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髮賣了?”墨香愣愣的複述着瑞芳的話。
瑞芳一臉餘悸猶存的樣子,小臉青白青白的,“是啊!”她方纔去找人串門子,沒想到會看到如雪狼狽的被幾個僕婦拖着走。
“夫人說,姑娘們身邊侍候的丫鬟,平常吃穿用度比人體面,自然得比尋常丫鬟僕婦更加註重品行德性。”卻沒有直說如雪究竟犯了什麼錯。
賀璋家的一聽,也不讓人往外打探消息去,把昭然院裡大大小小的丫鬟、僕婦全拘在一起精神訓話,並嚴令這幾日小心自己的言行舉止。
昭然院裡粗使僕婦們及粗使丫鬟原就是照然院舊人,知道老太爺看重昭然院,就算六姑娘成了癡傻,她們也不敢亂作怪,嫣翠她們幾個在時,不是沒想尋她們麻煩,後來都只能作罷,就是因爲她們謹言慎行,不待賀璋家的多說什麼,她們已一一應承。
至於瑞芳她們都是在府裡當過差的,知曉不讓探的事,最好就不要起好奇心,倒是夏蓮不太明白,拉着墨香要問,墨香輕聲安撫她,賀璋家的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見衆人應諾,便讓人散了各司其職去。
進了屋,看到範安陽正看着她,賀璋家的微笑問:“六姑娘想問什麼?”
想問什麼?需要問嗎?會去挑撥範安菊到她這兒來,讓她去打探各家少爺品行的,就只有範安蘭身邊的人,而能做這事的人,除了如雪還有誰?
經過大年夜那件事後,如雪雖被範安蘭埋怨幾日,但周姨娘覺得如雪救了範安蘭一回,便擡舉她與黎媽媽叫板,逼得黎媽媽也不得不後退一二。
如雪年紀與冬青、賀璋家的相仿,冬青其實最不用愁前途的,她是當家主母身邊侍候的大丫鬟,尋常管事還不敢求她去做媳婦,可她就是讓周姨娘攏了去。
得用的大家婢的出路有幾條,一是主母開恩放出去,嫁給平頭百姓當正頭娘子,二是嫁給府裡的管事、小廝,三是給老爺、少爺們當通房做姨娘,賀璋家的就是給配了管事,想着她成親生子後,將來給範安陽當陪房,當她屋裡的管事媽媽,奶孃也一直這麼在栽培她,沒有想到世事難料,她還沒懷孕生子,就要入府來給範安陽當管事媽媽了。
如雪不想走這條路,範安陽也能理解。
畢竟有個當寵妾的例子在那兒!如雪長得又漂亮,範安蘭幹了胡塗事,全靠她轉圜,光看她短短時間裡,就能說動範安蘭乖乖認錯,此人心性手腕都不差,周姨娘只怕也不放心她長久待在女兒身邊吧?
雅棠得知如雪被髮賣,嚇出一身冷汗來,暗自慶幸自己跑得快,沒有被她拉去壯膽,範安菊原本有些埋怨雅棠的,待知道如雪的事後,也嚇得臉色發白,抓着雅棠的手直追問:“怎麼會這樣?不過是去後園逛逛罷了!怎麼就被髮賣了呢?”
雅棠幾個相對苦笑。
雅歌幾個退了下去,讓雅棠跟範安菊說明白。
姜姨娘那裡得知女兒差點被算計,氣得滿臉通紅,“我們母女一再低調行事,她怎麼還是跟我們母女過不去?”
她的貼身大丫鬟雅芳陪着笑:“周姨娘那人您還不明白嗎?那就是個興風作浪的主兒,日子過得舒坦,她就渾身犯癢癢,非要找些事的,今兒這事,虧得二姑娘機靈,沒被牽扯進去。”
主僕兩個都還不知道,範夫人之所以嚴管門禁,就是因範安菊在昭然院的那番話,還在慶幸二姑娘沒被波及。
範安柏他們送走了客人們,也都知道了範夫人發賣了範安蘭的大丫鬟,範安柏淡淡的聽過就算,範安鬆卻是急急往內院去探妹妹,範安嶽則是一臉奸笑的抓着他大哥的肩頭,“大哥,這事兒,你動了手腳?”
“我又不是神仙,還能事事都牽扯上我?”輕輕的甩脫開小弟,範安柏進書房看書去了。
如雪被髮賣走了,周姨娘沒去鬧,範安蘭倒是想鬧,卻不敢去範夫人那兒鬧,去找周姨娘吵,癡纏蠻鬧要周姨娘替她把如雪討要回來,把周姨娘氣得肝疼,偏又不能把話挑明白。
如雪會起歪心思,肯定與周姨娘讓如雪去挑動範安菊有關,只不過她可沒叫如雪爲她自個兒盤算出路。
誰知範安菊沒上鉤去後園探情況,反倒是如雪栽了進去。
範安蘭身邊少了個得用的大丫鬟,如心和如婉兩個就補了上去,周姨娘看着這兩個丫鬟,忍不住哀嘆,這兩個丫鬟一個呆、一個傻,兩個人壓根及不上如雪一半啊!偏偏她身邊已經沒有人手可以給女兒。
再加上範安鬆即將遠行,要張羅兒子,又成天被女兒鬧,周姨娘內外夾攻之下,終於病了。
她這一病,範安蘭頓失主心骨,再加上沒了如雪,她的屋子雖有黎媽媽管着,但黎媽媽也不像一開始事必躬親,而是很大程度的放手交給如心她們,這個時候就看出人與人的不同了!
如雪是有小聰明,有小算盤,可是她在時,凡事不用範安蘭操心,她一不在,屋子裡不說亂,就是不順心,範安蘭日子過得不順心,就要旁人跟她一起不順心。
除了找範安菊麻煩外,就是找周姨娘鬧,只是範安蘭不敢去範夫人那兒鬧,周姨娘就敢嗎?範安蘭指着她姨娘爲她爭一爭,不想周姨娘根本不想出頭,還反過來訓斥她。
“別再說了,我是不可能替如雪開這個口的。”周姨娘氣得保養得宜的臉蛋都歪了,她是想讓讓如雪去勾範安菊做錯事,順帶的把範安陽身邊的人拖下水,結果竟然是如雪栽了進去!範安陽那兒一點影響都沒有,就連範安菊也全身而退?
明明雅棠也去了的,如雪這傻子,自己要去送死,怎就不抓個墊背的陪着一道去呢?
“如雪犯得又不是什麼殺頭的大錯!憑什麼連問都不問一句,就把人賣了?”範安蘭在周姨娘面前振振有詞,幾個丫鬟看周姨娘快被範安蘭氣昏了,趕忙上前,有的勸範安蘭,有的扶周姨娘,兩下安撫着。
“姨娘且寬心,姑娘不是不懂事的,您好好教就是,她會懂的。”
“姑娘別再氣姨娘了!這事是夫人做的主,姨娘怎好去駁了夫人的決定?”
勸到最後,周姨娘再一次怨恨老天爺,壞了她盤算好的一局棋,範安蘭則終於想到了,“我去求爹!父親疼我,肯定會幫我跟夫人求情,把如雪帶回來。”
範安蘭話聲甫落,人已跑出周姨娘的屋子,“哎哎哎!快,快去個人攔住她啊!”
丫鬟們這才急起直追,可範安蘭畢竟快她們一步,一溜煙的跑得不見人影。
周姨娘氣急敗壞的推着身邊的人快去追,一時間雞飛狗跳,方姨娘和姜姨娘都被驚動了。
方姨娘翹着塗着紅荳蔻的右手小指,嘴角微趐,“三姑娘又犯什麼渾了?”她的心腹丫鬟留玉掩嘴嗤笑着湊到她耳邊把事情說給她聽。
“嘖嘖嘖!都說六姑娘成了傻子,可是咱們六姑娘就從沒犯過渾,反倒是三姑娘,三天兩頭的惹事生非,要我說啊!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周姨娘這不安份的,生的孩子果然也不是安份的主兒。”
“姨娘,您輕點聲。”留韻輕聲勸了句,方姨娘媚眼如絲不耐的應聲:“行了,知道,就你囉唆。”
“人家可是爲姨娘着想,那一位,畢竟是老爺的心頭好!三姑娘大年夜犯了大事,這還沒過燈節呢!老爺就已經在老太爺跟前求情了!”留玉頗爲範夫人覺得不值。
方姨娘卻不這麼想,“哼!這姓周的手腕好啊!都十多年了,還能把老爺哄得團團轉。”
留玉和留韻相視一笑,方姨娘不服輸的性子被挑起來了!“就算不能一舉把人踩到腳底下,也要讓她忙亂一陣子,對了!三少爺年後要跟侄少爺他們回老爺去,我記得你們幾個跟秀櫻她們交情不錯?”
“是有走動,不過秀櫻和秀美自打被三少爺收用,就不大瞧得起我們姐妹了。”
“欸,傻子耶!要她們瞧得起做啥?能從中討得好處才重要。”方姨娘是個實際的人,她朝留玉幾個咬耳朵。
正月十五日這天,範太傅應皇上之召陪侍在側,與民共賞花燈,範大老爺卻是告病在家休養,範安柏兄弟俱在側侍疾。
範安蘭那日從周姨娘那兒出來,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滿府瘋跑找着大老爺,大老爺得了消息,深恐女兒出了什麼事,匆匆迎上來,結果被控制不住力道的範安蘭一頭撞進身後的池塘子,闖了禍的範安蘭尖叫一聲就跑了,範大老爺身邊的小廝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老爺救上岸來。
雖然過了年,春天就到了!但是,天還冷着,大老爺被這麼一撞,得了重傷風,老太爺下令把她關到府中庵堂去爲父祈福。
周姨娘欲哭無淚,府中庵堂都多少年沒人住了,荒涼偏僻不說,犯了大錯被拘到那裡去,丫鬟是不能去侍候的,更不用說,範安蘭身邊最得用的如雪已經不在了,如心幾個就算跟去,也無濟於事,偏偏大老爺救上來後,就昏迷未醒,她們幾個姨娘根本近不了身去侍候,就別提讓大老爺向老太爺求情了!
“哇!這回三姑娘可終於被關起來了!”瑞芳笑彎眼,夏蓮拉了拉她袖子,讓她輕點聲,瑞雪也笑着插嘴:“沒了如雪,三姑娘還不時時犯渾。”
“可這畢竟對範家的名聲不好。”
“咱們姑娘且不急,姜姨娘倒是要跟周姨娘急了!”範安菊過完年就十三歲了,範家女的名聲若不好,第一個受到影響的就是她。
這下子向來低調的姜姨娘,也不好再低調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