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這些念頭,蘇三看了皇上一眼。()卻見皇上並不生氣,而是一副好整以瑕的樣子要聽自己說話。蘇三見了這情形,不由稍鬆了一口氣。
這便是玩心作崇了!趙普一定是以爲自己又要弄什麼好玩的花樣。不過趙普有這個心態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認爲自己是有意阻撓。不會懷疑自己與趙倩已經有了一腿。
蘇三收回目光,正要說話,卻看見趙允對他眨了眨眼睛。他立刻反應過來,趙允是現場最不希望看到許家與皇家結親的人。因爲,這個保媒的人,不是他,而是吳臺銘。
坐視着許家倒向太子黨,此刻只怕趙允比自己還要急吧!這麼看來,自己至少有個支持的‘盟友’!
趙普見蘇三說了‘且慢’兩個字後,便有些發愣,不由問道:“蘇愛卿有話說嗎?”
蘇三微微地伏身,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微笑地對皇上說:“寧遠是想讓吳相且慢保媒!因爲,這其中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尚未解決。”
許文臣此時已經是氣極了的,他已經可以猜到,吳臺銘的話一落,皇上必然是一口應諾的。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只要皇上金口一開,那這門親事,就算是定死了的事情。
可是,半路殺出蘇三這麼個攔路鬼,這可不在他的料想之中啊!今天的場合,若是趙允出言反對,他都心裡有數,可是他萬想不到蘇三會蹦出來。
心想着他剛吃進去大通銀莊那麼多好處,只怕不會公然得罪自己。說不定,他開口只是爲了湊趣,許文臣的心裡才稍稍好受一些,可是接下來,他才發現自己不僅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蘇三那架式,簡直是不把這門親事全拆乾淨,那是不會罷手的。
“重大的事情?”趙普有些摸不着頭腦。
吳臺銘也不明白蘇三怎麼就跳了出來,擔心蘇三胡亂開口,壞了好事。吳臺銘便對蘇三道:“寧遠可須仔細!文臣必然是看着兩廂裡合宜,這纔開口求親的,會有甚麼重大的事情沒有解決呢?”
這話說得很平穩,甚至是用了微笑語態來說,但言語中卻只有一個意思:不要多管閒事!
“哈哈,許侍郎忽略了這事,難道吳相也這麼跟風?”蘇三微微地笑着。既然得罪已經不可避免,那他也不用給兩人留什麼面子了。
吳臺銘微微一愣!再沒想到蘇三會如此應話,心中一陣火起,卻只微笑着臉,再不說話。
趙允心中暗喜,恨不能上前抱着蘇三親上一口,不愧是馬前卒,有膽色,好樣的。倒是趙普的好奇心被蘇三給引了起來,再問道:“朕倒是要仔細聽聽。”
“是,皇上!”蘇三再不看吳臺銘,而是一邊想着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一邊開始忽悠起趙普來:“皇上可知,人一生,有四大喜?”
“唔!哪四大喜?”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題題名時!爲什麼不是八大喜,十六*大喜,偏偏是四大喜?蓋因,這四大喜最爲特別,最爲意外。而這四大喜之中,依寧遠看來,最可喜的,便是這洞房花燭夜。(封人成親前,男方是看不到女子的,洞房花燭之夜,掀開蓋頭,若是極美嬌*娘,自然是人生一大驚喜。)”
衆人聽了蘇三這調侃的語氣,自然是笑了起來。
“這四大喜之所以特別,是因爲每一喜,都是驚喜,都存乎於心,應乎於天,不可強求!”蘇三說完,稍稍地停頓了一下,觀看趙普的神色。
趙普倒是連連點頭,感覺蘇三說的頗有道理。
“故!婚姻之事首要的第一點,便是要應乎於天。父母之命,媒說之言,都得排在天命之後。這便是民間娶親,必須先排了八字,而後再說婚姻之事的道理所在。皇上號稱天子,此等大事,想必也是會慎重的。寧遠因此阻攔吳相保媒,其意便在此處。”
趙普‘唔’了一聲,倒也想起了這回事。確實應該先核了八字,看兩人的命理是否相合,再做打算。趙普心裡明白,蘇三雖沒有說透,但自己貴爲天子,自然要順天而行。萬一兩人命中不合,於皇家氣數,多少是有些影響的。果然是一心事君的忠臣。
許文臣想殺了蘇三!蘇三這一阻,雖然皇帝並沒有表示不同意這門親事的意思,但事情一拖,變數可就大了。
遠得不說,就是眼前的趙允,只要等他緩過神去,只怕千方百計地要把這門親事給攪黃了。心中急思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帶着笑臉上前笑道:“蘇大才子說得極是。依臣想來,今日金榜題名已是一喜,若是能喜上加喜,這四大喜,便佔了兩個,是謂雙喜,所以纔有貿然提出這個想法。既然蘇大才子提及了,臣也有個解決之道。臣聞金陵城中新近出了個‘劉神仙’,卦算最靈。不若現在就招了來,於聖上面前把兩邊的八字排一排?”
蘇三一聽許文臣出了這個主意,心知要糟!原本是想拖一拖,必然就有變數的,卻不料許文臣也是豁出去了。要知道皇上最是愛玩的性子,這種建議必然是會接受的。竟是攔也攔不住了。
趙允卻逆着許文臣的口風道:“什麼‘劉神仙’莫不是不學無術的江湖術士?若論卦算,當是慧禪寺的覺遠大師。”慧禪寺在城外,趙允如此說,自然是阻撓許文臣真把那個‘劉神仙’找來。
趙普心裡是極樂意找些熱鬧的,再說心裡也暗下了心思,要把和怡許給許偉,因此當然也贊同找人現在就排八字的。可一聽趙允的意思,那‘劉神仙’可能是江湖術士,他便又有些猶豫了。
可下一刻,這種猶豫卻變得有些多餘!因爲席間立刻便響起一陣議論之聲。多是說這‘劉神仙’如何了得,如何神通的。
“這位劉神仙可是有神通的神人啊!”一人不顧趙允的臉色,對皇上道:“正月裡,城裡有家人的媳婦產子,難產死了!都在斂房裡停了三天,恰這位‘劉神仙’路過。這家人請進去求給算算三代單傳,還會不會有子嗣!劉神仙便搬指頭一算,說:三天前便該有了,爲何還來消遣他。這家人有些驚疑,說是新死了媳婦,現在還停在院中,沒有發送,哪裡來的子嗣?劉神仙便大叫起來,讓開棺接子。一院子看熱鬧的人,再沒一個敢信的。這家人也是不信,卻又被劉神仙說得不敢不信。一邊守住了劉神仙,怕他誆逃;一邊還真就開了棺。你們說怪不怪,一開棺,便聽見小孩的弱弱的哭聲,那媳婦死死地抱着小孩,直勾勾地看着開棺的人,差點把人都嚇出病來。慌亂地把凍成鐵青的小孩抱出,又給那女人餵了熱湯,那女人才緩過氣來。這家人,當場就給‘劉神仙’給跪下了。你們說,這事懸不懸?這可是我家小子,親眼所見。這家人,便是東城的老張家,實實的,再沒有半句虛言。”
說話的自然是太子黨一派人,估計也是有這個事情,所以纔敢這麼大膽說出。皇上聽到這話,好奇心便更甚了。剛纔那些擔心,早便去了,倒想見見這位劉神仙。
卻聽另一人道:“這個‘劉神仙’確實不同一般。雖然是新近纔到得城裡,但坊間的傳聞卻是極多。就在月前,下臣府裡丟了一塊玉,這玉是祖上傳下來的,極爲貴重。是傳家的寶貝。小臣命人尋遍了府裡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都不曾尋見。又疑着是不是下人動了手腳,連下人的房裡也都查找了一遍,卻仍然沒有着落。爲了這事,小臣三天沒有吃下飯,臣妻見臣如此掛懷,便讓臣找劉神仙給占上一卦。臣文章出身,於鬼神之事少信得很,哪裡會信,自然沒去。可臣妻私自作主,去請那‘劉神仙’!那劉神仙也是作怪,只說須許小事,不肯開卦。小臣心中也是有氣,找過去說這是傳家的玉,雖然也不是很值錢,但是祖輩上留下來的,斷沒有在自己手裡無緣無故沒了的道理。說他不肯開卦,必然是沒有本事找出這玉,所以裝神弄鬼。當時便辱罵了那‘劉神仙’兩句,劉神仙氣不過,一甩手扔出一張紙來。小臣也沒去計較,便回去了。卻不料那紙被小廝拾了起來,也不也往小臣面前遞,便遞給了臣妻。說來還真是有些神奇。臣妻一看那紙上的字,一轉身,便找着了那玉!你們猜,那紙上寫得甚字?我這玉,又是在何處尋見的?”
這哪裡猜得出來?衆人只是等聽下文。
“那紙頭上寫着一個‘測’字!臣妻這一讀,轉身就吩咐下人把家下的糞坑給掏了,果然在找着了那玉。”
滿坐皆笑了起來。皇上苦笑道:“席間述此不雅之言,且罰幾杯再開口。”
“小臣該死。”
趙普便已下定了決心道:“那就把這位‘劉神仙’招來吧,郭德,你回宮裡走一趟,把和怡的名諜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