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江容卿臉色一變,卻不是驚惶和憤怒,而是無盡的失落與疲憊。
“知道了。”
他啞着嗓子說。
見他根本不問宋雲煙逃離的具體情況,孫媽愣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少爺?”
“嗯,在聽。”
江容卿正在療養院的走廊裡,他渾身脫力一般,頹然跌坐在長椅上,低低地道:“說吧,她怎麼逃的。”
孫媽看了眼縮坐在沙發上的菲菲,斟酌着語氣,將事情完整說了一遍。
聽完後,江容卿脣角扯出一抹苦笑,無力地道:“好,我知道了。”
宋雲煙果然不肯安分留在他身邊。
她最怕欠人情債了,可爲了離開他,居然去求助紀南生。
掛斷電話,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緊緊閉上了雙眼。
“喂,你……”
韓鬱文還在一旁,見狀,張口想問兩句。
江容卿緘默片刻,忽然又睜開眼,目光明銳又冷冽,像雪後的月光。
韓鬱文都下意識心頭一凜。
他再次拿起手機,正要打給宋雲煙,然而恰恰好,手機屏幕閃爍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他眯了眯眸子,立刻接起來:“煙煙!”
那邊有滋啦的噪音,宋雲煙的聲線彷彿隔了一層,隱隱約約地傳來。
她張口先說:“你不必想着用手機定位找我,手機不在我手上,我是找人轉播給你的。”
江容卿頓了頓,很快明白過來。
她是將手機留給旁人,自己再用新的號碼打給這個號,然後用公放和他交談。
難怪噪音那麼重。
“呵……”
江容卿低啞地苦笑一聲,口氣裡透着濃濃的落寞,“煙煙,你就防備我到這個地步?我現在讓你恨成這樣了嗎?”
“容卿,我說過的,我不恨你。”
聽到他這樣說,宋雲煙心裡也一陣難過。
她哽咽了一下,顫抖着說:“又一次不告而別,我很抱歉,但我真的、真的沒辦法忍受和別人分享你的生活。”
“我和妍妍什麼都沒有!你不信,你可以問療養院的醫生!你問韓鬱文,他——”
江容卿急切地說着,宋雲煙不忍心再聽下去,連忙打斷他的話:“容卿,我打給你,是想請求你,不要對那個女孩做什麼,她是無辜的。”
江容卿愣了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幫她逃走的那個菲菲。
“呵……”
再次苦笑出聲,他嗓音沙啞到極點,沉沉地問:“所以,一個陌生的女人在你心目中,都比我更要緊,是麼?”
“我……”
宋雲煙喉嚨間哽了一塊硬物一般,又疼又澀,發不出半點聲音。
江容卿聲線忽然變得森寒,他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道:“你最好給我乖乖回來,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那個女人!”
說完,尤嫌不夠,狠狠攥了下拳頭,繼續惡聲惡氣地威脅道:“不止那個女人,連同白韜,凱麗,甚至你母親,我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生怕她不信,他又加上一句:“宋雲煙,你知道的,我江容卿從來都不是好人!我說得出,做得到!”
“容卿,我知道你不會……你不會做讓我真正恨你的事。”
宋雲煙平靜極了,半點懼意也沒有。
如果換做從前,她或許會害怕,可如今,再沒人比她更瞭解江容卿。
他的冷漠和狠厲,不過是一層自衛的鎧甲。
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重感情。
僞裝被拆穿,江容卿頓覺一陣深深的無力。
“煙煙……”
他啞着嗓子叫她一聲,苦笑說:“所以你就仗着我捨不得你傷心,這樣欺負我,對嗎?”
欺負……
這兩個字,讓宋雲煙心頭猛地一顫。
多麼高傲的男人,可現在居然如此示弱,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眼淚靜靜地流了滿臉,她抽了抽鼻子,哽咽地說:“容卿,對不起,我、我祝你和陸小姐幸福。”
說完,她再不敢與他對話,馬上掛斷了。
聽着“嘟嘟嘟”的斷線音,江容卿拿着手機的手垂落下來,整個人仰面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江先生,你……”
韓鬱文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也在心底暗歎了一聲。
他剛叫了一聲,江容卿已經坐正了身體,面色堅決又冷酷,彷彿作出什麼可怕的決定。
再次擡起手機,江容卿打給了阿城。
“江總?”
阿城的聲音畢恭畢敬。
江容卿打開一個軟件,上面顯示一個地圖界面。
盯着地圖上某個紅點看了幾眼,他沉沉地、一字一頓地道:“海天賓館,你馬上過去,把煙煙給我帶出來!”
電話那端,阿城愣了一下。
他好奇宋雲煙爲什麼會在那裡,但聽江容卿的口氣,知道不是多問的時候,只能馬上答應:“好,我馬上去!”
電話掛斷,江容卿沉着臉立起身,闊步走出了療養院。
此時此刻,海天賓館內。
宋雲煙掛斷電話後,抽泣了兩聲,擦乾臉上的淚痕,就打開地圖研究下一步應該去哪裡。
幾個小時之前,她被紀南生帶出別墅後,就被送到了機場。
紀南生表示,已經替她買好機票,要陪她一起出國,好徹底避開江容卿。
她固然想離開江容卿,可也同樣不想和紀南生在一起。
當場拒絕後,她沒想到紀南生要用強,不顧她的抗拒,直接將她帶到了候機大廳。
她沒辦法,當場搶走一個女孩的手機,迅速塞進紀南生的手裡。
女孩回過神來,盯着紀南生質問。
他是影帝,雖然戴着鴨舌帽和口罩,可這樣一鬧,還是被好多人認了出來。
本來就是公衆人物,又出現偷手機的烏龍,他迅速被圍在人羣中央,無法脫身。
宋雲煙就趁亂從機場逃了出來。
現代交通太發達,她如果馬上離開本市,反而容易被查到行蹤。
於是,她暫且沒有出城,就找到這家連登記不需要的小旅館,暫且安頓下來。
想象着她離去後,江容卿的難過與憤怒,她在心底暗歎,無聲說了句“對不起”。
正看地圖看得認真,她就聽到外面一陣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
頓時有些不安,她走到門口,剛將房門打開一條縫隙,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堵在門口,重重拍擊着門板,沉沉喊道:“太太在裡面嗎?江總讓我來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