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幾天就過年了,範安陽卻要重拾書本當學生,寫字對她不是難事,難得是這個世界沒有筆芯幾點幾的鋼珠筆,也沒有五顏六色的彩色簽字筆,更沒有會散發花香的香香筆,有的只是筆毛軟軟的毛筆,坑爹啊!沒學過拿毛筆寫字啊!
她只會拿水彩筆畫畫,哦,油畫筆也玩過,就是沒寫過毛筆字!
原主這副身體並不是從小體弱多病,她剛進到這身體時,還有點不太適應,手腳不是很協調,幸而有範安蘭常來讓她練手腳。
苦着小臉,坐在暖炕上,隔着炕幾瞪她的,是小弟範安嶽。
拿着那張狗爬字,不,說這是狗爬字,還貶低了狗爬字,“你,你,你寫的這是什麼東西?”
“字啊!”揚起小花貓似的臉蛋,範安陽笑彎眼,滿足的看着範安嶽那一臉氣急敗壞,方纔拿着細筆竿撇來弄去擺弄不來的狼狽盡去,小樣兒!叫你剛剛偷偷嘲笑我!哼!以爲我沒看到嗎?姐眼睛好着,都看到了!
範安嶽無力的拿着那張墨跡淋漓的紙,搖頭嘆息,剛剛看阿昭駕馭不住小小的毛筆,感覺很樂!現在就有多嘔,要知道,他們兩個啓蒙時,阿昭寫字認字背書都比他快,感覺上她好像輕輕鬆鬆的就記得字怎麼念,怎麼寫,他沒想到會有一天,她連支毛筆都掌控不住。
將那寫滿歪七扭八的範字的紙放在炕几上,心裡忽涌起一陣憤恨,都是楊十一郎害的!憤怒之餘,還有些害怕,那傢伙是衝着自己來的,阿昭,阿昭她是替自己擋的災,他恐懼的大搖其頭。
範安陽不知道他又在玩那出,若無其事的問:“還要再寫嗎?”
“不了!你先歇歇吧!”爬下炕穿上鞋,捧着那張慘不忍睹的字走了!
範安陽皺皺小鼻子,轉身找賀璋家的去,要過年了!她的昭然院也得掃除整理,賀璋家的一早把她交給範安嶽照看,就忙去了,範安陽找來時,她正看着粗使丫鬟們晾曬被褥、椅披等物件。
自打昨日解禁,出昭然院去後園逛了一圈,回到昭然院,賀璋家的帶着墨香給她灌了一大碗熱薑湯,夜裡提着心就怕她咳或發熱,見一切安好,便不再拘着,不許她往院子裡跑。
不過饒是如此,這會兒看她跑過來,賀璋家的還是念叨了幾句,“賀嫂子遇上六姑娘,就直接升格當老媽子了!”夏蓮和瑞芳咬耳朵說笑着。
“我聽見了!”賀璋家的其實也沒大她們幾歲,只是成親後,一般都被人當大人看待,就算只差個幾歲,感覺上也像長她們一輩的人。
賀璋家的也覺得自己還沒生孩子呢!就已經嘮叨成性啦!
“六姑娘怎麼跑來了?七少爺呢?不是要教您認字習字。”
“小路拿着我寫的字跑了,大概是跟大哥告狀吧!”範安陽不是很在意,寫毛筆字,想一天、兩天就寫好?那是不可能的,她就不信,小路一開始寫字就寫得比她好!
告狀就告狀,大哥一定會叫他,要對自己有耐心,慢慢教就是。
“寫了一早上的字,六姑娘餓了吧?讓瑞雪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熱的,好吃的,挑揀些回來給您壓壓肚子。”
“好。”不說不覺得,賀璋家的一說,範安陽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瑞雪與大廚房有舊,叫她去,肯定都能要到一些私房小點心。在大宅門裡當差的都會看風向,雖然當家主母不記得女兒,但老太爺記得啊!大少爺也護着,看看姨娘給的幾個丫鬟,都被大少爺清理出門,就知道,六姑娘真傻了,也還有個大哥護着。
瑞雪又是大廚房出去的,交好她,待六姑娘好,也算是巴結了大少爺不是?瑞雪和瑞芳提着大廚熱呼呼新鮮出爐的私房點心回來時,也順道帶了滿滿的八卦新聞。
“咦?魯大娘今兒偷懶啊?怎麼只有兩樣私房甜點?”一個酸梅甜糕,一道四色小餛飩,不像平常甜八碟鹹八盤。
“……二姑娘和三姑娘昨兒下晌就頭疼,二姑娘夜裡開始咳,三姑娘則發了熱,周姨娘折騰了一夜,熱度硬是沒降下來。”
大廚房也被折騰一晚,大廚就算有閒心做私房點心,也沒人打下手,所以只做了兩樣點心,還是瑞雪和瑞芳兩個幫了一把。
範夫人理事的小花廳裡,範夫人端着定窯蓮瓣小茶盅,正溫聲問着大夫,“敢問大夫,小女的病……”
“夫人請放心,不過是風邪入體,只需小心保暖,幾劑湯藥即可復原。”
範夫人頜首,讓丫鬟送大夫出去,丁嬤嬤上前接過範夫人手裡的茶盅,“都是老奴不好,沒看好兩位姑娘,給夫人添事兒了!”
“不關嬤嬤的事!連黎媽媽這管事媽媽都攔不住,你在關睢院裡哪管得到她們兩?”範夫人冷聲道:“也是閒的,沒事瞎折騰。”
丁嬤嬤依舊低聲請罪,範夫人惱了:“真要請罪的,不是嬤嬤,可讓人查明白,三姑娘爲何興起要去後園作畫?”
兩個庶女的性情,她多少還有些瞭解,尤其是範安蘭,那就個蕪利不起早的丫頭,後園作畫?如果她再大一點,長青帶着學伴同僚回家作客,還能猜測一二,偏偏她翻過年也不過十歲出頭。
不過也難說,這年頭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主張,範安蘭更是其中之最,範夫人從冬梅手裡接過大夫開的方子,看過一遍後,就讓人去開庫房取藥,“既然兩位姑娘都病了,讓她們兩的丫鬟在小院裡熬藥,嗯,這幾天讓大廚房做些清淡的送去,滋補的湯方也別落下。”
既然要給她找事,她樂得當個慈母,反正交代下去不過一兩句話,又不用她親自動手,“讓她們不用過來請安了,好好在屋裡把病養好來。真是可憐啊!年節下的,偏生病了,唉!這兩孩子不懂事,身邊侍候的也不懂?傳我的話下去,兩位姑娘身邊侍候的,統統罰一個月的月錢。”
“是。”冬梅脆聲應諾。
“那黎媽媽……”冬晴悄聲問。
“她既在三姑娘身邊侍候,又是帶頭的,不罰她說不過去。”兒子跟她說了,他想試試黎媽媽的深淺,黎媽媽兩個兒子頗有出息,他想先帶在身邊看看,若有造化,日後也是添一臂助,但不能光看兒子,他們父母也得細瞧。
黎媽媽的丈夫現在是管着範府的鋪子,應對還算得體,所以很得範安柏看重,範夫人就想,兩個兒子要出京讀書,這一去也不知幾時回來,長子身邊雖有可靠的人侍候着,但可靠忠心的人永不嫌多。
“就這樣吧!”範夫人一槌定案,冬絹卻又問:“要是兩位姑娘不服,怎麼辦?”
“她們兩還病着呢!”範夫人嘴角微翹,那兩個丫頭都不是省心的,她罰了她們身邊的人,只怕她們更覺這些丫鬟侍候不周,該罰。“跟如雪幾個說一聲,以後做事情要多想着點,明知姑娘們做事欠考慮,卻不加提醒,今兒是病了,日後要是因此惹出什麼不好的事來,可如何是好?讓她們警醒些,別隻顧着討好姑娘,忘了提醒姑娘們,若是再不記在心裡,出了事,就別我怪心狠手辣。”
冬絹低頭稱是,冬梅則是畏怯的縮在冬晴背後,明明夫人說的是好事啊!爲,爲,爲什麼她就是聽得渾身起疙瘩呢?
冬晴輕輕拍着冬梅的背,要是冬青還在……想到去侍候三少爺的冬青,冬晴輕輕嘆了口氣,三少爺院子裡的丫鬟不斷給冬青找麻煩,有她這個靶子在,夫人派去的兩個管事媳婦,已經順利接管了三少爺院子。
周姨娘陪在女兒房裡不敢走,讓人回房取了她的針線籃過來,可是心思全在女兒身上,把繡了小半個月的繡樣給毀了。
“姨娘,您還是先回房歇息吧?”
“我不走,你再摸摸看,看她溫度降下去沒有?”周姨娘很怕,很怕很怕女兒會跟範安陽一樣燒成傻子。
一個在花廳當差的丫鬟提了藥包過來,傳了範夫人的話,她搶過藥包,用力的甩落於地,“藥方呢?”
丫鬟將大夫開的方子遞給周姨娘,周姨娘飛快看過一遍,“去,讓人去我房取藥。”把藥方交給自己的丫鬟,來傳話的丫鬟垂下眼,低聲道:“夫人說了,讓姑娘好好養病,這幾日就不用過去請安了。”
周姨娘重重的哼了一聲,張口欲言,如雪忙上前與那丫鬟道:“謝謝姐姐,勞姐姐駕了,請姐姐回去跟夫人回稟一聲,三姑娘定會好好的養病。”邊說邊將人往外頭帶,周姨娘在後頭,原想說什麼,黎媽媽端了盞燕窩給她,“姨娘一宿沒睡也累了,用些燕窩補補身子吧!”
“你,你啊!不是很能幹嗎?怎麼侍候的,三姑娘好好的怎麼會染了風寒?”周姨娘沒看到黎媽媽還沒那麼氣,一看到她,之前被壓下來的火氣全冒上來了。霹靂啪啦的數落起人來,如雪送走那丫鬟轉回頭,看到黎媽媽被周姨娘罵得擡不起頭,又想到方纔花廳那丫鬟傳的話,兩位姑娘身邊的人,統統要被罰月錢,包括黎媽媽在內,頓覺神輕氣爽。
如婉站在門邊,看到她進屋來,便拉着她咬耳朵。“黎媽媽還真冤,明明昨兒一直勸姑娘別去的。”
如雪掩嘴輕笑,“咱們也別上去勸了,讓姨娘罵罵她好敗敗火,不然把姨娘憋壞了可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