃吃喝喝,趕緊休息。
於是,這一次,負重越野跑變得格外萬衆一心,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快了幾分。
這一次,連教官都沒有再提限時的要求,因爲明顯,能在現在這個團隊裡的人,都是這批四十九個人中的佼佼者了,沒必要故技重施。
所以,等所有人統一步伐,跑到終點,一下子衝進軍營的時候,連那兩名教官的臉上都帶着一絲絲的笑意。
只是,這種快樂並沒有維持一秒鐘以上,因爲,所有人赫然看到他們此次集訓的總負責人——晨豐賀,此刻坐在一把椅子上,雙腳搭在桌子上,一臉面無表情地望過來。
那眼神,甚至沒有一丁點含義,卻讓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散。
營地的照明燈豁然聚集在他的背後,此刻映着他的面容,越發有點英俊到讓人心裡沒底。
誰都看不出,此刻晨豐賀到底是什麼態度。
就像是看着一幫打打鬧鬧、春遊回來的熊孩子。他連眉梢都沒帶挑一下的。
“餓了,有吃的沒?”一道冷冷清清的聲音,卻是比晨豐賀那張臉更讓人驚訝。
所有人盎然回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冷奕瑤。她是真的不懂看人臉色,還是膽大包天?
只是,軍校出來的那幾人,聽到這句話,卻同時意味不明地笑了。
就連在路上差點吐酸水吐到胃抽筋的維林頓這一刻都忍不住想笑。
一天的極限訓練下來,簡直是將他們所有的體能壓榨到一絲不剩。和四大軍區的人比起來,他們軍校生顯然在體能訓練方面,並不如前者密集。好在大家都咬牙扛下來了。剛剛看着晨豐賀一個人坐在軍營前,兩腳翹起的樣子,頗有點“一夫當關”的架勢,那種離晚餐遙遙無期的絕望感,簡直讓人發狂。
不過,冷奕瑤這一聲問話,顯然並不是故意針對晨豐賀的面子的。
因爲,全軍校的人都知道,她這人,什麼訓練都不帶皺一下眉的,可你要是苛刻她吃飯,那她就完全沒有好臉色給你了。
這一點,當初在學校,他那個弟弟在食堂引發羣毆事件的時候,他就深有體會。
一個人,一週到軍校纔不過兩天,還天天要帶着帝國首屈一指的大廚,這樣的人,能容忍辛苦訓練了這麼久,卻不給晚飯吃這種事?
不能夠啊。
維林頓這一笑,連帶着軍校的其他幾個人也忍不住勾起脣角。
冷奕瑤的彪悍是一回事,她那嬌嬌女的生活作風卻是另一回事。晨豐賀身爲北方大區的掌權人,又是元帥最親近是三大近衛官之一,自然不會對冷奕瑤這方面有任何怠慢。
果然,隨着冷奕瑤這話音一落,其他軍區選拔出來的人各個提心吊膽的時候,晨豐賀卻是不着痕跡地嘆了一口氣。
“都進去吧,飯菜在帳篷裡,給你們十五分鐘時間。”就連說話,都帶着一股嘆息聲。
原本是準備給他們再來一場威懾的,卻沒想到,被冷奕瑤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歪。晨豐賀有點無奈,卻也沒忘記赫默在集訓前,親自叮囑過他的事情。擺了擺手,一副不願意多看衆人的表情。
這句話,簡直像是放閘一樣,所有人哪裡還管得了其他,一個個像是兇獸一樣衝向帳篷。
果然,一掀開帳子,就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齊齊地擺在桌上。和中午的擺設差不多,都是按盆來的,要多豪邁有多豪邁。
菜色竟然還不錯,四菜一湯。
從下午兩點多到現在九點,一路都在消耗體能,簡直都快餓傻了。眼下一看到這“豐盛”的晚餐,連肚子都開始抗議地打起鼓來。
只是,這一次,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看了冷奕瑤一眼。
冷奕瑤像是無知無覺一般,在一衆人莫名其妙的停頓間,先行一步打了飯菜到自己的盤子裡,當她拿起餐具吃下第一口的時候,其他所有人才開始你爭我搶地吃飯。
什麼叫無冕之王……。
早上還是旁人嫌棄的弱質女流,晚上,就已經是別人深怕影響她吃飯,本着“她不動手,沒人敢動”的原則,尊崇她凡事先人一步的特殊優待,氣氛莫名其妙地和諧下來了。
這種領袖氣質,金斯?坎普並不是第一次在冷奕瑤身上領會了,卻還是忍不住有點羨慕和歎爲觀止。
冷奕瑤並不知道此刻,別人心底的感嘆。而是吃了兩口晚飯,忍不住點了點頭。
老孃累了這麼久,好歹是吃到能入口的飯菜了。不過,這味道,好像有點像是那位元帥府大廚的手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