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來的容易,花的也跟流水一樣。如果沒有那筆拍賣得來的錢,黃瓊又豈會這麼大方?給那些在他眼中,除了伺候人當奴才之外,即不能爲國征戰沙場,又不能耕田種地經商,爲朝廷創造稅收。就連延續後代,爲朝廷增加丁口都做不到,屁用都沒有的太監發這麼多?
西京兩宮,再加上城外御苑,城內諸處宗廟,以及太祖陵寢的守陵太監,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也足足有五六百人。還有那些宮女也有個五百多人,這小一千人每人都恩發三個月的俸祿,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可黃瓊也知道,這些所謂的恩典是規則,至少自己暫時改變不了。
太監都是家奴,是伺候主子的貼身奴才。宮中的那些主子,對這些家奴很多的時候,比對外成更放心。爲了讓這些太監安心伺候主子,一般到年底了不僅給他們加發一些錢糧,作爲加給的恩賞,各宮主位也要給一些額外賞錢。一些心腹太監,甚至那些恩賞還要加倍的。
就像是他前世,哪怕單位再窮,過年了也得多少給點。開公司的老闆,但凡資金能夠使得開一些,過年了都會發放一些年終福利。就算是現在各家的奴才,店鋪裡面的活計,作坊的工匠。到了過年的時候,主人或是老闆也會按照今年的進項,給這些人發一些過節的錢。
那些太監雖說沒有什麼大用,可畢竟是天子近侍。這到了年底給你天家打了一年工,一點不給也說不過去。那個園子拍賣了後,黃瓊整整算了三天,最終拍板下發了大齊朝的年終獎。倒不是他不想給官員多補一些,把那些太監和宮女的地位,都放在了各級文官武臣之上。
問題是就按照當前的吏治,在外面做官那羣官員,別說朝廷只是拖欠了他們一部分俸祿。就是一個大子都不發,恐怕也沒有幾個窮的。便是那些所謂的窮京官,也只是那些冷板凳、清水衙門一類的官員苦。其他的,一樣都不差錢。而且官員的俸祿,要比這些太監高得多。
一個低級太監,一個月的月例錢才五貫錢。就算是幾個品級高一些的都總管太監,月例也不過九十貫,還不如官職之中品級最低的九品官。九品官的月俸,還九十五貫錢加上兩石糧食呢。西京所有太監加在一起,就算是加發給三個月月例錢的恩給,相加總數也沒有多少。
若是那些官員,按照太監三個月的俸祿發,他也實在是有些拿不出來。所以,幾經盤算還是定下了這個標準。其實那些官員,自己也給補齊了拖欠的那部分俸祿,再加上一部分的恩給,總數相加還是比給那些太監的多得多。就算再窮衙門的小京官,今年也算是緩過氣來了。
其實黃瓊也是出宮之後才知道,古代人居然也有年終獎。當然歷朝歷代發放的年終獎,自然也是不一樣的。像後漢直接給錢,前唐則是國庫撥錢讓諸有司衙門,地方官府放高利貸,分紅則按照官員等級不同均分,作爲各衙門的年終獎。至於本朝,一般加發一到兩個月俸祿。
一般高級的官員,還有額外的賞賜。一品官員一般給五隻羊,米麪各兩石,兩罈子御酒。宮內的太監、宮女,各宮的主子也要給額外的賞賜。就算各王府的奴才一般到年底,都給加發兩個月的月例。當然這要看各府主子大方勁,去年英王府,何瑤做主給了兩個月的月例。
這在諸王府,也算是偏上了。永王則最是大方,每人直接賞了半年的月例。身邊的幾個貼身太監,甚至直接加賞了一年的月例。大方到讓黃瓊都直咂舌,感嘆這個傢伙果然是一個漏勺,有多少錢都不夠他花的。而最小氣的滕王,則聽說沒人只發了二十個大子就算髮錢了。
雖說在眼下朝廷歲入艱難,這筆錢黃瓊花的着實有些肉疼。可黃瓊也知道,中國曆朝歷代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待遇漲上去了,可在降下來就難了。無路朝廷歲入再難,這個待遇是肯定不能取消的。而到了老爺子這裡,朝廷都快窮的揭不開鍋了,可這筆錢依舊不能不給。
黃瓊也不知道,老爺子這是什麼心態。也許是認爲拖欠官員俸祿,就已經夠丟臉了。也許是認爲年底加發這兩個月的俸祿,也算是給文官一點補償。所以寧肯拖欠一部分文官俸祿,可這年終獎到年底了,還是年年都要給的。而且數量從來就沒有降過,更沒有拖欠過一年。
太監的年終也是,到了年底老爺子每年都讓戶部掏出一筆錢來,給兩京諸陵太監、宮女加發年例,還取其名曰叫做恩賜。到了黃瓊這裡,這筆錢本身數額就不算大,而且已經傳承上百年了。就算他再不想給,也得想法子籌措一部分錢,給二路的官員和宮內的太監發下去。
這皇帝常年不在西京過年,西京戶部又一貫看不慣這些閹人,所以西京諸處太監都是窮慣了的。黃瓊給發了這麼一筆實際數額不大,可也算是不少的年終獎,對於這些待遇除了皇帝在西京的時候之外,平日裡面的待遇比京兆低了一半的太監來說,已經是極爲豐厚的了。
待黃瓊布完畢,那個管事的太監沒有想到,今年的恩賜如此高。而且不僅給發了三月的恩給,還讓御膳房給宮中那些奴才,也準備了年夜飯,這可是歷代未有過的事情。不由得欣喜若狂,急忙跪下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奴才代表其他的奴才,謝主子的重賞,給主子磕頭了。”
看着這個太監欣喜若狂的樣子,黃瓊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他下去抓緊時間辦了,讓大家過一個好年。那個太監聽到黃瓊這麼說,也不敢在說什麼。只是又磕了幾個頭後,轉身下去安排了。等到黃瓊回到萬春殿的時候,卻發現劉昌已經到了,正在那裡翻看着看着公文。
攔住了要施禮的劉昌,黃瓊對着他擺了擺手道:“家眷都安置好了?馬上就是大年夜了,今兒就不政務了。你我都放鬆一些。今兒召你們一家人進宮,不是讓你來幫着寡人處理公務的。休假嗎,就要有個休假的樣子。你不是總說你圍棋不錯嗎?來陪着寡人走上兩盤。”
對於黃瓊詢問,劉昌急忙躬身道:“回太子爺的話,下官眷屬已經去了彩織院那裡。下官的兩個孩子,前些日子在宮中的時候,多蒙蔡夫人照顧。所以在進了宮後,拙荊便帶着他們兩個去了蔡夫人和董夫人那裡。至於對弈,如果太子爺真的有興趣,下官就陪太子走兩圈。”
聽到劉昌提起張巧兒,黃瓊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佳人那一身的活色生香,以及前些日子裡,每一天的抵死纏綿,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陣的火熱。只是看着面前的劉昌,隨即又冷靜下來的黃瓊,心中不由得輕嘆一聲,佳人雖好可終歸不是自己所有。如果不是劉昌的多好。
想起佳人,黃瓊略微有些走神。直到已經擺好棋盤的劉昌幾次輕聲呼喚,他才反應過來。信手捻起一枚棋子,與劉昌對弈起來。只不過想起張巧兒的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太監前來通報,酒宴已經準備好了。心中惦念佳人的黃瓊,在無心繼續下去,直接將棋子一扔。
帶着意猶未盡的劉昌,返回了彩織院。等踏入準備好酒席的院子內時,見到前來迎接諸女中,在見到自己後臉上帶着一絲羞紅,又帶着三分情思的張巧兒,已經與佳人多日不見的黃瓊,差一點沒有當場控制住自己。好在他身後的劉昌及時出現,纔沒有讓黃瓊當場失態。
因爲有劉昌一家人,再加上尊卑有別,自然不能坐一個圓桌。所以按照黃瓊吩咐,特地預備了兩桌子一模一樣的菜色。劉昌夫妻帶着兩個孩子坐一桌,黃瓊帶着諸女坐一桌子。原本按照禮制,黃瓊身爲當朝儲君,諸女別說還沒有封號,實際上就連一個侍妾都算不上。
就是有封號,只要不是太子正妃,也是不能與黃瓊共坐一桌,按照禮制黃瓊只能一個人坐。不過黃瓊本身不喜歡虛禮,諸女又都是第一年與自己過年,黃瓊不想委屈她們。劉昌是自己心腹之臣,也算不上外人。張巧兒,自己都有了那種親密關係,自然更算不得什麼外人。
在人都到齊後,便直接下令開席。只是在酒席上,見到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吳氏,黃瓊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她。其實那一日,黃瓊並沒有與她說實話。那位蔡師爺的府邸,已經徹底的查抄。他的幾個侍妾,除了跑掉的那兩個之外,其餘的連同孩子一併都押到了長安城。在查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後,黃瓊便安排人打發她們帶着孩子,返回那位蔡師爺的家鄉去了。
滅門倒是真的,只不過不是在延安府。而是在出長安城的第一夜,在郊縣的一間驛站之中。連同那位延安知府幾個侍妾,一同被滅口的。就連自己選派的三十,押送她們返鄉衛軍,都一併被屠戮餘燼。黃瓊擔心與她說了實話,會引起她更多的悲痛,外加對自己的誤解。
所以,黃瓊便做了一些隱瞞。只是他沒有想到,吳氏到了現在,依舊沒有能夠走出來不說,而且身子也是日漸憔悴。黃瓊也知道,她這只是想念孩子,並不是對那個師爺有什麼思念,但黃瓊也有些無可奈何。心病還需要心藥來醫治,心裡上的創傷,只能等待時間來癒合。
而並沒有走出哀傷的吳氏,面對着平日裡面根本吃不到豐盛宴席,也根本就沒有吃幾口。雖說沒有敢公然離開,可坐在那裡也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因爲有了身子,反應雖說不算大,但也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此時明顯也沒有什麼胃口蔡氏,看出來她的不對
帶着前段時日,張巧兒在進宮時,在與黃瓊私會時,一直都是她幫着照顧的。與她感情很深,此時也已經吃飽了的劉昌那兩個孩子。提前與她一同離席,才緩解了宴會之中,一股若有若無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