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還是渾渾噩噩的,只是我看着妙舞亦是無精打采的,李蓉蓉還在昏迷着,若我就這麼樣的沉悶下去,只怕還會帶累了其他人。我只能強打精神,做個這一兩個人的精神支柱。
李蓉蓉的臉色蒼白,只是睡着,我看着牀上的她只能暗暗的嘆了口氣。妙舞帶着那小宮女去給我和李蓉蓉煎藥去了。
夕陽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去的,門窗開着,花香輕輕的盈滿了內室。雖然有這樣安逸的空氣,我還是能聞到空氣中那一絲絲的血腥味,那是我死去的孩子的哭泣。我沒了眼淚更覺得難過,如果我能發泄,我大概還覺得好受些,只是我現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只是是迷迷瞪瞪的過一點是一點。
晚間不多時候,李蓉蓉悠悠轉醒,見我還坐在一旁,笑的慘淡,只是有氣無力道:“你竟還在?”
我輕輕笑着點點頭,她亦是笑了笑,輕輕道:“再犯不着爲我……這樣費心的……”
我淡淡笑道:“只怕我想爲別人費心,也不能了。”李蓉蓉似有不解,我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我想爲阿晗費心,可惜連面也不得見。我想爲我的孩子費心,竟也是一面未見,如今,也只是如此了。”
李蓉蓉抓着我的手,笑道:“路姑娘……”我看着她,她笑了笑,輕輕道,“我此時雖然力薄……卻也還能稍稍護你……些許周全……”
我猛地想起了李蓉蓉昏倒之前的那句話,她說她是因爲一個人護着我,所以纔想着要護我的。我雖然是知道大抵是阿晗,只是還是覺得不大對勁,便問李蓉蓉道:“如今咱們這樣的關係,你也和我說說,那個你說着要護着我的人,可是阿晗?”
李蓉蓉怔了一下,輕輕搖搖頭,淡淡道:“我不瞞你,我既然決心要護着你,也就不打算是瞞着你的,”她支撐着想坐起來,我連忙搭了一個軟枕,扶着她坐了起來,她笑了笑,緩緩開口道,“我不是從小的青樓女子,我母親是大家閨秀,只是和一個下人有了我,”李蓉蓉說着慘淡的笑了笑,又道,“我父親是一個落魄了的書生,在我外祖家做事,和我母親有了我之後就怕擔着事兒,遂逃跑了。我母親打胎了幾次沒成,只得生下了我,我在外祖家過了幾年小姐的日子,母親鬱鬱而終後,外祖家嫌我丟人,把我便逐了出去,我不得已,纔去了青樓。”
我只是靜靜聽着,不知道這樣的李蓉蓉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無法體會別人的難,別人也無法體會我的難,只是我知道,這難處,都是心疼如割一般的。我只能是爲了平靜一下心緒,去給李蓉蓉倒了杯茶,她接過去,喝了一口,又說道:“我剛開始在青樓時也是和林彎彎一樣,小姐脾氣,清高的很,被打了多次,也不肯改,”李蓉蓉嘆了口氣道,“死都不肯改的性子,卻在後來輕而易舉的便改了。”
我輕輕的問了一句道:“這是爲何?”
李蓉蓉輕輕笑了笑道:“我只不肯跳那樣豔麗的舞蹈,拋媚眼更是不能的,”李蓉蓉看着我,輕輕笑了笑,道,“直到我遇見了五爺,才改了那些個清高的樣子。”
我略有些驚訝,道:“你和阿悅?”
李蓉蓉搖搖頭,笑道:“五爺不認識我,我只是知道五爺素來是喜愛豔麗花魁,自己才轉了心性,還費盡心機去搶花魁的,”李蓉蓉白了我一眼,笑道,“就是被你搞砸那次。”
我聽了許久,總算是明白了李蓉蓉對阿悅的心思,那是和久居深閨的小姐一樣的心思。雖是她爲了阿悅改了許多,卻總是緣起於這許多的情思的。雖然李蓉蓉只是這樣默默地看着注視着阿悅,只是對於她來講,應該是甘之如飴的了。
果然還是對於心愛之人的心細如髮,她尚能看出來阿悅與我交情匪淺的,李蓉蓉看着我深思,便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和五爺交情不淺,我開始也懷疑過你們倆的關係,只是後來便看明白了,五爺走了以後,我知道你還留在這裡,我便想着能幫你,能護你就一定會盡我所能的。”
我想了想,輕輕道:“蓉蓉,人活着爲自己纔是活着,你不要爲阿悅或是爲我去委屈自己,”我看着李蓉蓉不說話,便又道,“蓉蓉,你明白嗎?”
李蓉蓉只是目光迷茫,沒有焦距,半晌回過神,笑了笑,道:“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的,”她回過頭,看着我,喚道,“初晞。”
我輕輕笑道:“你覺得怎樣都好。”
李蓉蓉皺着眉頭,苦笑道:“我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面對着喜歡的人不敢說什麼,面對着那些妒婦也不敢出頭。”
我輕輕搖搖頭道:“有心便夠了,我如今這樣,只怕也不能更壞了,你且顧着你自己吧。”
李蓉蓉搖搖頭,堅持道:“有五爺在,我定會護你周全的。”
我見她這樣執着,不便多言,只是點點頭。從前不明白書裡說的,一見楊過誤終身,如今看來,一見齊悅誤終身的也不在少數。只是感慨這些女子,何苦掙扎在這沒有結局的泥潭中?夜色漸深,星光點點,冷宮地處偏僻,外面蟬鳴聲此起彼伏。我正想着,李蓉蓉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說道:“我得回去了。”
我詫異道:“這麼晚了,明兒再回去也可以,況且你有傷,禁不得這麼折騰的,”我勸她道,“還是明兒再回去吧。”
李蓉蓉搖搖頭,執意道:“這裡我不能多待,既然要幫你,我就不能多和你走動的,”她說着喚來了自己的宮女,便下牀披上了衣服,對我道,“夜色深了也好,悄悄的回去。”
李蓉蓉說着便走了,我和妙舞將她送了出去,想着她最起碼是個有名有份的貴人,還算是有頭有臉的,我也放心了許多。見她遠去,遂也掩門回去了。
第二日,我雖然還是有些頭暈眼花的,卻也比前一日好得多了。只是我也沒什麼事情,妙舞怕我傷心,只能裝作是高高興興的忙裡忙外的,我也含笑坐在了廊下,看着滿院紛飛的落花。
門插敲落,妙舞被嚇了一跳,滿是戒備的站在我面前不讓開。我擡起眼睛看着門在外面被打開,不知道又會面對什麼。只是我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隨這些人去吧,只剩下餘生而已了。
門緩緩打開,妙舞恰好站在我面前,我只能看見半扇門被打開,進來的是什麼人卻尚還未看清。妙舞只是看了一眼,便跪下去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妙舞跪下去,我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阿晗,雖然還是有些憔悴,仍是那樣風姿卓越的翩翩公子,而此時就坐在對面的我,相形見絀之下,彷彿蒼老了許多。妙舞退到了一邊去,阿晗站在那裡,不知道是進是退,只是輕輕的問了我一句:“晞兒,你還好嗎?”
我淡淡道:“你是爲了聽我說好這個字而來的嗎?”我見阿晗有些愣,我淡淡道,“不好。”
阿晗緩緩走了過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是靜靜的不說話。落花紛飛中,我緩緩開口道:“如果爲了護着我,就是忍氣吞聲的讓我眼睜睜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的話,我寧願……”我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寧願怎樣,便只是不言語了。
阿晗輕輕的嘆了口氣,只是深切的看着我,不說話。我冷冷的笑着指着院子裡那幾片血跡,道:“你看,那就是兇殺現場,一羣女殺手在那裡殺了我的孩子,”我轉過去,看着阿晗道,“而我的相公呢,來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如果,我昨天死在了這裡,,”我看着阿晗,一字一頓的說道,“兇殺就是你。”
阿晗眼神波動,幾欲張口,只是心疼的看着我。我悽然笑了:“阿晗,你讓我怎樣理解你,怎樣包容你?”
阿晗輕輕喚我道:“晞兒。”
我只是轉過去,不看他,問道:“你當年是知道綁架的人就是樑璞的,對不對?”
阿晗大概沒想到我問這個,滯了一下,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輕輕笑道:“你沒有說什麼,也沒做什麼,”我歪着腦袋,看着阿晗,問道,“這麼說,礙着樑相,就算是我當時出了什麼事情,你也不會管的,對不對?”
阿晗輕輕道:“晞兒,,”我打斷道:“所以那次只是恰好是不是?我是不是要感謝上蒼?”
阿晗搖搖頭,皺着眉輕輕道:“不是的,晞兒。”
我輕輕道:“算了,都過去了,”我閉上眼睛,淡淡道,“我還有許多心結,不想在這時候和你說什麼,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一會兒吧。”
阿晗也沒說什麼,只是陪我靜靜的坐了許久,對妙舞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阿晗的身影逐漸遠去,帶走了我的那一絲壓抑,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應該是我還沒從那些傷痛中走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