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與控鶴左軍,以及兵部、樞密院這些管着軍隊的衙門出事,黃瓊到不意外。這些刺客使用的是控鶴左軍的腰牌,這些衙門無論怎麼看都脫不了干係。尤其是管着控鶴左軍的殿前司,甚至可以說責任匪淺。
可其他的衙門,正像是賈權所說,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如果不是老爺子藉機清理朝局,恐怕也沒有別的藉口了。尤其是朝中,幾個不多的太子死黨,此次一併都被清理出朝局,最輕的一個也是革職返鄉,難道是老爺子準備?
“王爺,皇上此舉權現在實在有些看不透。其他人倒是不說了,兵部的那位左侍郎,以及那位戶部侍郎都是以幹練著稱,甚至可以說皇上在朝中的肱骨之臣也不爲過,這次也一併被貶出京城。”
“同樣的還有一位翰林院四品學士,還是明德八年的狀元出身,身上還掛着文淵閣學士的職銜。此外,還有兵部武選司主事,禮部一位員外郎,御史臺的兩位御史,這些人都是年輕有爲,甚至是皇上親自簡拔的官員。此次,也一併都貶出京城。”
聽完賈權說起的這些官員身份,倒是有些明瞭的黃瓊,心中也不禁暗歎老爺子這番用心良苦。這些人現在看起來是貶職的貶職,外放的外放,可這只是明面上的事情。其實老爺子這番舉措,都是在變相將他們保護起來。
看着有些搖頭不語的賈權,黃瓊搖頭微微一嘆道:“其實,這一點不難理解。這些官員現在被貶職,甚至是被罷官爲民,眼下倒是未必是壞事。甚至對他們來說,在不遠的將來也許還是一件好事。”
“本王遇刺,恐怕讓老爺子有了危機感。感覺到皇子之間的儲位之爭,已經到了讓一向自負的老爺子,都感覺到已經有些控制不住的趨勢。也許在他看來,甚至已經到了影響到朝局的穩定了。”
“本王的這些兄弟,原來做的還算是隱晦。至少在老爺子眼皮底下,無論私下怎麼明爭暗鬥,可至少在表面上做的還不算太過分。但現在,幾乎是大張旗鼓的在各種拉攏人脈。恐怕就是中書省的那幾位相爺,現在也多少有些人心浮動。”
“遭受無妄之災的這些官員,都是能員幹吏,又都是老爺子親自簡拔的官員。其中不少的官員,甚至可以說年輕得志,大部分又都在關鍵位置上。這些人,大部分都會成爲,眼下在朝中羽翼被清洗一空的諸皇子,爭相拉攏的目標。”
“無論是否真的被拉攏過去,但有一點卻是可以明白。這些人留在京中,不管願意與否,都會不由自主的捲入皇子爭鬥之中。在朝中,只要你在那個位置上,不想站隊都不可能 。而過早的站隊,這不僅於他們的將來發展不利,對他們自身也不是一件好事。”
“今後,本王的這些兄弟無論誰繼位,除非是他們的後臺登基,否則這些人無論是不是被其他皇子拉攏住,新君繼位搞不好都會成爲被整肅的目標,甚至搞不好會大開殺戒。那樣,對朝政纔是真正無可挽回的損失。”
“老爺子這個時候,將他們外放出去,職務又普遍都降了幾級。表面上看是追究本王遇刺,以及前一段時間戶部拿不出錢糧賑災二罪並罰。但實則上,老爺子是將他們調出京城這個是非窩,是在變相保護他們。”
“眼下中宮的病事日益加重,這場奪嫡之戰恐怕會更加的殘酷,甚至有可能是血腥。老爺子當初想要給太子找幾個磨刀石,卻沒有想到局面反倒是失去了控制。每一次出事,都會牽扯一批官員進去。這麼搞下去,恐怕朝廷是要元氣大傷的。”
“將他們貶職外放,有些人就算想要拉攏,估計也失去了興趣。老爺子這麼做,倒也算是用心良苦。即擺出一副屠刀高舉的架勢,想要壓制住了某些蠢蠢欲動的人,也變相的保住了這麼一大批能員幹吏官員。”
“至於今後,只要這些人不捲入皇子之爭,無論誰上臺都要用人的。到時候起復與否,還不是老爺子或是新君一句話的事兒。先生如果不信的話,咱們可以看着。別人我不敢說,至少兵部和戶部的那兩個侍郎,今後肯定會登閣拜相的。”
“只可惜,老爺子這番苦心,本王的那些兄弟能不能領會,就不得而知了。當初的情況本王不太知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當年這場奪嫡之爭,肯定是老爺子一手挑起來的。否則,無論是景王還是端王,或是某個還藏在暗中的人,都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即便是有,在當初羽翼未成的時候,老爺子壓制下去也是輕而易舉。若不是老爺子有意識的縱容,將景、端二王封在距離京城近在咫尺的地方,恐怕這場奪嫡之爭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最關鍵的是,現在參與進來的不僅僅是那所謂嫡子。有些事情,背後的身影還有其他的皇子在內。儘管老爺子不想承認,並一直試圖將這場奪嫡之爭,控制在中宮所出四子身上,但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他能控制得住了。”
“無論他願不願意見到,在京諸皇子年長者,包括已經在外的滕王和紀王,都已經卷了進來。就是本王那位最好的兄弟,永王恐怕也未必真的一點心思都沒有。老爺子想要攪亂水,卻沒有想到將水底的罈罈罐罐都帶出來了。”
“此事,看起來問題表面上在諸皇子身上,實則根子在老爺子那裡。只是他即是父,又是君,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他的毛病誰又敢挑出來。”原本黃瓊想要說的是魚鱉蝦蟹,可一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硬生生的改成了罈罈罐罐。
說罷,黃瓊幾乎是習慣性的走到窗子前,看着窗外自清晨開始便下起的濛濛細雨,不禁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這是他遇到問題的時候,一個習慣性的做法。每次他走到窗子前的時候,賈權便知道自己這位主子,又在考慮或是琢磨什麼事情了。
只是現在,黃瓊卻沒有賈權想的那麼多心思。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局紛亂之前,自己究竟該怎麼去做。自己沒有什麼可提前着手的,也用不到做那些魑魅鬼道的動作。只不過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有些事情自己還是要做的。
正如母親說的那樣,這次自己失去的是瑤姐和未出生的孩子,那麼下次呢?無論下一個倒下的會不會是自己,這一次慘痛經歷絕對不能再一次上演。事實已經證明,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想爭,別人就肯放過自己的。
這次對自己的刺殺,無論是有人借刀殺人,還是某人真的想要報復。自己只要還在京城,就真的很難躲過去。既然不爭亦是逃不過去,那麼就不能在這麼被動挨打下去。打定主意,黃瓊轉過身看着賈權道:“先生,這次被貶官的官員名單,能不能想辦法搞到一份?”
看着說這番話時候,黃瓊平靜得不能在平靜的表情。心思不由得一動,想到了一些什麼的賈權,嘴角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王爺,這個事情沒問題。一份名單,又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情,權還是有辦法的。權與王爺提過,在吏部的那個朋友應該可以幫上忙。”
“權一定在最短的時日內,把這份名單搞到。王爺,皇上這次撤換了這麼多的官員,爲了不影響朝廷的運作,肯定會抽調另外一批官員補上。有了這次教訓,權以爲皇上肯定要調大批外地官員進京,咱們是不是該想想辦法?”
“皇上這次新抽調進京的官員,權以爲應該都是與皇子素無瓜葛的。咱們從中間想想辦法,未必就一點沒有可能。權看看,能不能將這批官員的名單,一併都給搞過來。”
“還有一件事情,權也未來得及與王爺彙報。王爺中毒的時候,皇上親自帶着郭太醫來府中爲王爺救治。一直到您徹底的脫險,這位郭太醫才返回宮中。在給您診治的這段日子裡面,這位郭太醫與府上的李大夫,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現在可謂是相交莫逆。”
“郭太醫?本王彷彿倒是有些印象。第一次昏迷清醒過來的時候,除了李大夫的確還有一個外人。難道他就是老爺子派來爲本王診治的什麼郭太醫?能得到老爺子如此重視,想必這個郭太醫,也應該是一個人物吧。”聽到郭太醫的名號,黃瓊倒是隱隱約約的有些印象。
“王爺,這位郭太醫您可不要小瞧,此人可是皇上在潛邸時候的至交好友。對皇上,甚至朝政很有影響。皇上雖不能說對其言聽計從,但在很多大政上都要徵求他的意見。甚至從來沒有稱呼過他的姓名,一向以老友相稱。”
“只是這位郭太醫爲人極其低調,從來沒有仗着皇上的寵信飛揚跋扈過。雖說因爲身份特殊,諸皇子都曾經百般拉攏。逢年過節,大禮小禮都是不斷的。但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收過那位皇子的東西。更與所有的皇子,包括太子在內保持着距離。”
“平時也從來不干涉朝政,更不許子侄入朝爲官。但以他對皇上的影響力來說,可謂是朝中第一人。因爲此人對皇上影響力很大,在朝中甚至有不掛名的宰相之稱。對了,他還認識王爺之母。聽他與李大夫言,與靜妃娘娘也算得上熟人。”
“權從李大夫口中,知道此人對王爺印象極佳。與李大夫更是因爲醫術上的惺惺相惜,結成了密友。甚至這位郭太醫,在與他討論醫術的時候,還拿出當今皇后的脈案,與李大夫討論過。”
“事後李大夫對權講,以他所見皇后脈案來判斷,皇后眼下已經是油盡燈枯。如果不是用蔘湯一直在吊着,恐怕早就已經薨了。即便是各種珍奇藥材都已經用上,可人力終歸是回不了天的,也許就這個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