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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氣就如同孩子的臉,是說變就變。午時那會還見得着太陽,可到得傍晚時分便開始有烏雲匯聚,到得這會兒已然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
安王趙雲安一身華服地靜坐在上首主位,兩邊是此次從京城裡頭奉旨來徹查南京河堤帳薄的兩位主官。
左手邊這位,面容古樸大氣,穿着一身官服,補子上卻是隻振翅高飛的大雁。看這人模樣不過四十來歲年紀,正是年歲不惑之時,想不到卻已然是正四品的高官。這人卻是工部有名的右侍郎,喚作成諭,字告翁,做事最是嚴謹不過。
趙雲安在京城裡頭的時候便曾聽說過,這位成告翁與內閣裡頭排第三位的張閣老有遠親關係,更得四公主趙玉昭的賞識,似乎已然被推薦爲了下一任工部的主事。
雖說這主事不如正三品的大員尚書職位,但因這副三品的主事主管工部一切研發事宜,因此隱隱中也能與工部尚書抗衡,若是操作好了,得了官家的聖眷,那日後再遷往別部任一任尚書卻不是難事。因此這主事之位乃是不可多得的高位。
但具體內情如何,卻不爲人知,只知道這成告翁高傲的緊,便是李閣老去年過壽時也不過送了些壽麪、壽桃之類的普通禮物,似是毫不將這爲在首輔位置上坐了數年的李閣老放在眼中,至於是仗着那位張閣老的勢力還是靠着玉昭公主的關照旁人卻是不甚了了。
自然,張閣老想爭這首輔的位置依然想了許多年了,只是李閣老一向都是聖眷不減,因此這張閣老只能陪着坐了許多年的老三,便是老二都輪不着他。
而與這人不同,趙雲安右手邊那位卻是穿着一身便服,大紅的袍子上花團錦簇的,臉上也是笑眯眯模樣,那眼那眉便透着一股子笑意,活似一個樂呵呵的富家翁。若是走在街上,怕是誰也不知道這位喚作韋禮韋德來的富家翁會是大順朝堂堂正四品的高官,此時身居戶部右侍郎的要職。
原本查帳薄這等事情根本不需兩位正四品的高官下江南來,可因爲這事情涉及到的主官乃是高配的正四品官員王仁,因此官家這纔派了兩位同級的官員下來。依照禮制,似這等查詢事項,向來是同級官員出面。而若是官家派了左侍郎亦或是尚書這等高一品的官員下來,怕就不是查詢,而是來查案了,而且主事的應該是刑部的人。
自然,究竟是查詢或是查案,京城裡頭的那位官老爺們都有各自的答案,但不可辯駁的卻是早有有心人發覺到了趙雲安這位頗得官家器重、早早便封了王爺的皇子已然秘密出京下江南去了。
而以一位當朝皇子再加上成告翁、韋德來這兩位四品官員,官家的心意便多了許多變數,便是宮裡頭傳出來的消息也是多有不同。
有說官家不過是派人下去例行檢查,也有人說是官家下了決心要辦一辦江南的案子,總之不一而足,只讓那些關心這事的大人們一時間雲力霧裡的,便是王仁在京裡頭的關係也只能讓王仁小心爲上,最好莫要留下什麼把柄。
此時三人同坐一桌,趙雲安靜坐不言,成告翁卻是一臉的肅容,只這韋德來一副笑嘻嘻模樣,好似無事人一般。那些伺候人的下人們早就被攆了出去,門外頭也有官家親賜下來護衛幾位大人一路安全的幾位御林軍把手着,以防有人偷聽。
自然,這會兒趙雲安這位皇子親自現身,又聽聞胡老三中毒此時臥病在牀,這些御林軍便分了一半出來護衛王爺的安全。只是除了幾位御林軍外,更有幾位身材高大的漢子守在外邊,卻是血旗軍裡的。
“父皇當真沒有什麼指示?”趙雲安玩味地看了一眼成告翁與韋德來這兩位大員一眼,心裡面便閃過適才從百里歸處得來的消息,直言這兩位欽差在下江南的路上便一路紛爭不斷,成告翁更是私下裡與人說過這韋德來就是來替王仁捂蓋子的。
而這韋德來卻是極爲沉得住氣,對於這成告翁的話卻是置若罔聞的很,根本對這位傳言攀上了四公主高枝同僚是一副放任的態度。平日裡這位韋大人更時常與隨員說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話,倒是顯得自己一派高風亮節模樣。
只是,依據百里歸手裡頭的消息,趙雲安隱隱知道,自從李閣老這首輔大人病危以來,李瑞這當兒子的守在跟前的時間卻是不多,倒是與內閣裡頭排第三位的王閣老往來甚密,隱隱便傳了些風聲出來,意指李閣老一系已然決定助王仁一臂之力,而換取王次輔的幫忙。
明眼人都知道,一旦李閣老病故亦或是退下去,這位王次輔上位的機率最大。但若是一旦王仁這位王次輔派系裡的中堅人物倒下,這位王次輔若想不受波及幾不可能,最次也能讓官家放緩再選閣老的步伐,便給其他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餘時間。
因此,京城裡頭這會兒已然是波起雲涌,形勢詭秘的很,更有傳言說內閣剩下的兩位閣老也已經與張閣老攻守同盟,要趁這機會將王次輔拉下馬。因此,自從李閣老首輔老大人病危的消息一傳出來,朝堂上每日裡就成了各派互相攻擊的地方:不是極力詆譭對手,就是標榜自身派系的官員如何受民衆愛戴。
而最關鍵的是,這時候官家似乎也受了什麼影響,竟是默許了這些官員的舉動,對這些不聞不問,只要正事完了,就任這些人在朝堂裡頭吵。至於武官一系,自然是樂的在朝堂上看這些個書生出身的傢伙在那互相揭短,卻也有有心人留意到血旗軍似乎換防到了南京府附近,卻不知道管家是如何考慮的。
至於這位韋德來,似是一向以王次輔閣老老大人馬首是瞻,而王仁又是王閣老這位次輔的同鄉,傳聞中更是帶了血親關係,而韋德來更是與王仁是同級,因此成告翁說這韋德來是來捂蓋子的倒也情有可原的很。
只是張閣老在內閣中排行第三,自爭首輔位置不得後,與王閣老這位次輔大人早就斗的厲害了,因此成告翁這張閣老派系裡的人物指責韋德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便是私底下的隨員們都沒一個拿這話當回事的。
不過,這些東西,趙雲安以前在京城裡頭逍遙慣了,對那些官僚們的派系卻不甚清楚。即便是從百里歸那得了京城裡頭傳出來的消息,也多是語焉不詳,讓他捉摸不透。其實,似百里歸這等皇莊,原本就不是什麼情報機構,因此那些子傳遞來的消息不僅通常要晚些時日,即便傳過來了也僅僅只能讓看的人霧裡看花,而皇莊的主事們更是當小道消息看了。
好在各地皇莊向來只需向皇家負責,從不參與政爭,因此也無甚大礙。只是苦了趙雲安,此時沒了曹喬木專業的情報支持,僅靠皇莊的消息,對於京城裡頭的局勢完全是一知半解,完全就是煙雨朦朧了。
對於趙雲安的問話,韋德來卻只是笑笑,還有意無意地看了對面的成告翁一眼,竟是頗有深意。而那邊成告翁卻是悶聲悶氣地說:“王爺,官家派下官下江南時,曾說過若是王爺有意,便可讓王爺領着我與韋大人辦事,若是不願的話,便是自行行動。總之,卻是要把這案子查透了,查詳細了,絕不可走漏了一個。”
趙雲安聽了就是一驚,忍不住出聲問道:“案子?父皇已然定調子了?”
誰想那邊韋德來卻是早知蔣五有此問一般,立即接話道:“官家可不曾如此說。”
說罷,韋德來又掃了成告翁一眼,眼中便多了幾分戲謔。這時候,韋德來纔對趙雲安笑道:“官家不過是吩咐我們要驗查仔細,不可徇私情,更不許胡亂加罪。還道王知府在南京府一地極得民心,因此此事操辦時不宜聲張。”
說到王仁極得民心時,那邊成告翁便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待韋德來說完,那成告翁更是不給趙雲安說話機會,徑直插話道:“這南京府河堤銀子貪墨案消息來源確鑿,便是我工部都清楚,怎生到了韋大人那又換了個說法?”
成告翁說話時,雙眼只是盯着韋德來,似是要尋找這笑眯眯的傢伙身上有無破綻,卻是將趙雲安放在了一旁,根本沒去理會。
受人輕視,趙雲安自然是有些不悅的。但他早從四妹趙玉昭處聽過這成告翁的名頭,知道這人的確極得四妹看中,乃是工部裡頭不可多得的人才,前些年那個新的榨油機便是這人牽頭帶人弄出來的。
雖說這榨油機並無什麼新意,甚至爲了擴大這榨油機的影響力,張閣老甚至請得官家許可大肆在民間收羅花生等物榨油,搞得民間頗多怨言。但據趙玉昭所說,這新榨油機倒也算有些出彩的地方,省了中間某些環節工序,主要是製作簡單,倒不全是廢物。
衝趙玉昭的關係,趙雲安自然不好與這成告翁臉色看,只是那眉頭輕皺的模樣雖然散的快,卻還是被韋德來收進了眼裡。
韋德來能坐到戶部侍郎的位置,自然是個心竅極多的人物。便是不用腦子他也看出來了趙雲安已然對那位從來不會好好說話的成告翁起了念想。韋德來正想火上澆油,讓這成告翁繼續丟醜賣乖,卻不料剛一張口就被趙雲安制止了。
“好了,這些傷和氣話就不用再說了。”趙雲安微微擺手,心裡頭卻是有些氣悶,似這種官員互斗的事情他還從未處理過,這時候就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因此只得讓兩人住口不言,免得事態進一步擴大,徒然讓這行轅內部產生裂痕。
《》是作者“小黑醉酒”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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