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之前第一次面對自己這位皇帝老子,多少還有些慌亂的黃瓊,反倒是鎮靜了下來。既然沒有其他的路可走,與其膽戰心驚的瞎琢磨,自己這位皇帝老子究竟要怎麼處理自己,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去面對。
雖然很討厭這個時代的繁瑣禮節,但黃瓊還是依足了禮數,規規矩矩的對着自己這位皇帝老子,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直到前面傳來一聲起來罷,才站起身來。眼睛沒有平視,略微下垂做出一副恭敬樣子站在一邊。皇帝不開口,他是不能開口的規矩他還是知道的。
不過黃瓊在做禮節的時候,實在有些耐不住內心的好奇,趁着起身的時候,飛快掃了坐在書案後面,身穿明黃色袍子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一眼。對於黃瓊來說,這一眼與其是想見識自己這一世從未見過面的父親一眼,還不如說是想看看中國古代皇帝到底長什麼樣。
只是這一眼掃過去之後,黃瓊多少有些失望。他的這位皇帝老子的長相,最多也就算是一個平凡,與英俊兩個字那是絕對無緣的。只不過身爲九五之尊,身上的那股子氣勢,是常人無法比擬的,看起來倒是滿嚇人的。
至少在黃瓊看來,他這位皇帝老子的這幅長相,實在有些糟蹋了母親這樣的氣質型美女。但人家是皇帝,天下第一人。雖說長相普通了一些,卻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無盡的財富。這一點,就足以讓天下的美女投懷送抱了。
黃瓊在這邊胡思亂想,那邊示意黃瓊起來之後的皇帝,第一句話卻是沒有對黃瓊說,而是對永王道:“你看你成何體統?告訴你多少次了,讓你好好的讀書。不要整天與那些市井勾欄中人鬼混,你什麼時候聽過?昨天晚上你幹嘛去了?別告訴朕,接到聖旨前你才起牀。”
皇帝語氣中的怒意很明顯,但明顯他對面的永王,並不是太放在心上。幾乎是習慣性的撓撓了頭皮後,永王纔回答道:“啓稟父皇,兒臣昨晚並未出去鬼混,而是按照父皇您的叮囑,多讀聖賢書、領會聖賢訓導。所以昨晚讀書讀的有些過晚,所以今兒方纔起的晚了。”
永王回答的這番話,皇帝聽完是個什麼結果還不知道,黃瓊內心卻是樂開了花。從之前兩個人的對話中,黃瓊就知道這位永王明顯不是讀書的料。還昨晚讀書過晚,恐怕是喝了一夜的酒。剛剛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還一股酒氣。
還讀了書?要是信了你的話,那個人不是傻子就是二百五。你小子編造一個什麼理由不好,哪怕就是痛快的承認了昨晚喝了一夜酒也行,非得編一個讀了一夜的書,這麼一個明顯騙傻子的理由。
很可惜,黃瓊的皇帝老子即不是晉惠帝那樣的白癡,也不是什麼腦袋一根筋二百五,相反人還是精明的很。否則也不會在權臣眼皮子底下,還能夠抓住足以抗衡的實力。在加上這個傢伙編造的這個謊言,也實在過於拙劣,戳穿他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果然隨後皇帝回答的話,也證實了黃瓊的猜測:“你真的以爲朕就那麼好糊弄?讀書?這話從你嘴裡面說出來,當真才讓人笑掉大牙。你整天在宗學裡面都在幹些什麼,難道當朕真的不知道嗎?”
聽到皇帝動怒,這位永王倒也很是有些光棍的不在辯解,直接跪下來一邊拼命的磕頭,一邊認錯道:“兒臣知錯了,還請父皇寬恕。”那頭磕的叫一個響,就連邊上的黃瓊都替他感覺到疼。
只是看着這父子兩個人的表現,黃瓊卻即沒有勸說,臉上也沒有半點表情。從剛剛這對父子的對話中,黃瓊聽得出來這位永王的這個表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皇帝對這件事情,很明顯是知情的。
既然平時的無法無天做派都沒有管教,卻是偏偏今天當着自己,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兒子面管教,背後沒有什麼文章這可能嗎?也許這位永王,未必知道自己那個皇帝老子的心思,只是被動的在配合。
但那位自己那位皇帝老子,恐怕是有意識拿永王這個雞,來做一場殺雞駭猴的戲,給自己這個第一天見面的兒子看的。想明白這件事情之後,黃瓊便耐下性子來,靜靜的準備將這場戲看完。
自己不認真看戲,怎麼對得起自己這位皇帝老子這番苦心?至於永王,這小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粗魯無比,但黃瓊依舊認爲這絕對不是這個傢伙真實的一面。不管他是主動配合,還是被動配合,既然選他當了靶子,多遭點罪對他沒有啥壞處。
拿定主意之後,對於這爺倆這場並不精彩的演出,黃瓊並沒有刻意表現的戰戰兢兢樣子。在黃瓊看來那有些太過作假了,自己面對這場戲,還是本色演出爲好。所以他只是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擺出一副淡然的樣子。
黃瓊明顯並沒有接招的表現,讓表面看一直在呵斥永王,但實則卻一直暗中觀察他的皇帝,瞬間便失去了繼續下去的興趣,面對無賴一樣的永王揮揮手:“好了,起來罷。別一說你,就又裝出這個樣子給朕看。”
“朕今天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在這麼繼續和那些不三不四人混下去。朕既然能封給你親王爵位,朕也可以隨時把它給拿回來。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進一些,不在於街頭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私混?你看你,那裡還有天家的氣度?記住,你是皇子不是街頭的小混混。”
聽到皇帝讓自己起來,永王順勢立馬站起身來,不顧額頭磕的烏青,笑嘻嘻的道:“多謝父皇寬恕兒臣,請父皇放心,兒臣對父皇的訓斥,已經牢記於心,今後一定會痛改前非。既然父皇還要與九弟談話,那兒臣就先回去讀書去了。”
原來也許是真的要用表面處罰放蕩不羈的永王,給黃瓊演一出殺雞駭猴戲的皇帝。這次卻真的被這個傢伙這幾話,給弄的真發火了:“你給朕滾一邊去跪着自省去。你的事情還沒有完,一會朕在找你算賬。”
見到皇帝老子又發火了,一心只想早點離開這裡的永王,也只能無奈的偷着向黃瓊做了一個鬼臉後,老實的跑到一邊跪下。從這個傢伙的動作熟練度來看,無論是磕頭和是罰跪,恐怕都不是第一次了。
看到這個兒子這麼無賴,皇帝也只能頭疼的捂着腦袋,微微的嘆息了一聲之後,將視線轉向了殿內另外一個從生下來,自己即沒有抱過,更沒有見過的兒子。只是想開口的時候,卻有些尷尬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沒有給這個兒子取名字。
要不都說皇帝身邊的太監,都是最機靈也是最會來事的。見到皇帝面色有些尷尬,之前給黃瓊傳旨並一直留在殿內的那位高公公,立馬猜測到皇帝尷尬是因爲什麼。急忙躬下身子,小聲的告訴皇帝黃瓊的名字。
當然,黃瓊身爲皇子,這個名字必須要由皇帝給取,然後交給宗正寺製成玉碟收藏,才正式算入了皇族的族譜。除了皇帝自己,別人取是算不得數的。即便是黃瓊的母親,也沒有這個權利。所以黃瓊現在的名字,最多也就算是一個小名,皇室是不承認的。
聽到貼身太監告訴自己,面前這個自己之前一直沒有給取名字兒子的小名,黃瓊的皇帝老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後道:“瓊,美玉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好,這個名不錯。既然你母親給起的這個名字不錯,也很有意義,朕就不在該了。”
“你的名,就用這個瓊字。想來你母親也只給你起了名,字還沒有還給你起,這樣朕就賜你一個字。你跟隨母親在冷宮生活十餘年,不問世事。東晉靖節先生在《桃花源記》中曰問今何世,無論魏晉不知有漢。這第一字就取其中的世字。”
“至於這第二字嗎?莊子曰:親兒不可不廣者,仁也。這樣,你的字朕就賜這世仁二字如何?你是皇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家的體面。我大齊一向以仁治天下,這個仁字即是提醒你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忘記待人以仁。”
“世仁,這倆個字怎麼聽着這麼耳熟?”黃瓊對自己這位皇帝老子賜與的字,總是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在那裡聽到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不過當他把自己的姓與這個字連接到一起,腦袋上瞬間冒起幾條黑線。
黃世仁,這不是自己是後世中學課文中,學的著名歌劇《白毛女》中,那個第一號反派人物嗎?賜給自己這麼一個字,自己是不是還要去找一個叫穆仁智的狗腿子?是不是也得搶男霸女,纔對得起這個字?
只是儘管在心中對皇帝老子,賜給的這個字鄙視萬分,但黃瓊卻是無可奈何。在這個講究的是君有授、臣不可辭,父有授、子不可辭的時代裡,眼前的這位皇帝即是君,對自己來說又是父,他們是父子、更是君臣。就算再討厭這個字,黃瓊也只能跪下謝恩。
“你今年有十七,不,應該是十八歲了吧?”見到黃瓊也算是很懂得規矩,皇帝擺擺手示意他起來之後,略微猶豫了一下後道。黃瓊降生的時候,正是他重掌朝政的關鍵時刻,哪有心思去記得這個曾經差一點要了自己皇位,甚至是自己命的兒子?
至於重掌朝政之後,黃瓊母親被廢,連同這個兒子一同被圈入冷宮,更是再無見面的機會。也許是刻意的忽視,也許是其他的原因。他倒是真的不記得這個自己內心中,並無太多印象兒子真正年齡了。
如果不是宗正寺的那道奏摺,甚至他都有些想不起來,自己與冷宮中那個,讓他當初在爭鬥中輸的一敗塗地,甚至是刻骨銘心、顏面盡掃的女人還有一個兒子。更沒有想到,這個兒子已經長的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