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靖國邊境小鎮,天色昏昏,風雪肆虐,鎮上居民早早就躲在屋裡取暖,鎮東幾家客棧的布招在風雪中獵獵作響,一隊旅人神色匆匆自遠而近,他們停在道上張望了下,最後選了最偏遠的一家名叫客來旺的客棧投宿。
因爲天寒地凍,又近年關,前來投宿的客人少之又少,客來旺的位置又是幾家客棧裡最差的,生意自然也最差,沒想到今兒竟然有這隊旅人投宿,掌櫃樂得開懷,夥計們臉上的笑容很是真切,廚房更是使出混身解數,不一會兒功夫,就整治出一桌酒席來,熱菜、冷盤各四種,還有香菇雞粥及羊肉羹。
能在匆促間做出這些菜餚,實在是不錯了!
護衛們吃得香,不過卻拒絕了掌櫃送上來的酒,掌櫃雖覺訝異,倒也沒多想,開門迎客幾十年,他見過的客人無數,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無奇不有,不過不喝酒罷了,也沒什麼奇怪的。
客人們很快就用過飯歇下了,客棧裡燈火漸滅,掌櫃坐在賬房裡,點着油燈對帳,對了好一會兒,大廚拎着壼酒過來找他,兩個人就着酒嚼着大廚才烤好的肉條。
“今天來的是什麼樣的客人啊?”
“應該是那兒的貴人吧!”掌櫃咬着肉條沉吟道,“那幾個女人真是小氣巴啦還愛計較。那像咱們東靖國的女人,都是大方大氣的,要我說啊,他們肯定是大燕人。下個車嘛!囉囉嗦嗦還要避着人,嘖!以爲自個兒是天仙美女,大夥兒搶着看不成?”
掌櫃方纔因爲多看了從車上下來的女子一眼,被護衛訓斥了一句,所以一開口就沒好話,大廚一直忙到現在纔有閒空,聽到他這話,心裡就有數了,笑着聊了幾句,就起身回去睡了。
客房裡頭。護衛統領正在和楚明心的陪房嬤嬤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難道不能先派人通知世子,再請他派人來接?”
“不成,咱們要趕緊越過邊界,咱們還在東靖國的境內。要是被抓回去,咱們都是死路一條了!唯一能活命的機會,就是趕緊逃回大燕。”
陪房嬤嬤嘆了口氣,“十姑奶奶的情況不怎麼好啊!”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已然不小,連日的驚嚇和恐慌。讓她時不時腹痛如絞,之前讓人悄悄綁來的郎中說,這是動了胎氣,還開了安胎藥,只是效果不彰。
不怎麼好也得走啊!他們能平安走到此地,已是僥天之倖,要不是有靜姝姑奶奶出手相助,十姑奶奶這條命還有他們所有人的命,怕是早就交代在三王子府裡了。
“你說這三王子妃怎麼這麼狠!”陪房嬤嬤一直想不通,三王子妃怎麼下得了手啊!那是她的丈夫。她兒子的父親啊!怎麼下得了手,怎麼……
護衛統領嘴角輕扯,這有什麼好不懂的?三王子妃有兒子了,就不需要丈夫了唄!東靖國大王子勇武善戰,二王子足智多謀,三王子除了會投胎,就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了!
是,他是納了他們十姑奶奶爲妾,但大燕和東靖之間,隔着好幾個小部族。還有羌部,大燕皇帝會幫他去爭那個王位嗎?世子就算繼位承爵,也不過是個親王,手裡無實權。能給三王子這個女婿多少助力?
“三王子妃把三王子弄死了,把罪名嫁禍給十姑奶奶,您老說,她這麼做,既可除掉十姑奶奶,又能確保她的兒子能繼承三王子的一切。她爲何不做?”
內室裡躺在牀上的楚明心半坐半靠着牀,丫鬟圍坐牀側,見她一臉愁苦,忍不住開口勸,“姑奶奶,爲了肚裡的小少爺,您還是吃點東西吧!”
“我吃不下。”楚明心撫着顯懷的腹部搖頭,她到現在還是心神恍惚的樣子,讓丫鬟們看着暗自心驚。
“那您喝些蔘湯吧?”丫鬟小心翼翼的勸着,瞧着十姑奶奶的臉,丫鬟們掩不住憂心,這才幾天的功夫,竟然就瘦成這樣了!十姑奶奶肯定也很喜歡三王子吧?不然也不會一夕之間瘦成這樣。
說起來,她們這十姑奶奶真是命苦,先是癡迷杜家二少爺,纔會輕易被小姑太太給哄得團團轉,後來嫁到楊家,跟着丈夫去西北服刑,卻被人劫了,到現在被劫的兩個人都回來了,可到底是誰把他們劫走的,都沒人知曉,怪的是,宮裡皇帝也沒派人問,好像根本沒發生似的。
十姑奶奶和離之後,送靜姝姑奶奶出閣,大老遠的跑到東靖國去,最後竟嫁給三王子爲妾,三王子待十姑奶奶極好,好到她們都不敢相信,三王子爲逗十姑奶奶笑,不惜軟下身段伏低做小,只求十姑奶奶展顏。
看着十姑奶奶漸漸服軟,與三王子琴瑟和諧,又懷了孩子,一切看來都這麼美好之際,突然一個晴天霹靂打得人都蒙了,三王子竟然死了!
想到在上都最後那幾天,丫鬟們還會惡夢連連,就怕眼睛一睜開夢境成真。
護衛統領與陪房嬤嬤說完話,便起身出去安排人手,要輪流護衛,陪房嬤嬤則是轉身去了楚明心屋裡。
得知她還是沒吃東西,不禁嘆氣,“你們沒跟十姑奶奶說,要爲肚子裡的孩子多想想?”
“說了,可是十姑奶奶說她吃不下,奴婢們也沒辦法啊!”總不能強押着她硬灌吧?
陪房嬤嬤也知自己要求太過,就是她開口,她們這位姑奶奶也未必會買賬,更何況這些丫鬟呢?
隔日,風雪漸強,放眼四周能見度很有限,護衛們一合計,決定再歇一天休整,也好讓十姑奶奶好好安胎。
東靖國上都,王后應三王子妃所求,把楚靜姝召進宮來,三王子妃一上來便橫眉豎眼的質問:“你說,你究竟把你那姐姐藏那兒去了?”
楚靜姝身着王子妃服飾,先朝王后施禮,她身形瘦弱,有些撐不住那套王子妃禮服,不過她挺直的背倒是讓她看來有幾分王子妃的氣勢。
“不瞞王后和三王嫂,我與我那姐姐素來不親,她是親王世子的嫡出女,我的身世連我自個兒都羞於出口,可來到東靖國後,我們兩個的地位卻調了頭,雖同入王室爲媳,但我是正妃,她不過是個妾室,王后您想,她可會樂意見到兒媳?”
楚靜姝因爲長年身體不佳,在得知要嫁到東靖國後,就開始學習東靖國的語言和文字,和楚明心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不同,所以她嫁過來不久,就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東靖語。
楚明心的心高氣傲,王后也是有所聞,三王子爲了這位來自大燕的美人兒,做了許多讓諸王子笑話的事,爲了美人一笑,不惜扮醜作怪,得知她有孕,竟然激動的從馬上摔下來。
三王子雖是個好色的,但也從來不曾對那個女子這般上心過,王后爲此特地召楚明心進宮過,正如楚靜姝所言,是個傲氣的。
“可是她在東靖國裡,也就只有你一個可以投靠了,她不找你還能找誰?”
“三王嫂,我倒是想問一句,我姐姐做了什麼錯事,需要不顧肚裡孩子安危冒險出逃?”
三王妃嘴角微翹,就等你問這句。“因爲三王子是她害死的,她自然要逃。”
“我姐姐在東靖人生地不熟的,如三王嫂所言,除了三王兄,她只有我一個人可以投靠,她懷着三王兄的孩子,她有可能害死三王兄嗎?那可是她在東靖的依靠耶!”
三王妃被堵的氣悶,“這跟她懷着三王子的孩子有何關係?難道她懷着孩子就不會害三王子嗎?”
“那也該是有什麼事,纔會讓她不管不顧的害人吧?敢問三王嫂,我姐姐是因何事要害死三王兄?”
“這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她!”
“是啊!我們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爲何要害死三王兄,”她頓了頓又問,“三王嫂口口聲聲說是我姐害死三王兄,那可知她是怎麼害的?用什麼手段?”
三王子妃被問得頓住,不知該要怎麼回答,王后示意宮人去查,不多時就問出來了,三王子是因酒裡被下了藥,纔會被毒死。
“什麼藥?”王后在楚靜姝開口前問,那侍女瞥了三王子妃一眼,才上前在王后耳邊低語,王后眸光一沉,這藥是東靖國王室秘藥,楚靜姝雖是王子妃,但她畢竟是外族人,她就不信小王子會把秘藥給她,好讓她給楚明心,好毒死三王子。
那秘藥是王室獨有的,一直以來只有王室御用藥師纔會調製,楚家姐妹纔到東靖國多久,她們能買通御用藥師,得到這種藥嗎?很明顯的不行嘛!三王子是被能取得這秘藥的人所害,而私自調動三王子府衛,在上都到處追查楚明心下落的三王子妃,纔是最有嫌棄的人。
王后覺得自己是被這個兒媳利用了,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三王子妃卻未曾發現,她猶對楚靜姝步步進逼,就差指着她鼻子指控是她們姐妹合謀,害死三王子了!
理由?自然再簡單不過,楚靜姝大老遠來東靖國嫁人,卻被人悔婚,顏面掃地啊!不都說大燕女子最重顏面嗎?三王子令她受此羞辱,她指使楚明心對三王子下手,再合情理不過了!(。)