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晗亦是微微笑了,道:“你寫什麼都不會有人多說一句的。”
我嘆道:“我知道別人哪裡幹說什麼。只是我自己覺得不舒服罷了,畢竟我又不是在做什麼拯救蒼生的大好事。”
阿晗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道:“若是累了,就扔下,”他輕輕道,“我換個識文斷字的人替你寫了下剩的,可好?”
我搖搖頭,道:“不必了,若是叫人看出來前後差異大了,或是你尋來的我覺得寫得不滿意,都是事,我自己慢慢來吧。”
阿晗見勸解我也沒有用,便輕輕皺着眉頭道:“早知道竟是不找你了,誰知你還這樣的費心費力。”
我含笑道:“已經晚了。”我見阿晗滿是擔憂,便輕輕鬆鬆笑道,“其實也不是十分的累的,就這麼點而已,我隨手寫寫就好了。”
阿晗嘆了嘆,便沒有再執着的對我說什麼,只是轉過去叫了妙舞囑咐了幾句。新年哪裡還有閒時候,阿晗略坐坐便走了。
我也沒有起身相送,仍舊坐在那裡,把腦袋埋進了冊子裡,又細細地看着那些繁瑣的名冊。妙舞看着我,也嘆了嘆,又去小廚房給我熬了湯端來放在桌上,叫我趁熱喝了。
連着幾日裡忙忙碌碌,趕着年節過完之前總算是擇選出了近百人,其餘的便是全部落選了。我倒是鬆快了些許,睡了幾個安生覺。
阿晗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來看我時都囑咐我說,累了一段時間,要好好歇歇,別在出門了,只是好好休養着吧。我也是乖乖聽話了,本就是累,所以偷懶多休息了幾日。
只是沒有入選的秀女佔了大部分,這皇宮裡漸漸的多了許許多多的我是個小肚雞腸的善妒之人的說辭。起初我倒是不以爲意,只是連在宸極宮外面清掃的小宮女都敢明目張膽的在外面大聲說着這些了,我才氣個夠嗆。
都說是有孕之人的火氣更旺些,我把幾個宮人一個月的月錢革了,才稍稍封住她們的嘴。只是外面更加變本加厲了。
沒人處,我自己卻是知道自己做錯了,要是稍微克制一下,也不至於這個事情愈演愈烈。只是,這還有百十來個要全部刷下去,我倒是被許多的流言蜚語說的不大敢下手了。
又下了一場雪,不似之前幾場雪那樣的大,卻也是稀稀疏疏的落了一日。我倒是還有些閒情逸致的,沒有帶妙舞她們,自己執了傘出去,穿得厚厚的,便在宮裡閒散的逛逛。
只是還未出宮多遠,便聽到了拿着爐炭送到各宮裡去的兩個小宮女在前面竊竊私語,我本身擦肩而過,不想聽這東加長西家短的。只是越是不想聽越是聽的一清二楚。
一個道:“你聽說了嗎?連朝堂上都曉得了咱們皇貴妃善妒了呢!”
另一個顯然吃驚了,問道:“這話可真嗎?”
那一個道:“怎麼不真?說着咱們皇后娘娘的孃家祖父,樑相帶頭上的奏摺,說是皇貴妃娘娘如此不識大體,妨礙了江山的千秋萬代,實在沒有資格作爲皇貴妃,聯合了大臣說是要求皇上廢了皇貴妃娘娘。”
另一個湊近道:“那皇貴妃娘娘豈不是慘了?”
這個嗤笑道:“怎麼會?皇貴妃娘娘可是聖寵優渥,皇上當時就說了,這是他的家務事,不必大臣們操心!”
……
只是短短几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到了我的耳朵裡。我心底是五味雜陳,怪道這些日子阿晗一直叮囑我不要出門,怕是我懷着孕被衝撞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雪花還是飄飄零零的,我也無心在別處逛去了。只是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又往宸極宮走,我幾次眼淚都涌出了眼眶,只能胡亂的抹去。被誤解的感覺實在是太憋悶了。我此時甚是無辜卻又不是完全清白,兩方爭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了。
只是身爲皇貴妃,我不僅不可以把阿晗據爲己有,而且還不可以在衆人面前哭。忍着眼淚比忍着疼痛更困難,疼痛只要不表現在臉上便好了,任五臟六腑已經疼得緊抽在一起,只有不表現出來,雲淡風輕,沒人會發現。而眼淚,我知道我得忍着,可是我不知道我即便是忍住,也會源源不斷的有升騰的霧氣瀰漫在眼睛前面。
走了幾步,想着大雪天,來來往往的人少了許多,又馬上到了宸極宮,哭便哭吧,索性不管了。只是自己還是謹記着不能有太多的傷心,這樣怕是心脈承受不起了。
只是眼淚又落下了一些,便再也哭不出來了。沒有眼淚,也是一件可悲的事呢!因爲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發泄的方式了。
宸極宮近在眼前,我卻走起來像是萬里之遙,不知道爲什麼步子變得越來越重。我自己堅定了心神,仍是努力的邁步過去,王寧早就掃雪看見了蹣跚走回來的我,忙扔了掃帚跑過來扶着我。
王寧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這麼個大冷天,還滿頭大汗的。”
我搖搖頭,只是覺得莫名其妙的難受。只爲着不想讓別人發覺,便虛弱的問王寧道:“雪還未停……你此時……掃的哪門子雪?”
王寧見我問,只是道:“雪雖未停,只是隨下隨掃了,怕人滑到。姑娘有孕,我們都仔細着呢!”
我聽了只是心內感動,卻是沒有氣力再說什麼,只是勉強笑了笑。王寧見我這不大好了,一進門,便忙忙的喊道:“妙舞姐姐,玉宇姐姐,你們快來看看姑娘這是怎麼了?”
妙舞和玉宇聽見他喊得急促,便也急急忙忙的從屋裡跑出來。一見到我,都嚇了一跳,連忙扶我進屋,玉宇轉過身跑出去請太醫。
我一把拉住玉宇,虛弱道:“先別聲張了,只說……我是請太醫……來請平安脈的……別嚷嚷的滿宮裡都……知曉了……”
玉宇鄭重點點頭,便急匆匆的跑出去了,妙舞扶着我進去躺下。
我一躺在牀上才覺得是累了,也放鬆了。只說卻不知道心口隱隱約約的有些疼,索性太醫就要到了,我也就慢慢等着了。
妙舞焦急地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成日裡不讓人省心,沒人跟着就成這樣了。”
我淡淡笑了笑,沒有力氣和她掰扯。妙舞見我不說話,只是滿頭冷汗,便更加覺得不安,只是問道:“姑娘,你哪裡不舒服?”
我緩緩開口道:“心口……”
妙舞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輕輕的給我蓋上被子,然後幾次三番的掀開簾子看看太醫來了沒有。未幾,太醫便急急忙忙的隨着玉宇來了。
我早已是模模糊糊的半睡半醒之中,只是突然有了一兩絲外面帶進來的寒意,便輕輕睜開眼看到了太醫已經來了。我也是笑了笑,太醫忙跪下請安。妙舞卻一把拉起太醫道:“別請安了,快看看我們姑娘!”
太醫擦了擦汗,忙請脈。妙舞和玉宇就在一邊緊張的看着太醫。未幾太醫便放下手,鬆了口氣,不再那樣緊張。走到桌上寫了方子,將方子交予了妙舞。
隨即看我還未睡,便恭敬道:“娘娘近日裡虛耗了心血,必然是累着了,萬望娘娘日後要注重保養,”太醫頓了一下,似乎在想該怎麼跟我說,一會兒道,“娘娘應該知曉心主血,全身上下之氣血都要流入心臟,且醫者講五臟六腑之魂魄藏於此。娘娘大概是剛剛一兩刻鐘時情志不暢,或是驚恐,大喜,憂傷,悲哀,緊張。娘娘您本就是脾肺不足,心失所養,**虧損,氣血不足,陰陽失衡,因此還要費心調理一番。”
我淡淡笑了笑,問道:“這次……可要緊?”
太醫臉色舒緩道:“這次尚可支持,娘娘不必緊張。”
我淡淡點點頭,便輕輕閉上眼睛閉目養神了。太醫見我也不在說話,便也退了出去。
太醫出去,我睜開眼睛見玉宇還在旁邊,妙舞大抵是去抓藥煎藥了。我便喚道:“玉宇?”
玉宇忙蹲在我牀邊上,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我輕輕道:“除了太醫……你沒有……聲張吧?”
玉宇點點頭,黯然道:“依我說,姑娘,咱們別受這個氣了!”她憤憤不平道,“皇上也寵着你,何必跟着蹚這趟渾水?”
我只是微微一笑,玉宇道:“我知道姑娘出去必然是聽了什麼污言穢語,或是見了什麼的。”玉宇嘆道,“咱們何必呢?姑娘你還有孕,不管也罷!”
我淡淡問道:“你們……也聽到了……什麼吧?”
玉宇道:“咱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管他們!”
我微微一笑道:“正是了……是是非非的……咱們只管自己就行了……”
玉宇見我累了,也不再說話,我便閉上眼睛裝作睡去了。我早就知道會這樣被人說道,若不是爲了阿晗,我也不想多攙和。我自己也知道,我這話只是安慰玉宇的。我們自己活自己的,又能怎樣?我們還是活着別人的眼中,逃不脫的。井水不犯河水這句話,不適合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