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渡飛在心裡合計了一番,才得意的轉身離去,身後杜康酒樓也正選出進入上品的佳釀,樓裡的幾位品酒人正爲這款佳釀的名字吵翻天,丁二夫人她們趁着人未散,搶先離去。
下樓時無可避免的又得要經過二樓,這回侍候的人都有經驗了,不用交代都曉得要護着主子周全。
卻沒想到,遠遠就看到方纔找事的那桌空無一人,侍候的人皆鬆了口氣,機靈的便跑去附近打聽了。
範安陽她們回到馬車上,問起此事,瑞雪早問明瞭,笑着回道:“雲家那位姑娘出言不遜,嚴先生在地方上名聲甚好,坐旁邊的夫人、太太們看不過眼,便私下議論幾句,被她聽見了,便與人吵了起來,聽說她還嗆人家說,她姐夫是懷王呢!”
王進菀噗哧一笑,“還姐夫咧!要真待見她家,她爹還會灰溜溜的回廣陵來嗎?”
若他那女婿真待見他,定是會如他的意,給他弄個小官噹噹,而依雲渡飛的性情,要真做了官,肯定是要高調顯擺,纔不會像現在這般縮頭縮尾的,她們姐妹雖未跟着去,不過事後讓丫鬟去打聽,也就知道了嚴家雅間前發生了什麼事。
範安陽是沒這麼好奇,若是嚴筠覺得有必要讓她知道,不必她去問,她也會告訴她,不過王進菀愛八卦啊!所以不必她交代,她的丫鬟自會去打聽,芸香沉穩,打聽消息的同時還懂得自保,芸芳則不然,一次兩次,王進菀也曉得要人去打聽八卦,只能派芸香去。
不過有範安陽的瑞芳姐妹在,芸香就不夠看了!
“我娘說,雲渡飛這種人沒啥本事,只能瞎折騰。虧得趙家那位姑娘沒嫁他,不然如今被牽累的就是趙家人了!”王進菀與範安陽咬耳朵。
“對了,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師姐的未婚夫和雲老爺的未婚妻都姓趙?”
“是同族的人。不過雲老爺那位未婚妻是嫡支的嫡姑娘,嚴先生那位未婚夫是趙家分支,那位趙姑太太如今可是夫妻和睦子女雙全。”
王進菀也是聽來的,丁文芙當初與女兒說這件事時,是爲了告誡她,好姑娘不能學雲夫人那樣任性妄爲,好男兒應有所擔當,像雲渡飛這樣,拐一個棄一個踩一個的行爲萬萬不可取,他若真心想娶黃氏想退親。就該先退了親,再向黃家求娶,而不是說怕嚴池逼他娶嚴筠,所以沒對趙家有所交代,便與黃氏私奔。
嚴池是什麼人?雲渡飛身爲人徒。難道不知道?他抹黑師長、師妹,拋棄未婚妻與人私奔,如此人品就算真是參加科舉,也會爲考官所摒棄於門外,所以他沒去參加科舉,而另闢蹊徑,想借岳父之勢在京城立足。
雲渡飛處處算計人。卻不曾想被他算計的人是否樂意被算計,因此他完全不懂,他那岳父怎麼會拒絕他,不爲他謀求官職,他若爲官,他的女兒便是官夫人。而不是名不符實口頭上語帶嘲諷的雲夫人。
“奇怪,他若知道雅間裡坐着的是南靖伯府的少爺,怎麼會不糾纏上去?”王進菀託着腮疑惑不解。
“你忘啦!莫家是勳貴出身,兩位少爺身邊跟着的,可不單只是隨從。而是武功高強的侍衛。”範安陽提醒她,“瑞雪方纔也說了,他想領人闖進去的,只是技不如人被攔在外頭啦!”
王進菀聽她說雲渡飛技不如人而失笑,“他有什麼啊!我娘說的對,就那張臉能騙騙人罷了!我那天在我嫂子那兒看到了雲渡飛的畫。”王進菀忍俊不住笑出聲來,“看多了你們的畫,就覺得他的畫實在沒什麼。”
王進菀不懂畫,但看多了,眼力也較常人略強了一些,“我嫂子的陪嫁丫鬟把他那幅畫說的是天上地上絕無僅有的名畫,真是,就他那功力還想收杜家老二當徒弟,嘖!真是不自量力!”
範安陽沒見過雲渡飛的傑作,所以不好說什麼,倒是芸芳憋不住,“奴婢瞧着,就是您練手的畫也比他畫的好看。”
瑞雪笑道:“咱們姑娘的畫確實是好。”範安陽噗哧一笑,“你們夠了,就算是要拍捧人,也別拿我去跟個成名多年的老前輩比!”
“你大嫂的陪房拍捧他的畫,你就由着她拍捧就是,別去跟她爭,爭這個沒意思!”
芸香在旁邊涼涼的道:“表姑娘,您這話說的遲了,咱們家姑娘聽不得人家說您幾位及不上人家,便拿了您的畫,送咱們家大少奶奶啦!”
“什麼?”範安陽大驚,王進菀訕笑兩聲才道:“就你上回給我的那幅牡丹圖。”
“那一幅啊!畫得不是很好,你也拿去送人!不會害我被人笑吧?”反正她和範安嶽都用同一個居士的名號,嚴池交代了,等他公開他們身份,落款時再用自己名號的印章就是。
範安嶽近來迷上刻印,刻好了一對就給她一個,搞得她現在印章好多,而且這傢伙壞死了!每個印章上的居士名稱都不同,有時是昭然居士,有時是照月居士,日刀居士都有,她大哥見了,也不數落他,反要求小路要見者有份一視同仁,範安陽有幾枚印章,他也得有,現在連杜雲尋和杜雲啓也都一堆印章。
“怎麼會,你那幅牡丹春睡圖,可比雲渡飛那張月夜強多了!”
“不會被笑就好。”
王進菀聽範安陽這麼說,才放下心來,“我那嫂子是好,可她的陪嫁丫鬟裡倒有個不安份的。”
“怎麼啦?”
“今兒我娘本來是要來的,結果我嫂子動了胎氣,她只能留下來坐鎮。”
這事王進菀在酒樓裡已稍稍露了口風,範安陽點點頭,聽她接着說,“你是知道我那祖母的,就是見不得兒子媳婦和樂安生過日子,硬要塞個小妾過來,好幫着她把兒子捏在手心裡,原以爲我大嫂哄得她開心,她就不會往我大哥屋裡塞人。沒想到,我嫂子一有喜,她就給我哥兩個通房丫鬟,我哥還有點心機。只去一個屋裡,另一個都沒去,就是想讓她們兩對掐,誰知道我嫂子的陪嫁丫鬟心大,也摻和進去。”
“不是吧?你嫂子的丫鬟摻和什麼啊?”範安陽訝然,王進菀嘆息,“誰知道,我早該知道那丫頭不安份,嫂子對那些詩啊畫的不感興趣,可是她偏偏在我跟前說雲渡飛的畫好。我一時昏頭就把你那幅畫送我大嫂了,後來才曉得我哥好友的妹妹喜歡牡丹,我嫂子得了畫,那丫鬟就到我哥和他那好友跟前去顯擺,我哥那好友見獵心喜。就跟我哥討要了去,我哥不明究理,就送他了。”
不是吧?範安陽撫額,原以爲還在王家,沒想到竟被王家表哥送人了!
“我嫂子覺得對不住我,就打了那丫鬟一頓,沒想到那丫鬟就記在心裡。今兒那兩個通房打鬧,她便故意引我嫂子過去被她們推搡了下,這才動了胎氣。”
範安陽無語了!
時近中元,午後蟬聲越發響亮,京城西山範府別院,範夫人正忙着盤點女兒的嫁妝。丁嬤嬤和嫁人之後又回來當管事媳婦的冬梅,一人看着庫房清冊,一人對着範夫人列出來的嫁妝單子。
冬晴領着幾個小丫鬟端着冰鎮過的綠豆湯進來,“夫人,先用些好消暑。”屋角擱的冰盆繃裂開來叮噹一響。
“都歇會兒吧!”範夫人放下手邊的單子。站起來活動下筋骨。
“虧得咱們在別院裡有屯着冰,不然還真沒得用了!”春雪邊說邊從沁着水珠的大碗裡臽出綠豆湯到手裡的小碗。
丁嬤嬤和範夫人對視嘆息,範夫人南下不在府,鬆哥兒媳婦與丁嬤嬤一起掌着家務,丁嬤嬤的意思是多存點冰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邱家的陪房卻反對,還用話擠兌丁嬤嬤,更攛掇着三少奶奶撇開丁嬤嬤,徑自改了存量。
對這等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人,丁嬤嬤自不與她一般見識,只是沒想到,二老爺夫妻和三老爺述職後回任上去了,獨三夫人帶着兒女留下來,夏日一到這冰就不夠用了!
範夫人一查,知道是邱家的陪房攛掇三少奶奶做的,把三少奶奶找來,語重心長的交代了一番,讓她回去自行處理那個陪房,並將用冰的差使交給她。
夏日炎炎,家裡短少了,便要花錢去外頭買,三少奶奶爲此忙得焦頭爛額,三房那邊的不敢少給,公婆和老太爺的份更不敢短,只能扣下姨娘們的用度和自己的份例。
“幸好別院的管事沒接到她的吩咐,不然咱們今年可夠嗆了!”冬華搖頭接過春雪遞來的綠豆湯,範夫人喝了兩口,將碗放下,“三夫人那頭,你們多照應些。”
“是。”幾個丫鬟齊聲應諾。
三夫人爲何帶着兒女留在京裡,大家心知肚明,還能爲啥?自是爲了兒女婚事唄!尤其得知老太爺插手管了範安陽的婚事,三房待字閨中的兩個庶女怎能不動心?杜相頗得聖眷,不然像他家這樣內闈不修,怎還能安穩在宰相之位?
三房的兩位姨娘和姑娘不敢奢望能與範安陽一樣,能有樁這麼好的婚事,卻緊盯着大房籌備範安陽的嫁妝,同樣盯着範安陽嫁妝的還有範安菊和範安蘭,範安菊想到祖父做主退婚,自己的終身尚無着落,範安陽這傻子年紀最小,卻要最早出閣?心裡甚是不平,但她情緒素來不外露,因此也只在姜姨娘房裡摔了個茶盞便算完。
倒是範安蘭氣憤難平,跑到方姨娘那兒要砸東西,卻被丫鬟擋在門外,她只得轉往範安鬆那裡,砸了三少奶奶屋裡的擺件聊作發泄,三少奶奶欲哭無淚,丈夫被祖父派出門辦事不在京城,她只得將委屈吞下肚,看着揚長而去的範安蘭,她握緊了拳頭,任由尖銳的指甲在掌心裡印出一枚枚小月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