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冤情,爲何不向三法司鳴冤?”聽聞綠衣中年女子的大哥被人陷害,譚縱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道,“京城乃天子腳下,三法司豈會坐視不理!”
“這位公子,如果是三法司辦的案子就好了,我大哥是被監察府的人給抓走的。綠衣中年女子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和悲憤,“想那監察府可是大順的閻羅殿,進去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我大哥被奸人刻意陷害,此次絕對難逃一劫。”
“閻羅殿!”譚縱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監察府,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後有些意外地問道,“你大哥是官?”
監察府負責的對象是大順的文武百官,而百姓的案件由三法司受理,故而譚縱有此一問。
“我大哥是戶部山西司郎中。”綠衣中年女子聞言,悽然一笑,“堂堂的大順正五品命官,面對誣陷卻無能爲力,只能任人宰割。”
“監察府也可以鳴冤,如果你覺得你大哥是被人陷害的,可以去監察府申請複查。”譚縱沉吟了一下,說道。
“複查?”綠衣中年女子聞言,眉角禁不住抽動了一下,雙目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隨後轉身看向了譚縱,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聲苦笑,“我相公第二天就去了監察府,監察府的官員告訴他,我大哥所犯之事罪證確鑿,又有下屬出面指證,讓他準備我大哥的後事,既然他們都已經將話說的如此直白了,我們申請複查又有何用?”
“監察府不行的話,你們可以向御史臺投訴,御史臺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聽聞有下屬出面指證,譚縱的眉頭微微一皺,開口說道。
照那名監察府官員的說法,綠衣中年女子大哥所犯之事的人證、物證具齊,而這距離綠衣中年女子大哥被抓纔不過了一天的時間,短短一天就能湊齊這麼多的證據,這也太反常了,因此譚縱斷定這裡面有貓膩,說不準綠衣中年女子的大哥真的是被冤枉的。
在三法司中,雖然御史臺的權力看上去最小,沒有執法權限,但它卻有一項刑部和大理寺無法匹比的職能,那就是監督監察府,有着對監察府人和事務的彈劾權,這是大順官家爲了平衡文官、武將和監察府三方勢力的一個重要舉措,使得監察府不至於大權獨攬,對監察府也是一種制衡。
“我大哥還在監察府的大牢裡,我們怎麼敢去御史臺投訴,一旦惹怒了監察府的人,我大哥豈不是要在裡面受罪了。 ”綠衣中年女子一聲苦笑,向譚縱說道。
譚縱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怎麼忘記了這茬,如果找御史臺投訴的話,豈不是將監察府的人給得罪了,那麼綠衣中年女子的大哥是再也沒有機會洗清身上的冤屈了。
“我那大侄子原本幾天前舉行婚事,他和新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一對多好的可憐我那大侄子,與碧兒青梅竹馬,眼睜睜地
“幾天前?”譚縱聞言,猛然間想起了什麼,於是望向了綠衣中年女子,“夫人,你大哥是不是國字臉,左下巴那裡有顆痣?”
“公子認識我大哥?”聽聞此言,綠衣中年女子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有過一面之緣。”譚縱遲疑了一下,向綠衣中年女子點了點頭,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朝那一天的下午,離開監察府時,遇到的那個被抓的五品官員就是了綠衣中年女子的大哥,他對此人的印象還算比較深刻,故而剛纔想起了對方的一些體貌特徵。
“翠兒,去拿幾件衣服讓公子他們換上。”綠衣中年女子聞言,雙目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見譚縱身上那件明顯小了一號的衣服剛纔在過來的時候被雨水淋溼了,於是向先前那名去喊小鬍子救人的侍女喊道。
那名侍女此時已經穿上了衣服,衝着綠衣中年女子躬身施了一禮,起身向門口走去。
砰,翠兒剛走到房門前,還沒等她伸手開門,房門猛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二石頭領着七八名大漢,拎着棍棒,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你個混蛋,竟然下手這麼狠,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二石頭衝進內室,用手裡的棍棒一指譚縱,咬牙切齒地說道。
說話間,跟在他身後的大漢就涌了進來,舉着手裡的棍棒,虎視眈眈地瞪着譚縱。
“如果想要找死的話,那麼就來吧。”喬雨見狀走上前,掃了一眼二石頭等人,冷冷地說道。
“上,廢了這個小娘們。”二石頭一咬牙,雙目赤紅地衝着喬雨揮了一下手。
“二石頭,你要幹什麼,這裡可是內室,豈容你撒野!”眼見立在二石頭身旁的大漢就要衝向喬雨,綠衣中年女子大喝了一聲,走到了喬雨的面前,衝着二石頭怒目而視,她這一開口,無形中救了那些大漢,否則的話喬雨絕對會讓他們比圓臉青年等人還慘。
“大姑奶奶,你不知道,這對狗男女的心也太狠了,竟然弄斷了老五他們的手腳。”二石頭聞言,無比悲憤地向綠衣中年女子說道,圓臉青年可是他的親弟弟,如今竟然成了殘廢,如何不令他憤怒。
“他們是自找的,如果不是大哥想留他們一命的話,我早就殺了他們。”喬雨一聲冷笑,雙目寒光衣衫,目光冷峻地盯着二石頭。
望着喬雨冰冷犀利的目光,二石頭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使得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大姑奶奶!”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了一個聲音,大牛領着幾個人走了進來,將內室裡塞得滿滿當當。
綠衣中年女子在家裡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由於與二石頭、大牛的爺爺奶奶一輩,再加上她在家中的姊妹中排行老大,故而二石頭和大牛喊她大姑奶奶。
今天晚上,二石頭和大牛都沒有讓族裡的兄弟們回去,而是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準備明天雨停了送譚縱和喬雨去縣衙。
原本二石頭已經睡下了,剛纔起身撒尿,結果發現圓臉青年不見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五弟最爲好色,平常總喜歡與大姑娘小媳婦打情罵俏,如今沒了蹤影,肯定是去找那個美豔的小娘們了。
由於擔心圓臉青年將事情搞砸,二石頭放心不下,於是就帶着人前來查看,誰想到了房前發現房門大開,進去一看頓時傻在了那裡,圓臉青年等人竟然被打斷了手腳扔在地上。
從一個神志尚爲清醒的大漢那裡得知了譚縱去了後院,怒火中燒的二石頭就氣勢洶洶地領着人趕了過來,準備爲圓臉青年報仇。
大牛擔心二石頭搞鬼,暗中派人監視二石頭一舉一動,當得知二石頭領着人前去村長那裡後,心中頓時感到不妙,他還以爲二石頭想吃獨食,私下裡將譚縱和喬雨弄走,於是就急匆匆地領着人過來阻止,結果卻驚訝地看見了斷了手腳的圓臉青年等人,於是也趕來了後院。
“二石頭,還不走,是不是要我將你爹喊來!”綠衣中年女子見二石頭的臉上流露出了懼意,於是一瞪眼,高聲說道。
“走吧。”大牛聞言,望了一眼屋裡安然無恙的小鬍子四人,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然後一拉二石頭的手臂,將他給拽了出去。
“鄉野之人不懂禮教,還望公子海涵,不要與他一般見識。”等大牛和二石頭等人離開後,綠衣中年女子微笑着向譚縱說道。
“夫人言重了。”譚縱感覺綠衣中年女子對自己好像有些太過熱情,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
隨後,綠衣中年女子讓翠兒將譚縱和你喬雨帶下去換衣服,屋裡只剩下她和黃衣中年女子、大眼睛少女等家人。
“嫂子,大哥的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等另外一名侍女將房門關好後,綠衣中年女子湊到抱着男孩和女孩流淚的黃衣中年女子面前,小聲說道。
“一線生機?”黃衣中年女子聞言擡起了頭,衝着綠衣中年女子一聲苦笑,“你大哥昔日的那些同僚現在對你大哥敬而遠之,生怕沾上了絲毫的關係,就連平常最欣賞他的穆侍郎也束手無策,哪裡還有什麼一線生機!”
“大嫂,如果妹子沒有看錯的話,剛纔救了你的那位公子應該來頭不小,他或許有辦法幫大哥。”綠衣中年女子見黃衣中年女子如此悲觀,於是低聲說道。
“娘,他一個勾引大嫂的淫徒,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被人捆在了後山,有什麼本事能幫得了大舅。”不等黃衣中年女子開口,站在一旁的大眼睛少女不服氣地冷哼一聲。
黃衣中年女子聞言,擡頭看向了綠衣中年女子,大眼睛少女所說的話正是她心中的疑惑。
“一個女孩子開口閉口的淫徒,也不知道臉臊。”綠衣中年女子瞪了大眼睛少女一眼,向黃衣中年女子說道,“大嫂,妹子我看那位公子氣宇不凡,舉手投足中有着一股成熟的穩重,想必有着良好的出身,再加上他對大順官場的事情又知之甚詳,背景一定不簡單。”
“他知道官場裡的事情?”黃衣中年女子聞言,有些驚訝地問道,她並沒有感覺到譚縱對官場有多瞭解。
“大嫂,妹子剛纔不是提到大哥受了冤屈入獄,那位公子立刻點明可以去三法司鳴冤,而且說的如此順暢自然,想必對此習以爲常。妹子後來說到了監察府,他讓妹子去複查,這監察府只對徹查大順官員違法亂紀,一般的百姓怎麼可能知道還有複查一說?特別是最後,他提到了御史臺,讓妹子到御史臺對監察府施加壓力,這更是
“原來如此。”黃衣中年女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先前綠衣中年女子和譚縱之間的交談竟然透漏出這麼多的信息。
“大嫂,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咱們張李村地處荒僻,爲什麼有人突然之間會花五十兩銀子將那位公子和那名女子送往縣衙,而且罪名還是‘亂*倫偷情’,大嫂想想,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如果真的是大戶人家發生這種事情的話,早就息事寧人了,哪裡會大張旗鼓地宣揚!”綠衣中年女子見黃衣中年女子明白了過來,接着說道,“所以說,這裡面必定有蹊蹺。”
“妹子,你是說他們並沒有偷情?”黃衣中年女子的臉上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狐疑地問道。
“妹子一開始就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自爆家醜呢?這樣做的話豈不是丟盡了家族的顏面!”綠衣中年女子點了點頭,“等大牛和二石頭他們將那位公子和那名女子送來了這裡,妹子望着那些興高采烈地討論着姦夫淫婦亂*倫通姦一事的村民,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出五十兩銀子的那個人並不是要自暴家醜,而是想通過這件事情來羞辱那名公子和那名女子,他們之間很可能有仇。”
“有仇?”大眼睛少女聞言,不解地說道,“既然都將那個淫……那個公子和那名姐姐綁來了這裡,爲什麼不殺了他們倆,這樣的話豈不是一了百了,也省得日後被兩人報復。”
“之所以不殺那位公子和那名女子,原因無外乎一點,那就是對方有所忌憚,並不敢對其下手。”綠衣中年女子微微一笑,向黃衣中年女子說道,“那位公子和那名女子剛纔一進來,妹子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因爲兩人不僅氣質不凡,而且從眼神上來看根本就不像是那偷情之人。”
“娘,大舅的事情是你故意將給那位公子聽的?”大眼睛少女聞言,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不無驚訝地向綠衣中年女子說道。
“娘只是想試探一下,看看他有何來歷。”綠衣中年女子點了點頭,伸手撫摸了一下大眼睛少女的秀髮,目光中充滿了慈愛,“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先前不僅給了那名女子一身衣服,而且還給他們送了一頓飯,有了這一頓飯的情分,你大舅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噢~~”大眼睛少女先是怔了一下,隨後驚訝地說道,“怪不得娘讓翠兒姐姐幫我準備飯菜,原來是想讓他們欠下咱們一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