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事死如生,便是皇帝活着的時候什麼樣,死後也一樣要有什麼樣。活着的時候要有前朝後寢的宮殿,死後也一樣要有同樣的規制。活着的時候生活要奢華,到了地下生活也是不能差的。甚至有些皇帝,死的時候還要帶着大批的嬪妃殉葬。
現在到了這個不僅在未經歷過任何文化斷代,更沒有異族移風易俗的大齊朝。已經持續了上千年帝陵上下宮傳統,被徹底的改變。將本應幾百年後纔出現的皇陵建築規制,提前了這麼多年,不能不讓黃瓊有所懷疑。
只是懷疑歸懷疑,但眼下作爲後世子孫的黃瓊,自然不能對祖宗的做法進行任何的評價。中國曆朝歷代,大多數標榜的都是孝治天下。而這個所謂的孝,指的不是對父母盡孝,而是祖宗定下的規矩,是一分一毫都不能改變的。
哪怕是在不肖,把江山糟蹋得再不成樣子的後世子孫,至少在嘴上對待的這個所謂祖制,還是遵守的。祖宗留下的制度,哪怕在已經不符合時代發展的需求,但也絕對不能有任何質疑的。祖制對於後代來說,那便是鐵律一塊動不得的。
更何況,當年自己那位老祖宗願意怎麼修自己的陵墓,是他自己的事兒不是嗎?雖說黃瓊更多的好奇,是當年那位桂林郡王真正的身份,還有他是怎麼說服自己那位老祖宗,改變漢唐以來舊制的。自己那位老祖宗從他一系列的做法來看,可不是那種開拓進取的人。
況且這些皇陵雖說奢華依舊,但相比流傳下來漢唐時期皇陵定製,尤其是前唐依山爲陵。至少在工程量和耗費上,也大大的進行了縮減許多。這也算是減輕了民間百姓的負擔,整體上來說是一件好事。
隨着大行皇后梓宮進入殯宮之內的暫安奉殿,這間作爲暫安奉殿大門關閉。送殯的在京嬪妃、諸王、公主,脫下身上的孝袍焚化,也就等於黃瓊回到這個時代經歷的第一次帝后葬禮,也基本上到此結束了。
剩下的,便是等待皇帝的壽陵完工,或是地宮上下建築結束後。欽天監選一個黃道吉日,再將這位皇后葬入地宮。只不過從眼下天下大勢來看,這個等待還不知道需要持續多長時間,誰也不敢保證。
如果西北旱情持續下去,就算沒有引發什麼亂子。以如今朝廷歲入,在還要抽調大批錢糧賑災的情況之下。這座皇陵恢復施工的時日,恐怕也要一拖再拖。一旦西北大旱真的引發大亂,估計這座壽陵完工會更加的遙遙無期。
當然,也可以在方城、寶頂、地宮完成之後,先將這位大行皇后葬入。其餘的如祾恩殿、櫺星門、棱恩門一類的建築,慢慢施工再說。不過,這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就不是自己該操心的事情了。
只是這次皇后的喪禮,雖說看起來平靜的完成,但真是的情況恐怕只有天知道。實際上京城中但凡嗅覺靈敏一些的人,都清楚的知道,這平靜的下面實則暗藏了許多的東西。眼前的平靜,恐怕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至少就藩在距離京兆府近在咫尺的景王與端王,對無論是之前皇帝對他們進宮侍疾的要求,一再的找藉口推脫。還是後來在自己母親大行之時,對要求其進京弔唁,爲母親送行的要求,也一直都未給予理會。
現在大事已經基本完畢,很多人都知道,隨着皇后的梓宮進入殯宮那一刻,這朝中的天恐怕要變了。以皇帝的性格,對這二位不忠不孝的做法,能忍到現在估計已經是極致了。現在天氣已經入秋了,秋後算賬正是好時候。
在送殯回程的路上,除了各個嬪妃乘坐的馬車,在御林軍一部嚴密護送先行返回之外。其餘送殯的皇子、公主、王公顯貴,分別說是乘車、乘轎、乘馬返回。皇子與公主到好一些,相互之間平日裡尚且看不慣,這個時候更不會聚在一起閒談。
但隊伍內的大臣卻是明顯不那麼平靜了。或是兩個同僚擠在一頂轎子內,或是三兩個人乘坐一輛馬車,小聲不斷的在議論着什麼。雖說二十餘日的喪禮,又加上跋涉百餘里送殯,大家已經極度疲勞。可眼下對於這些大臣來說,心思都有些沉重。
而在從鞏義皇陵區返回之時,終於不用在步行百餘里返回的黃瓊,騎在馬上一邊跟隨隊伍緩慢的返程,一邊與被他從馬車裡面硬拽出來的永王聊天。而永王看着這位興致勃勃,打量着路兩側風景的九弟,也是大搖起頭。
從皇陵到京兆府沿途的風景,對於每年都要陪着皇帝,前來鞏義皇陵祭祖的永王來說,已經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本就守了二十餘日靈,就算身體在健壯的人,也會有些疲憊的永王,原本只想在馬車之中休息一下,以便早一點恢復元氣。
可見到黃瓊興致勃勃,最終還是沒有乘馬車,而是選擇了陪黃瓊一起騎馬。至於太子,此時早已經帶着侍衛,不顧隨行的護靈使、尚書左丞的反對,一路騎馬先行趕回京兆府了。至於蜀王,人家自願留在殯宮,爲母親在守百天孝,誰也不能反對不是?
更何況蜀王這個決定,肯定取得皇帝的同意了,別人更不好插言。太子與蜀王這兩個大行皇后的嫡子不在,讓整個送殯的隊伍一下鬆懈了許多。所以黃瓊與永王並肩騎行,倒也沒有人有什麼意見。
甚至那位擔任護靈使,總領護送皇后梓宮到殯宮事物的尚書左丞大人。擔心這位好惹事的英王,再出什麼意外的事。還特別從護送梓宮出殯的三千御林軍中,抽調了一百騎兵保護這二位王爺。以免這位老兄亂跑,在搞出一些意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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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這位王爺遇刺、重傷,牽連朝中多少人丟了烏紗帽?這位尚書左丞,可謂還是記憶猶新。對於這位王爺,可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更何況,眼下這位王爺身邊,還有永王這位同樣好惹事的王爺。兩個惹事精一樣的王爺,如何讓這位尚書左丞放心?
派出的一百騎兵,與其說是保護這二位王爺,還不如說是看着這二位王爺別惹事。只要這二位王爺,路上別惹出什麼意外,消停到返回京兆府,自己也就可以交差了。想來有一百騎兵保護,估計也沒有那個不開眼的毛賊,敢主動上來惹這二位吧。
對於這位尚書左丞的心思,黃瓊和永王兩個人都沒有去理會。騎在馬上的兩個人,一路上看着兩面的風景,一面信口而談。雖說鞏義到洛陽一路,風景遠不如南面的中嶽嵩山壯觀,但也不算是沒有風景可看。
至於永王,雖說對這條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道路,感覺到實在有些無聊。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九弟自出生以後,便一直坐着緊閉。十八年,永王都不知道,自己這個九弟是怎麼熬出來的。
一想想整天對着四面牆,什麼都做不了的日子,永王估計要是換了自己,估計不發瘋纔怪。而好不容易等到出宮,老爺子又搞出了那麼一手。他的整個府中,不是老爺子的人便是太子的人。
別說本就身份有些特殊的這個九弟,便是無論換了誰,都得老實的在府中繼續坐井觀天的日子,生怕引起自己父親和兄長的猜忌。老爺子倒還好一些,畢竟是親爹。可太子卻是眼睛裡面,揉不得一點沙子的主。看你不對,怎麼搞死你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趙王、嘉王以及豐城郡王的死,永王雖說不知道內情,但也知道自己這三位兄弟絕對不是正常死亡。即便是趙王病的時日,比那位大行皇后還長。可對於自己這位在黃瓊出宮之前,諸兄弟中唯一交好的趙王,究竟是不是病死的,永王還是看的很清楚。
儘管不知道究竟是誰做的手腳,但這位永王一向認爲太子應該是首選之人。所以,對於黃瓊之前在自己府中,老實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原因,永王不是一般的瞭解。可要是讓他去過那種生活,永王感覺到自己就算憋也憋瘋了。
騎在馬上,看着身邊的黃瓊,永王也不禁搖頭自己這位兄弟,也真的夠命運多舛的了。好不容易出一次門,只是去京城近郊,還遇到了人刺殺。不僅自己身負重傷,還折損了身邊唯一可信的人。
這次跟隨爲大行皇后送殯的隊伍來鞏義,估計是他自降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京兆府外的風景吧。自己雖說疲憊了一些,可好賴也算這個傢伙,眼下唯一的好兄弟。既然他有這個閒心,自己這次也就捨命陪君子吧。
雖說永王決定捨命陪君子,可這麼一路上就這麼走着,也一向不是他的風格。待所有送殯人之中,僅有的兩個騎馬的人,等到與後邊那些行動遲緩的轎子和馬車,漸漸拉來距離之後。永王纔沒話找話湊到黃瓊身邊道:“我說兄弟,這幾日我才見到靜妃幾面。”
“好傢伙,這氣場,實在是太那啥了。別說我這個不成材的哥哥,剛一見面的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便是太子與蜀王,要不是強撐着,估計站都站不住了。再看看那些經歷過當年之事的大臣,那個不是被嚇的跪倒在哪兒?”
“那氣場,即便是大行皇后都遠不如。咱哥倆說句良心話,大行皇后跟靜妃一比,都成了一個滿身小家子氣,唯唯諾諾的嬪妃了。至於那位德妃,更成了一個地道的潑婦。真不知道,這些年你小子是怎麼在靜妃手中熬出來的。”
“靜妃一看便是要求極高,做事要麼不做,要做便一定要做到最好的那種人。在這種母親手中,你小子這些年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吧。你那個外表看似圓滑,實則性格極強的性格,也靜妃一手教出來的吧。現在想想,真不知道你有靜妃這樣一個母親,究竟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