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魏然與冷超一路神色冰涼,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此刻,卻不是憤怒,而是膽寒。
當一個人,被別人嗤之以鼻時,好歹代表對方將你看進了眼裡。可如今,赫默的意思,分明是壓根不準備把他們和冷奕瑤牽扯上關係。
冷家,赫默不一定準備動。畢竟,外界看來,那畢竟是冷奕瑤的孃家。
可,他們這一羣冷奕瑤的親人,究竟活着如何,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
安生地把冷奕瑤當祖宗一樣供下去,他不介意讓他們富貴下去。但,如果再像今天這樣不開眼,那身後團團圍住他們的軍官,就不是吃素的。
那一槍離冷魏然腳邊五公分的子彈,下一次,會不會還有這麼“長眼睛”,誰都不能確定。
畢竟,冷奕媃下半身癱了,也並不影響她活着。最多,花點錢,請幾個特殊護理人員,她這輩子也能一直在牀上活下去。
換做他們兩人,身上多了幾顆子彈,想來也無關大礙。
軍界裡負責物資、後勤的能人多了去了,能將偌大一個帝國的軍械武器、行軍設備都服務好,替他們管管冷家的資產,爲冷奕瑤竄點嫁妝,還不是手到擒來?
雖然,某人壓根不想要什麼嫁妝,只想某人現在直接就依了他纔好。
想到此,赫默眸光一深,靜靜地看了四周一眼。
沃克早已經頗有眼力勁地對那兩位學校警衛使了個眼神。
後者也是可憐,其實,專業性還是不錯的,只不過,但凡能進聖德高中的人,誰都不是什麼簡單背景,他們不過是維護正常秩序,輕易哪敢動手。特別是冷奕瑤這樣的,帝都暗地裡的名人了,家裡父兄找上門,名門世家裡向來關係錯綜複雜,他們除了束手站在一邊裝作電線杆,還能幹什麼?
警衛眼見沃克在和他們使眼色,哪裡有什麼不明白了,立刻低頭朝着赫默行了一禮,連頭都不敢再擡一下,急急忙忙地往門外退去。
沃克走的時候,忍不住最後又看了冷奕瑤一眼。
這人,大約如今是帝國所有女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暫不提皇帝對她的情不自禁,就連赫默都上門直接爲她打發極品親人。想到當初好友M都忍不住對她頗多照顧,只覺得,有些人,大約天生便得了老天的眷顧。
其實,說來,冷奕瑤來帝都還未滿三個月,但不知道是不是如今正好是長身體的緣故……。
他的目光順着陽光,緩緩地在她身上打量過去。
總覺得,越發的姿容出色,天生的蠱惑人心。
閒雜人等都已經退出門外,赫默的心情稍稍好了點。“冷家那邊,我會讓人盯着。除非你願意,否則,誰也不會再出現礙你的眼。”
這一句話,便已決定了冷家上下所有人的未來。
圈禁什麼的,其實壓根不是他的手段。不過,他並不願意冷奕瑤的名聲受損,把冷家這兩條狐狸當做廢人一樣養着就是,萬事不許他們插手,冷家的生意暗地裡可以讓底下人轉一轉了。反正遲早要交到她手上,她到時候要是願意管,就多看看,不願意管,安排個適合的人幫她管賬,她只需要每年盡看賬戶收益便行。
不過,想到此前幾天,冷奕瑤特意安插了自己的人進公司,他怎麼都覺得,自己這位心上人,是個萬事都在盡數操控在手的。
嘖……。
“在想什麼?”冷奕瑤其實覺得聽奇怪,赫默這表情,一臉無奈的樣子,倒像是哪裡不滿意一樣。
她今天都沒來得及出手,什麼事情都給他包辦了,就這樣,還不滿意?
赫默都快給這小沒良心的,弄得無力了。
“在想,你現在有沒有空。”早上一起牀,就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等他出了臥室,才發現所有人都一直盯着他下半身看。但他目光一掃,所有人又瞬間挪開視線,彷彿大家都有一個共識,偏他一個人被矇在鼓裡。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潛意識地覺得和冷奕瑤有關,否則,這羣人,不會膽子這麼大。他當時一臉漆黑,直接點了弗雷的名字,後者一臉欲言又止,到最後,架不住,只能委婉地提起:“一大早,冷小姐晨跑去學校了。”
短短一句話,概括力很強啊。
“一大早”、“晨跑”……。
他終於明白,所有人爲什麼這個反應了。
感情,冷奕瑤今天沒有躺在牀上“養生”,實在是他昨晚沒有“盡職盡責”,又或者,有人已經開始情不自禁地忍不住懷疑他某方面的能力了……。
赫默只覺得自己都快被氣笑了,這羣人,膽子倒是越發的皮實了,看樣子是差操練了。
冷奕瑤眨了眨眼,纔來學校這麼點功夫,連一堂課還沒有聽,就被他問,有沒有空……。
嗯,這是正大光明慫恿她逃課的意思嗎?
她隨意地將耷在身前的碎髮饒在指尖,不過想想,好像的確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高中的課業,她最煩的就是外文課,現在也都已經完全跟上進度了,逃課不逃課於她來講,沒多大區別。
“想帶我去哪?”她倒是挺有自覺的,赫默既然這樣開口問,自然是要和她一起。
果然,某人的臉色好了不少,對着她輕輕一笑:“到那你就知道了。”
冷奕瑤望着某人,在晨光中,越發灼目的五官,忍不住舔了舔脣,心想,果然帥哥,無論是什麼時候看,都是別有風格的。
赫默直接拉住她的手,在她微微撐大的眼眸裡,穿過她的五指,下一瞬,包住她的手心。等兩人出去的時候,一干在外面等着的近衛官們都老老實實地低着頭,隨即,衆星捧月一般,將兩人送到車旁。
按照赫默的身份,正常外出出行,自然身邊的隨侍不少,只是他習慣低調,很少注意排場。
可,今天先是讓弗雷帶着那批真槍實彈的侍衛團團將冷家父子給攆了,後又將冷奕瑤親手牽到車上、爲她開門,簡直是光天化日之下,再一次強調所有權。
如今正好是上課時間,學生們都在教室裡,可學校裡依舊有不少教職工在,眼下,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了過來,冷奕瑤壓根不懷疑,這羣人一扭頭就能將剛剛看到的事情,大書特書。
她笑了笑,也不說什麼,這眼睜睜地看着車子起步,很快朝着與市中心相反的方向開去。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眼見車子兩旁高聳的建築越發稀疏,連行人都越來越少,她估摸着,這是朝着城郊的位置在走。果然,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入眼的,已經是山林。她琢磨着,郊外有什麼值得觀賞的景色。想來想去,都快要到冬天了,這邊也沒什麼引人入勝的名勝古蹟啊。
又過了一刻鐘,司機終於將車緩緩停在一處入口,隨即,恭敬回頭:“元帥,冷小姐,到了。”
冷奕瑤還沒吭聲,赫默已經率先下車,一手遮在車沿上,一手朝她伸過來。“來,下來走走。”
坐了這麼久的車,哪怕是車子性能再頂尖,冷奕瑤也早就覺得無聊了,順着他的牽引,她慢條斯理地揉了揉肩膀,一下車,擡眼一看,略微有點吃驚。
入眼的,是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場。
按理來說,這個季節,大多數的草都該枯黃了,可這裡顯然是有人精心養護的,與剛剛路上看到的郊野完全不一樣。
“這是哪?”她下意識開口。
“狩獵場。”他勾了勾脣,卻沒有告訴她,這處是他的私人所屬。整個帝都,除了他,再沒有人能擁有這樣的一處條件絕佳的草場。不遠處就是樹林與山地,一般裡面的動物都是放養,極具靈性,遠非那種平日供人消遣的獵場能相比。
冷奕瑤忍不住挑了挑眉,貴族四項全能,擊劍、騎馬、打獵與燒槍。
擊劍是他當初親手教她的,燒槍就更不用提,她在軍校,天天都要玩膩了的。現在,這是要和她一起騎馬、打獵,聚齊這四項全能嗎?
大約冷奕瑤眼底的揶揄意味太明顯,赫默忍不住輕笑:“怎麼,不喜歡?”
說話間,他隨意打了個響指。很快,兩匹駿馬被人緩緩牽過來。
一匹是全身毛色發黑的駿馬,目光如炬,直直地朝着赫默走來,直到距離三步的時候,不需要旁邊的人做任何動作指示,那馬自動地停下來,抵着頭,朝着赫默的手上微微一蹭,顯然,是他的專騎。
至於,另一匹……。
如果光是看着那潔白如雪的外貌,便以爲它是一匹溫潤可人的馬駒,那便是被騙了。
眼見,這一匹白色駿馬眉梢間一點紅,極風騷地立在黑馬旁邊,一點也不急着與她親近,倒看着像是傲氣非凡,等着她表現的樣子。
冷奕瑤忍不住睨了赫默一眼,他這是準備,在打獵前,順便將她的騎術也一道教了?
赫默心想,千挑萬選,選了這麼一匹,難得速度能和他眼前的“驚雷”媲美,不知道,她騎着它時,會是怎樣的風情。
若說女子,白色最爲迤邐。
除去天然色,才情縱橫,以天爲圖,恣意縱橫,誰能堪比。
他下意識地就要去牽馬,親手抱她上去。
和擊劍相比,騎馬其實運動的範圍要廣的多。特別是剛剛的初學者,大多數是在老師的懷裡一點一點地適應馬背起伏,然後再徐徐大着膽子,隨着馬兒縱身馳騁。
只是,冷奕瑤靜靜地看着赫默朝她伸過來的手,卻是似笑非笑,並不準備搭上去。
旁邊的一衆人,只覺得,心肝膽都在顫。
這,這……。
這般拿喬真的好嗎?
元帥可以專門封了四周所有的道理清場,就爲了教她騎馬狩獵啊。
赫默倒是不急,只是眼底裡難得升出一抹詫異來。
冷奕瑤向來是說幹就幹的性格,怎麼今天……。
就在他濃烈的黑眸裡閃着不解時,只見眼前的身影忽然一個縱身,右腳踩在馬鐙上,腰身輕輕一扭,瞬間,翻身馬背。一身隨意的外衣,在半空劃過一道綺麗的弧度,驚豔了四周所有人的眼。
白色的馬,濃烈的紅,她坐在馬背上,自上而下,悠然地望着他一動不動的眉眼,忽然輕輕一笑,側身往他這邊低頭,“怎麼?我沒告訴過你,我會騎馬?”
但凡,她喜歡的,她都會花時間去鑽研。
在她原本的世界裡,騎馬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運動。不過,誰讓她從來就與衆不同。相對於一般女人喜歡的那些東西,她更喜歡迎風馳騁的感覺。
當身下的馬兒奔跑起來,那種恣意狂放,將一切都拋擲於腦後的暢快,是尋常人無法想象的輕鬆與恣意。
她側着半邊身子,聲音從他耳邊劃過的時候,熱熱的氣息幾乎撩得他心頭一動。那種不能自抑的,野火叢生似的情緒幾乎將他撥弄得措手不及。
眼看着她雙眼璀璨,將四周都映襯得暗淡無色下去,赫默忽然垂眉,輕笑出生。
低低的、沉沉的,近乎纏綿的味道,有一種在廣闊沙漠上尋尋覓覓了許久,忽然看到水源的感覺。
那是一種由衷的乾渴之後,忽然看到了最渴望的東西時,毫不抑制的狂喜。
陽光從她背後照射下來,她的眉目如畫,笑靨從容,像是將天地間所有的不羈都刻在心底。
這一瞬,他終於明白。
這世上,只有她想不想幹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她似乎,無時無刻,都能給他驚喜。
雖然沒有教導她一步一步學騎術的親密無間,但,在風中並肩前行的那種痛快淋漓,只會比前者更刻骨銘心。
他雖然不知道,在冷家那樣的氛圍,她究竟是怎麼成長成爲今時今日的樣子,卻無一不覺得,只要是她,什麼事情,到了面前,都成了理所當然。
或許,很多年之後,他再想起如今的一切,已經能隱約明白點冷奕瑤的用心。
她其實,從未在他面前隱瞞過她的與衆不同。
背景調查時,所有與她實際情況不相符的情況,她也沒有刻意遮擋過。
就像是,將一切信息都展露在他面前,只待他挖掘真相……。
怎麼辦,碰上她,他的好奇心,似乎越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